第37章泥坑


一場秋雨一場寒。

特别是定安縣,因爲周圍多山的緣故,溫度下降得特别急。

昨天下了半夜秋雨,今天早晨,秋風就帶上了幾絲凜冽滋味,輕松就穿透了人身上的衣服,将寒氣直接送進人的骨頭縫裏。

“唉——”冰冷昏暗的縣衙二堂,縣令張威抱着壺熱茶,長籲短歎。

茶水是廚房剛剛送上來的,照理,此刻茶壺的表面會有些燙手才對。然而,張威卻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熱,隻管努力将茶壺貼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如此做,就能讓自己的身體暖和起來一般。

“老爺,需要點火盆麽?”伺候了他多年的管家張寶小心翼翼地入内,躬着身子詢問。

“不用!”張威果斷拒絕,随即,迅速将目光轉向窗外,“你親自去後花園角門那邊盯着,一旦有人将韓青的消息送回來,立刻帶他來見我。奶奶的,當初若是聽本官一句話,何至于如此手忙腳亂?!”

“是!”張寶不敢接張威的話頭,低低的答應了一聲,快步離開二堂奔向縣衙的後花園的角門。

作爲張威身邊的鐵杆心腹,他當然知道對方此刻在抱怨誰。然而,他卻更知道那些人的陰險毒辣。

張威對那些人有大用,所以偶爾發洩幾句不滿,不會有事兒。而自己如果随便跟着摻和,萬一有哪句話傳到那些人的耳朵,恐怕當天夜裏,自己就會沒命。

類似事情不是沒發生過。張威的貼身書童張亮,去年就是因爲多嘴問了一句,“蓮花聖母既然法力無邊,爲何不變些糧食出來?”結果,當晚就七竅出血而死。

而縣令張威,明知道跟了他整整八年的書童張亮,是被人下了毒。卻直接按病故處理。從始至終,沒提追查兇手這個茬兒,甚至連一句惋惜的話都沒有。

從那時起,張寶就知道,如今的安定縣,真正做得了主的,根本不是縣令張威。

而他自己,不過是喽啰的喽啰,如果不想稀裏糊塗死掉,就一定得擺正位置和心态。少說話,少管閑事。

縣衙占地規模有些大,從二堂到後花園角門,足足了花了張寶一盞茶時間。還沒等他停下來将呼吸調整均勻,門已經被人用力推開,主簿周崇,帶着兩名捕頭,三個書辦,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注:書辦,又稱典吏,主事。縣一級的胥吏。對應六個主要部門。)

“啊!”張寶被吓了一跳,趕緊上前打招呼,“周主簿,各位,你們怎麽全都來了?”

“急事!”主簿周崇看了他一眼,快速詢問,“管家,縣尊醒了麽?此刻在什麽地方?”

“啊?醒了,醒了。周主簿,縣尊就在二堂。”張寶激靈靈打了個哆嗦,趕緊停住腳步,向對方拱手施禮,“縣尊讓我來這裏,等一個消息……”

“不用等了,速速帶我等去見縣尊。”周崇身上,絲毫沒有平素故意裝出來的恭敬,又看了他一眼,沉聲吩咐。

按道理,主簿雖然是官身,卻沒資格對縣令的管家發号施令。然而,張寶卻絲毫不敢生氣,連聲答應着,将周崇等人領向了二堂。

他不敢生氣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爲,周崇等人聯合起來,已經足以将縣令張威架空。還因爲,這些人與縣令張威一樣,都加入了一個名爲紅蓮聖教的組織,拜在了蓮花老母門下。

雖然平素在外人面前,縣令張威,地位遠高于主簿、書辦和捕頭。但是,在紅蓮教裏,張威的資曆和地位,卻未必比周崇高多少。甚至,還有可能低于後者。

當然,這些都是張寶自己的推斷。作爲奴仆,他連加入紅蓮教的資格都沒有。隻能跟在自家主人身後,偷偷摸摸地霧裏觀花。

“等會兒,還麻煩管家替我等安排朝食。今日來縣衙太早,我等都沒顧上用飯!”周崇的話,再度從耳畔傳來,真是半點兒都不客氣。

“是!在下這就去安排!”張寶放慢了腳步,順從地拱手。

“不急,你先去跟縣尊通報一聲,免得我等失了禮數!”仿佛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爲不夠妥當,周崇擺了擺手,快速補充。

‘你還知道禮數?’張寶偷偷腹诽,表面上,卻依舊非常恭敬地回應。随即,加快步伐,小跑着奔向縣衙二堂。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自家主人爲何放着好好的縣令不做,去拜什麽蓮花老母。但是,他卻既不想勸阻,也不敢幹涉。

管家也是奴仆之一,哪有資格管主人的事情?!

