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看了一眼宋千流。
就在方才,她想到了之前宋千流托平陽送給自己的一句詩。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若是将這兩句話兩相結合起來。
那事情的有點意思了。
裴炎當前可以說是順利把握了左禦史。
隻剩下宋千流一人未被裴炎收服。
隻要裴炎聽話,這左禦史台就是自己的口舌。
但是宋千流多次在有關裴炎的事情上暗示自己。
莫非宋千流真的察覺到了什麽?
那既然察覺到了什麽,爲什麽又不肯明言呢?
想到此處,女帝深吸一口氣,目光看向的裴炎。
可是現在裴炎确實沒有問題啊!
就連他控制左禦史台的衆禦史也是自己的授意。
在疑惑之中,女帝開口看向宋千流說道:“宋愛卿,縱使你對裴閣老有所不滿,也不可公然襲擊。”
“這成何體統?”
聽到女帝偏向自己,裴炎嘴角輕輕上揚。
随後他當即上前一步。
“陛下,此事不能怪藍田侯,臣也有責任。”
“臣不應該在禦史台改組的第一日便宴請衆人。”
“否則也不會導緻藍田侯不滿!”
言畢,裴炎拱手對宋千流一拜。
“藍田侯,此事确實是我做得不對。”
“今日我借用藍田侯的詩句。”
“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以後此事就翻篇了,我們誰也不要再提了!”
狄仁傑看到裴炎将姿态放得這麽低,當即皺起眉頭。
而一旁的張柬之則當即出言爲裴炎鳴不平。
“閣老,這宋千流目無尊長,接獻詩之名偷襲閣老。”
“閣老你豈能這樣輕饒他?”
“隻怕今日閣老饒了他,他非但不知感恩還會變本加厲。”
“日後閣老隻怕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宋千流聞言輕笑着看向面前唱紅臉和白臉的兩人。
怎麽?
要是按照張柬之的話,那以後自己還不能說裴炎的不是了!
一旦說了裴炎的不是,就是不知感恩變本加厲?
裴炎果真是好手段!
這剛柔并濟的手段,着實讓自己受益匪淺!
“孟将住嘴!”
“大家都是左禦史台的同僚,日後都是要齊心協力輔弼陛下!”
“豈能兄弟阋牆?”
“藍田侯,今日你我恩怨在陛下面前一筆勾銷!”
“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裴炎說完扭頭對着女帝拱拱手。
女帝輕笑着看向裴炎和宋千流。
“宋愛卿,你意下如何?”
宋千流看了一眼女帝,又看向裴炎。
“我不願和解!”
宋千流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愣。
狄仁傑苦笑一聲,目光落在宋千流身上。
千流啊,你這是準備一力降十會!
此時他忽然想到昨夜宋千流送給自己的話。
“打就能赢!”
于是狄仁傑摸着胡須笑了笑。
女帝此刻則玩味地笑了笑,一個戰術後仰默默地看着殿中的宋千流和裴炎。
裴炎神色如常,隻是輕笑一聲。
而一旁的張柬之則已經是一副計劃落空的失落。
“藍田侯,你若不願和本相和解,那倒也是無妨。”
“君子和而不同!”
“我依舊會以君子之禮對待藍田侯。”
“還望藍田侯也能夠收斂一二。”
“不要再肆意妄爲了!”
聽到裴炎此言,宋千流當即大笑了起來。
“裴閣老,你的狐狸尾巴終于漏出來了!”
“不就是想要把我宋某人的名聲搞臭嗎?”
“還用得着弄得這麽花裏胡哨嗎?”
“來,我就在你面前!”
“說說我昨日赴宴之後,都有什麽失禮的行爲吧?”
宋千流毫不客氣地揭穿裴炎。
邊冷笑邊打量着眼前這位在女帝面前炙手可熱的宰輔。
張柬之此時連忙開口護主。
“宋千流,你不知好歹,你可知昨日你偷襲了裴相之後,若非裴相阻攔,我等定要和你...”
不等張柬之把話說完。
宋千流便昂首看向張柬之。
“怎麽?”
“你們還想要謀害朝廷禦史?國朝侯爵?”
“可是你們當時舍得松開懷中的美人嗎?”
“我怎麽記得,我人都甩袖而去了,你們抱着懷中的美人呢?”
說道此處,宋千流扭頭看向女帝。
“陛下,我要彈劾尚書左仆射、禦史大夫、左禦史台中丞裴炎。”
“此賊若夜宴請左右禦史台禦史前往歸洛樓赴宴。”
“宴會之上,此賊欲以胡姬和美婢誘惑衆禦史。”
“我以爲此等腐化禦史之風氣若不制止勢必會導緻朝綱崩壞。”
“今日可亵玩胡姬美婢,明日便可收受他人所贈的錢帛駿馬。”
“千裏之堤毀于蟻穴,若不及時制止,待到亡羊補牢,隻怕爲時已晚!”
女帝聞言看了一眼裴炎。
自己讓他控制左禦史台,可沒讓他帶壞了左禦史台的禦史們啊?
接着女帝又看向宋千流。
如此說來,宋千流用酒爵砸裴炎也算是他剛正的表現。
“宋愛卿,所以你就假意獻詩偷襲裴閣老?”
“你不知道裴閣老是國朝柱石嗎?”
“他是先帝留下的顧命大臣,更是朕的左膀右臂!”
“縱使你認爲他的行爲不妥,也可以換一種方式提醒他!”
“大可不必用這麽極端的手段、”
當許敬宗聽到女帝用“提醒”二字之時,心中就了然了女帝的意思。
陛下說是提醒那就是提醒。
至于裴閣老頭上的傷疤。
不過是藍田侯提醒是用力了一點的原因。
畢竟酒爵又沒砸在自己的頭上。
“藍田侯,你就是太莽撞了!”
“你看到裴閣老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應該更委婉地提醒。”
“你看看,你這一用力,怎麽還讓裴閣老破皮了?”
“罷了,你們以後都是同僚,不要弄得這麽僵。”
“還有藍田侯,你怎麽不穿布衣呢?上官的命令還是要遵守的!”
“若是上官沖撞了陛下,那自有上官頂着,總不能讓下面的人出面頂雷吧?”
“你說是吧?裴閣老!”
宋千流聞言看向許敬宗,随後豎起大拇指。
這許敬宗不僅節奏帶的好,而且還是大陰陽師。
這下許敬宗不動聲色地将裴炎令手下禦史布衣上朝的退路堵死了。
若是武凰追究此事,裴炎隻能硬接了。
女帝看着許敬宗對着裴炎一頓輸出,眼中頗爲滿意。
不團結的手下才是好手下。
“罷了,今日朕做主了,你們昨夜的不愉快,就此翻篇了,”
女帝此時擡手對着殿中的衆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