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蹲在院子裏,戳了戳盆裏帶劇毒的魚,
每一條,都長相怪異,魚鱗和血管裏都含有劇毒,
利亞端着藥碗向時清走去,掃一眼青蕪,視線冰冷,
青蕪縮了縮脖子,認命地挑起一條獅頭石魚,将背脊上兩寸長的骨刺一一剪掉,
骨刺紮人,一不小心被紮到,就能痛好幾天,
雖然她有伴生玉镯,不至于中毒,冰涼刺骨的水還是讓她忍不住輕蹙眉頭,
“我來。”
手上的剔骨刀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接過,楚行站在她身後,頭頂的光線瞬間黯淡了幾分,
距離太近,她的背脊和他蓬勃有力的心跳隻有一拳之隔,
青蕪不着痕迹地往前挪動步子,彎腰閃身,讓在一旁,
“請開始你的表演。”
楚行淡然一笑,略微垂首,手上笨拙的剔骨刀頓時變得靈活起來,
幾個輕挑勾劃,整張魚皮就被剝了下來,
緊接着,他又開始處理魚腹和魚骨,分離掉每一寸魚骨和魚肉。
青蕪見過利亞的手法,利亞是完全從醫生的角度去完成一次食材的準備,
在他手下的,仿佛不是用來烹饪的雞鴨魚肉,而是實驗體,
楚行不一樣,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神情悠然,甚至連唇邊慣有的不羁都沒有落下,
他像是做過很多次類似的事情,每一個動作都像呼吸一樣自然,眼中更是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
“看夠了?”
在楚行處理第三條魚時,青蕪就大緻看懂了他的手法,點了點頭,
“嗯,看夠了。”
“說說你的想法。”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半張臉在柚子樹葉的陰影下,顯得立體而肅穆,
青蕪的視線落在被剝皮後還跳動的魚身上,說,
“這像是一套專門的解剖手法,角度刁鑽,對力道的掌控有近乎嚴苛的要求,
不能太輕,也不能太重,不能傷及血管,也不能刺破内髒。”
這肯定不是用在簡單的殺魚上,至于楚行爲什麽要教她,青蕪并不知曉,
“你來試試。”
青蕪接過剔骨刀,盡可能的控制力道,然而第一刀,就劃破了血管,
她擰眉,又撈起剩下的兩條魚,無一例外,統統失敗,
她有些洩氣,這獅頭石魚一旦劃破血管,就真的變成了毒魚,沒辦法下鍋了。
但若是處理得好,魚肉極細極嫩,魚肉做刺身鮮美中帶着淡淡甜味,
魚骨煲湯對時清的身體是最好的補藥,
魚皮更是利亞最近爲時清研制的,加速經脈愈合的藥劑原材料,
“楚行,你說這一條多少錢來着?”
晚餐的時候,她隐約聽利亞說起過,這魚本就珍貴,野生的更是難尋,
“一百萬聯邦币,有價無市。”楚行依在樹下,眉眼裏含着戲谑的笑,
“一百萬啊...”
青蕪臉上的笑容逐漸僵化,尾音顫抖,
此時恰逢利亞過來驗收成果,青蕪四處張望了一圈,暗道不好,
這三條魚想藏也沒地方藏了,
“說吧,怎麽賠?”
利亞提起一條獅魚,掃一眼面前的兩個人,鬼知道他爲了這十條魚廢了多大勁,
青蕪抿了抿唇,說,
“利亞,我覺得我可以解釋......好吧,我解釋不了。”
到底是當過土皇帝的,面對利亞,青蕪這氣勢還是拿捏不住,瞬間矮了半截,
“入冬前我們出門一趟,再給你找十條回來。”
楚行抓住青蕪的手,帶着他回屋子清洗,
青蕪洗幹淨手,看一眼門外的利亞,扯了扯楚行的衣角,低聲道,
“喂,十條會不會太多了,醋王把魚窩都拆掉了才找齊十條!”
她聲音壓得低,墊着腳和楚行說話,楚行微微彎腰,聽見她說的話,唇邊蔓延一股笑意來,
“所以我說的是我們一起去,我一個人找不到十條。”
“.......”
青蕪覺得這個人就像是故意的。
辦砸了一件事,青蕪主動承擔起了烘幹魚皮的的任務,這魚皮的烘幹也很講究,
必須要炭木明火,時刻得有人守着,
她端着小凳子,守在炭火旁,架起火爐,慢慢烘烤,
“你這張臉,現在就寫着四個字。”
時清出來倒水,瞥一眼青蕪,又加了兩勺蜂蜜柚子,端着杯子火堆旁陪她,
“什麽?”
“如喪考妣。”
青蕪無聲輕笑,“醋王凡是涉及你的事情一點不願意将就,
我已經給他添亂了,再不将功補過,擔心活不過今晚!”
“雞膽子。”
時清坐在躺椅裏,晃了晃椅子,又說,
“其實也不全部爲我,他說這藥如果能成功,會免費公布配方,不收取專利費,也算是一件好事。”
青蕪倒是有些意外,利亞并不像是會主動做這些事情的人,
“他受什麽刺激了?”
時清聳了聳肩,“誰知道,或許他突然想做好人了。”
“也是,積點德也好,不然不止光棍三百年。”青蕪半開玩笑地說,
時清閉着眼眸,習慣了青蕪和利亞這種相處方式,跟着附和了兩句。
原本的手術室經過利亞的重新改裝,變成了功能更齊全的研究室,
此時利亞一字不落地将青蕪和時清的話聽入耳朵裏,
斜眼看見坐在窗邊喝酒的楚行,冷然道,
“按照青蕪的邏輯,你單身到現在,一定是因爲罪孽深重。”
楚行一臉認真,“阿蕪還小,不懂事。”
“你可以學着要點臉,聯邦内政長的節操還值幾分錢。”
利亞對于這個男人護短的作風也不是毫無認知,就是覺得遇上青蕪,他都沒什麽底線了,
“聯邦欠她太多,寵着也是應該的。”
利亞看一眼楚行,放下手中的試管,說,
“那你寵她的方式很特别,連解剖龍身的手法都交給她了,你想做什麽?
讓她有一天可以更順手的千刀萬剮了你?”
頓了頓,利亞又說,
“别告訴我你不知道,她每天往後山跑是爲了什麽。
真的有那麽一天,她回到聯邦,拿回自己所有的東西,你和辰西,一個都别想活命!”
“如果到時候,她還記得來找我,也不錯。”
楚行黑色的雙眸中泛起紫色的暗光,偏生還帶着一些期許的笑意,
“真的有那麽一天,她便是如願取回雙翅,無人可以再困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