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流輕歎口氣,擡頭看向女帝。
女帝則低頭看着宋千流。
兩人目光對撞之後,女帝昂起頭,以君臨天下的姿态掃視過衆人。
群臣見狀當即低頭不敢和女帝對視。
唯獨宋千流和姚崇兩人昂着頭看向女帝。
姚崇見狀看了一眼宋千流,随後上前一步說道:“陛下,臣以爲裴炎可擔當此任!”
言畢,姚崇對着女帝拱手一拜。
宋千流見狀冷笑一聲。
玩政治的心都髒!
姚崇如今出來支持女帝一下,就算不能馬上改善女帝對他的感官。
但也是做出了服軟的姿态。
給了女帝足夠的面子。
提前給他再度返回政治中心打基礎。
想到此處,宋千流歎了口氣。
自己總不能直接告訴武凰,裴炎不是你想的那種能夠控制的好狗。
他在平行世界裏可是造了你的反。
若是自己這樣說,别說女帝不信了,就是其他文武也不會相信。
此刻看到姚崇服軟的女帝,臉上挂着幾分驕傲。
随後目光看向宋千流說道:“宋千流,裴愛卿那是先帝留下的顧命大臣。”
“若是他不可爲相,那朕也不知道該讓誰來挑大梁!”
言畢,女帝起身向着宋千流走來。
宋千流則擡頭看着女帝,眉頭微皺。
平陽公主見狀快步上前跟着女帝身後。
心中想着一旦情況有變,第一時間保住宋千流的性命。
女帝走到宋千流身旁輕笑一聲說道:“宋愛卿,往日你進谏,朕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
“可是你也要明白,朕即是天命!”
“天命在我!”
宋千流看着面前霸氣外漏的女帝,搖了搖頭。
他印象中說出類似這種話的人有很多。
其中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常申凱大隊長。
“八十萬對六十萬!”
“優勢在我!”
然後南京解放,常隊長倉皇辭職。
如今女帝說出這種話,就算不會走常隊長老路。
也隻怕對她和大周都不利啊。
政治上沒有永遠的赢家。
于是宋千流看着女帝說道:“陛下,項王不殺漢高祖,以緻于漢有四百年之國祚!”
“臣以爲...”
沒等宋千流把話說完,女帝便皺着眉頭甩袖說道:“朕意已決,明日便派人前往神都。”
接着女帝擡手說道:“散朝吧!”
女帝沒有給宋千流一點反駁的機會,便帶着随從和平陽走出武德殿。
宋千流注視着女帝遠去的背影。
而姚崇這時走到宋千流身旁,輕笑一聲說道:“宋千流,你呀就是一根筋。”
“這一把好牌被你打成這樣。”
姚崇臉上帶着幾分戲谑譏諷了宋千流兩句。
随後他又收起戲谑,回頭看了眼姚異和自己的門生。
最後他臉色認真地說道:“若是有時間,我希望你能來送送我。”
“畢竟我如今失勢,滿朝文武對我避之不及。”
“而我又不想讓門生受到牽連。”
“反正你又不怕得罪人,送送我如何?”
宋千流聞言看了一眼姚崇。
眼前這位失勢的前任宰相神色認真不似打趣。
于是宋千流也笑着點點頭說道:“好,姚閣老離京之日,知會我即可!”
姚崇鄭重地拱手謝過宋千流,随即帶着兒子和門生退出武德殿。
接着婁師德等人走來。
“千流兄,裴大人乃是先帝委以重任的顧命大臣,又和陛下關系親近。”
“他來頂替姚閣老的空缺,确實比較合适。”
宋千流聞言輕笑着看向婁師德,笑了笑便擺擺手說道:“不說了!“
”宗仁兄,我們走吧!”
第二天,女帝派人拜裴炎爲相的诏書剛剛送出。
姚崇便派人前去知會宋千流。
得知姚崇今日便要離開,宋千流頓時有些意外。
姚崇爲何走得如此着急?
不過他雖然心中有疑問,卻還是當即收拾一番便去送别姚崇。
一切果然如同姚崇所言那般。
他離開長安時,前來送行的人屈指可數。
想要來送他的門生們遭到嚴詞拒絕。
這更使得姚崇離開顯得有些凄涼。
姚異牽馬站在姚崇身旁,目光向長安城内看去。
“父親,這宋千流會來嗎?”
姚崇聞言輕笑一聲。
“放心,宋千流肯定會來的!”
言畢,姚崇歎了口氣說道:“如今事情搞成這樣,倒是我先前低估了宋千流。”
“以爲他隻是個會挑刺的言官而已。”
“沒想到他這幾日給我帶來的意外太多了。”
姚崇話音剛落,便看到宋千流打馬出現在眼前。
于是他輕笑一聲,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宋千流果然君子氣度!”
此時宋千流看着等待自己的姚崇,也是輕笑一聲。
“姚閣老,我來遲了!”
姚崇擺擺手笑着說道:“不遲,剛剛好!”
“宋大人能夠前來送别姚某,我心中不勝感激!”
宋千流也笑着拱手說道:“姚閣老客氣了,姚閣老協助陛下整頓朝綱重整山河,于國于民皆是有功之臣。”
姚崇聽後當即大笑起來。
“宋千流,能從你口中聽到這種話,真是難得啊!”
“若是你對女帝也能如此,隻怕你早已經成了女帝心腹。”
宋千流輕笑一聲,看向姚崇說道:“我大周脫胎于大唐,也繼承了大唐的弊病。”
“朝中大臣個個都是人精,他們看不出來?”
“可爲何他們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無非他們也是既得利益者罷了!”
“而我即爲言官,自當指出弊病。”
“若我現在不言,等到大周病入膏肓,有再多的‘我’說話也沒有用了!”
姚崇深吸一口氣看向宋千流。
“宋大人,若是我兒不找你麻煩,我不發動門生故吏攻讦你。”
“我還會落得今日的境地嗎?”
宋千流眉毛一挑看向姚崇。
随後輕笑一聲說道:“姚閣老,你真會裝糊塗!”
“你走到這一步是因爲得罪了我嗎?”
“你落到這種境地,從你向女帝施壓就已經注定了!”
姚崇聞言不假思索地反問道:“你既然知道,爲何還要對女帝志在必得的事情進言?”
“裴炎此人能力不俗,又和女帝關系較好,你進谏不就是自讨沒趣嗎?”
宋千流輕笑一聲,身體前傾在姚崇耳邊說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言畢,宋千流笑着說道:“姚閣老在家中好好調養,就此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