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聽到宋千流的話，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雖然如今的已經是武周的天下。

但是武周脫胎于李唐，而且女帝如今對幾位先帝相當敬重。

若是宋千流硬說“禮制”沖撞了“李治”。

那自己也真沒什麽話可辯解的。

這裏面确實有文章可做。

何況自己是先帝留下的顧命大臣。

若是宋千流直接上書陛下，自己也不好出面保沖撞了先帝的手下。

正常情況下，遇到這種事情自己應該是沖鋒在前對沖撞先帝的人重拳出擊。

可是眼下情況特殊，禦史台剛剛改組完畢。

若是自己的不在此時回護自己的手下，那麽自己的威信将會大打折扣。

威信這東西丢掉容易，重新樹立起來可就不易了。

而且這手下又是初入官場的新人，若是這次自己放棄了他。

那麽日後新人們對自己的信任也會大減。

裴炎深吸一口氣，看向不遠處看過來的衆文武。

于是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宋千流，今日禦史台改組完畢。”

“同僚之間一開始有沖突也是正常，不過不打不相識嘛！”

“我身爲禦史大夫和左禦史台中丞，欲請衆禦史晚上到歸洛樓一聚。”

“屆時大家把話說開了就可以了！”

“你可記得來參加啊！”

原本劍拔弩張的張柬之等人聞言當即一愣。

恩相怎麽就要宴請衆人了？

宋千流和狄仁傑都聽出了裴炎話中的退讓之意。

狄仁傑看了宋千流一眼。

宋千流瞬間明白狄仁傑的意思。

狄仁傑肯定不想把關系弄得太僵了。

于是在宋千流的注視下，狄仁傑上前一步輕笑着說道：“如此甚好，我們也可相互熟識一番。”

“日後左右禦史台相互照應、配合起來也會方便不少。”

看到狄仁傑應諾自己，裴炎輕笑着點點頭。

随後又看向方才沖撞了先帝的新人。

“崔博文，你不慎沖撞先帝，還不快些向藍田侯謝罪！”

宋千流聞言眉頭一挑，冷笑起來。

“裴閣老，他沖撞的是先帝，向我賠什麽罪啊！”

“晚上歸洛樓見！”

言畢，宋千流拉着狄仁傑先行離去。

狄仁傑依舊輕笑着拱手向裴炎行禮。

裴炎也拱手向狄仁傑回禮。

看到兩人的翩翩君子之風。

宋千流不由輕笑着說道：“懷英兄，你們可真是君子相争啊！”

狄仁傑笑了笑。

“君子和而不同，禮不可廢！”

宋千流則搖了搖頭。

“對敵人手軟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狄仁傑見狀拍了拍宋千流的肩膀。

“退一步海闊天空！”

“而且我不在洛陽，陛下又準備掀起一場風暴。”

“你還是隐忍一些爲好！”

“裴炎此人倒也并沒什麽惡徒，隻是攀附陛下而已。”

宋千流輕笑一聲。

“懷英兄，姚閣老也不是什麽惡徒，但是他威脅到了宋某。”

“宋某可以和陛下相互利用，逼迫姚閣老不得不歸隐。”

“我和張柬之有仇，而他爲張柬之恩相。”

“如此一來，他便是我的敵人的盟友。”

“我面對他不會後退半步！”

......

晚，歸洛樓。

宋千流和狄仁傑兩人結伴而來。

做東的裴炎看到兩人，當即輕笑着走上前。

“懷英兄，快入座！”

狄仁傑也輕笑着回應道：“子隆兄，你太客氣了！”

言畢，狄仁傑扭頭看向宋千流，示意他和自己一同入座。

但是此時張柬之和崔博文拿着一杯酒來到宋千流面前。

“千流兄，今日散朝之時，是我等出言不遜，還望千流兄多多見諒！”

宋千流聞言沒有回應兩人，而是跟着狄仁傑入座。

此時被調配到右禦史台的衆禦史當即起身對着狄仁傑和宋千流拱手示意。

他們原本是宋千流的擁趸，如今被刻意調到右禦史台負責地方上的監察工作。

但是他們對宋千流的尊敬并沒有就此改變。

言官作爲清流官，所求的是清正和剛正的名聲。

如今宋千流入過大理寺牢獄，證實了自己剛正的名聲。

而且他的名聲足夠大。

這足夠讓這些原本就支持他的言官，更加支持他。

因爲支持宋千流便是表明了這些言官的立場和行爲準則。

換而言之，就是他們通過支持宋千流，表明自己和宋千流是一樣的人。

而官場上的人會通過此事來審視和對待他們。

“恩相，這宋千流是什麽意思啊？”

裴炎聞言眉頭一皺。

随後伸手壓了壓說道：“開宴了，你們再去敬酒一次。”

張柬之和崔博文見狀點點頭。

随即兩人便拱手應諾。

不久之後，裴炎拍手示意衆人安靜。

“諸位，今日我設宴，就是爲了讓大家相互熟悉。”

“日後諸位都是我大周言官的中流砥柱！”

“看到諸位...”

宋千流聽着裴炎說的場面話和拉攏新進言官的話。

臉上露出幾分不屑。

“懷英兄，這裴炎拉攏左禦史台的言官是要幹什麽？”

“我覺得此人多半要圖謀不軌！”

狄仁傑一愣，看向宋千流說道：“千流，何以見得？”

宋千流輕笑一聲。

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懷英兄，定是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但是這背後說明的不就是輿論的力量嗎？”

“不知懷英兄是否聽說過這樣一句話！”

“想要滅亡一個國家前先控制這個國家的輿論！”

“左禦史台負責監督兩京官員。”

“而他們若都被裴炎控制住。”

“那懷英兄，你認爲若裴炎忽然發難，陛下安否？”

狄仁傑當即倒吸一口氣。

随即又連忙提醒宋千流。

“千流慎言！”

“裴炎此人和陛下關系密切。”

“陛下能繼承大統，他也出了不少的力。”

“他怎麽可能背叛陛下？”

“好了，不要再說此事了！”

“今日他設宴多半就是爲了說和你與張柬之、崔博文。”

“你已經拒絕了張崔兩人一次。”

“下一次，你要趁着這個台階下來。”

宋千流看着狄仁傑笑了笑。

心中默默說道：妥協是滅亡的前哨，今日我退一步，以後又要退多少步？

狄懷英啊，狄懷英！

放棄幻想，準備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