将來如果張縣令出了事,做奴仆的,知道的越少,受到的牽連當然也越少。

這筆賬,張寶早就算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不會明知道是個泥坑,卻非要跳進去打滾兒。

心裏頭盤算得清楚,他做事當然也懂得掌握分寸。很快,就折回了縣衙二堂,将周崇等人到來的消息,以及衆人的表現,一五一十地向張威做了彙報。

那縣令張威正等得心如火燎,立刻起身相迎,隔着老遠,就主動朝着周崇等人打起了招呼。“周兄,你來了?各位,你們也都被驚動了?可是抓到了那姓韓的,他如今人在哪?”

“進去說,事情有點兒麻煩,不過,尚在可控制範圍之内!”周崇揮了下手,沉聲吩咐。

縣令張威的眉頭皺了皺,随即,側開身,默默地将衆人讓進了二堂。正待吩咐奴仆給衆人上茶,卻又一次被周崇搶了先,“不必上茶,沒時間喝。縣尊,我等棋差一着。姓韓前天傍晚在子午山附近出現,卻先後殺掉了去捉拿他的白堂主和劉香主,逃去了坊州。”

“怎麽可能?”縣令張威打了個哆嗦,瞬間忘記了周崇剛才的失禮,“他就一個人,并且牛巨和王武早就彙報過,說他的本事隻是花架子,真正動手,随便一個捕頭都能輕松将他拿下!”

“牛巨和王武兩個,被他騙了!”周崇皺着眉頭,咬牙切齒,“據逃回來的弟兄們說,他身手非常好。白堂主還可以說,是死于偷襲。劉香主,趙香主帶着二十幾個弟兄追他,卻被他反身回撲,當場挑翻了一大半兒。劉香主和趙香主,也都死在他的槍下!”

“啊——”張威又激靈靈打了哆嗦,滿臉難以置信,“怎麽可能?他,他以前從來沒上過戰場,而劉香主和趙香主,卻都是見過血的老行伍!”

“是啊,怎麽可能?”

“回來的弟兄,不會撒謊吧?”

“肯定是有人接應他,否則,他不可能以一當十!”

“這哪裏是以一當十?當二十都多了!他真有這本事,早就投軍去了。将門之後,在軍中起點就高,人人都會給幾分薄面!”

……

三個書辦和兩位捕頭,也互相打量着,小聲嘀咕。

他都是大清早,就被周主簿派人從家裏拖出來的。原本腦子就不夠清醒。而對方嘴裏的壞消息,更是遠遠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據他們的經驗,第一次上戰場的新丁,哪怕平時訓練再用心,能發揮出來的本事,也不到真實水平的兩成。

而那韓巡檢,充其量是長得比常人高大一些,膂力充足一些,武藝其實非常稀松,并且從沒殺過人。

如果說,姓韓的一對一,挑翻了某個前去追殺他的捕快,還有可能。

說姓韓的能單人獨騎,将二十幾名教中好手,殺了屍橫遍地,則完全不符合常識了。

事物反常,必有貓膩!

要麽是逃回來的弟兄,向周主簿撒了謊。要麽,就是有人暗中接應韓青,幫他殺散了追捕他的教内弟兄!

“現在不是讨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回來報信的弟兄是昨天半夜到的,被我派人直接關了起來。不相信他的話,各位一會兒可以當面向他詢問!”被衆人的語言和态度,弄得好不耐煩,周崇皺着眉頭用力揮手。

三位書辦和兩個捕頭,趕緊閉上了嘴巴。将目光看向他和縣令張威,等待二人的下文。

“可向總舵彙報過了?”縣令張威也憋了一肚子困惑,卻知道周崇的話在理,想了想,低聲詢問。

“已經放出飛鳥傳訊,并且怕路上出問題,還派了專人送信給總舵那邊!”周崇立刻輕輕點頭。

見他回答得認真,縣令張威的心情頓時一松。随即,又低聲補充,“總舵那邊,能及時收到消息就好。現在采取對策,還能将事情壓制在一定範圍之内。”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對糧草庫的底細,掌握了多少?”捕頭黃謙,卻不像他這麽鎮定,皺着眉頭,低聲提醒,“他畢竟是汴梁來的,手眼通着天呢。萬一不顧一切,将掌握的證據往上送……”

“當時我就說,要麽直接弄死他,要麽就先别打草驚蛇。可就是沒人聽我的!”刑房書辦鄒慶之也有些氣急,咬着牙,低聲抱怨。“現在,他人都跑到坊州了。我等總不能過境去追!”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主簿周崇瞪了他一眼,再度不耐煩用力揮手。“先前敲打他,是聖姑的意思,我隻是替聖姑傳令。”

書辦和捕頭們,縮了縮脖子,果斷閉嘴。

他們所在的紅蓮教,雖然不是官府,等級卻比官府還要森嚴。有些話,作爲下屬,他們在張縣令面前說,沒問題。

作爲教内頭目,他們在周舵主面前說,卻是犯了教中規矩。

“我的意思是,不能光等着總舵那邊幫忙應對。”見衆人都被自己的官威給鎮住了,周崇迅速将目光轉向張威,“咱們這邊,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爲總舵那邊,尋找解決問題的抓手,争取充裕的時間!”

“嗯——”縣令張威心裏感覺說不出的别扭,自己卻也拿不出什麽好的解決方案來,所以隻得沉吟着點頭,“主簿請說得細一些,反正這裏都是自家弟兄。”

“發公文給坊州,請那邊将姓韓的押解回來,協助查清糧草庫的失火原因!”主簿周崇笑了笑,臉上陰狠之色必現。

“發公文?坊州那邊怎麽可能配合?咱們指控他與糧草庫失火案有關,也沒任何憑據!”縣令張威又楞了楞,眼睛瞪得宛若銅鈴,“更何況,他背後的韓家雖然已經落了勢,終究曾經是一等一的将門。哪怕咱們手裏有真憑實據,想要讓上頭簽下海捕文書,至少也得打上小半年的筆墨官司!”

他說的全是大實話。

坊州縣令,不是紅蓮教信徒,根本不可能,接到他這邊一紙公文,就去幫忙捉拿一個在汴梁城内有背景的将門之後。

他這邊原本就是栽贓,提供不了任何憑據,永興軍路轉運使衙門那邊,也不可能稀裏糊塗就下令通緝韓青。

即便轉運使衙門那邊,已經完全被紅蓮教的信徒把持。也需要考慮,發海捕文書,會不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畢竟,韓家也曾經顯赫一時。

即便現在衰落了,即便韓青隻是韓家二房的子弟,還不怎麽受家族待見。公然通緝韓青,也是打整個韓家的臉。韓家爲了維護家族整體利益,肯定也要盡全力護短。

而如果官司打得越大,紅蓮教就越容易暴露。

一旦暴露,在場衆人,除了跟着教主扯旗造反,就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縣尊說得這些,在下也曾經考慮過!”仿佛早就猜到張威會做如何反應,主簿周崇想都沒想,立刻冷笑着補充,“坊州那邊,肯定不會配合。咱們手裏,的确也沒有任何真憑實據。但是,在下從一開始,就沒指望坊州那邊配合。而是,隻想把水攪渾!”

“攪渾?”不光縣令張威一個人,跟不上周崇的思路。書辦和捕頭們,也齊齊将目光轉向了他,滿臉困惑。

“對,攪渾!”周崇笑了笑,自信地點頭,“他到了坊州之後,肯定會相方設法控告咱們。而咱們,則先下手爲強,要他回來協助查案。如此,在外界看來,就是定安地方官員,爲了糧草庫失火之事,互相在推卸責任。而咱們在失火之後,沒有逃走。他卻棄官離任,逃去了外地。呵呵,到底該的話更可信,恐怕人人心裏都有一杆秤!”

“這……”張威等人又是驚詫,又是佩服,一個個嘴巴微張,不知道如何回應。

“聖教現在缺的,就是時間!”看了衆人一眼,周崇驕傲且耐心地補充,“隻要咱們把水攪渾,聖教就有時間從容布置。屆時,無論他對糧草庫失火之事,掌握了多少。他的證據,都可以從有效變成無效。而拖上一年半載,恐怕朝廷,對此也懶得幾個地方官員互相咬了。屆時,大夥把罪名都往劉司倉頭上一推,所有人就都能輕松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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