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姻花在心髒生根發芽,青蕪的生命特征一度完全靜止,
死寂的實驗室裏,她懸浮在半空中,棕色藤蔓像是貫穿身體的觸角,支撐着她單薄的身軀,有小小的綠芽從藤蔓上星星點點冒出來,
淺淺的血痕順着藤條流下,很快被吸收,
沒有開花,芽苞也沒有發芽的迹象,可憐的女人已經沒有血可以供養,夙姻花開始蠶食她的肉體,她的身體迅速幹癟,再過半小時,青蕪将會變成枯骨,
利亞,依舊盯着屏幕和報告,調整手上的幹擾因素,他的實驗室不需要第三個人,他将一切外界幹擾無情排除,包括他自己内心不必要的情感,
他沒有放棄。
而青蕪,再次見到了另一個自己,
“你竟然在我腦子裏建了宮殿!”
青蕪覺得這個姓墨的女人一定是瘋了,面前金碧輝煌的宮殿群到底是個什麽鬼,真的不會将她的腦子撐爆炸嗎?
墨妖女側躺在椅子上,極其不耐地擡頭掃她一眼,
“嚎什麽嚎?土包子,這和你沒用的雞腦子有什麽關系,這是我的絕對空間,蠢貨!”
青蕪舒了口氣,至少自己的腦子保住了,
“你很洋氣?還不是一樣困在這鬼地方出不去!你以爲我想見到你,每次見到你,我都是在去死的路上,總沒好事。”
青蕪被墨妖女不待見慣了,知道她拿自己沒辦法,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她身邊的凳子上,撐着腦袋,等着她不耐煩的時候把自己扔出去,扔出去了,她就能再次活過來,
奇怪的是,墨青蕪隻是冷漠地掃她一眼,繼續假寐,沒有半點要動作的意思,
青蕪等了許久,心中難免焦急起來,她可沒忘記自己正被藤蔓串了肉串,再不出去,得成肉幹,
“你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墨妖女慵懶地擡起眼皮,睨她一眼,“你出不去了,因爲你已經死了,徹徹底底的涼了。”
說完,她還舉起手掌在脖子上劃了一下,“死了,懂嗎?”
青蕪看着墨妖女妖娆得令天地動容的笑,心裏空落落的,哦,她想起來了,她的心髒早就變成了一團不成形的肉泥,難怪,從開始到現在,身體一直冰冰涼涼,
“怎麽樣?死掉的感覺好受嗎?哼!愚蠢的玩意兒,想逞英雄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
墨妖女的臉冷了幾分,細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
“恭喜你,将永遠和我一起待在這虛無的空間...”
青蕪想反駁她,嘴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麽,墨妖女沒必要騙她,
捏了捏自己的臉,沒有痛感,但對于自己死掉這件事依舊沒有任何的實感,
“我不信,你騙我...”
“呵!”墨妖女冷哼一聲,揮一揮衣袖,她就看見了自己被藤蔓吸幹的身軀,幹癟的皮膚,空洞的眼眶,像是一具沒有任何重量的人形風筝,挂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而利亞面前的屏幕,顯示她的所有生命特征,已經全部消失,
利亞,正從一個四四方方的墨玉盒子中,小心翼翼地去取出一小塊暗金色小指骨,旁邊,還放了青色靈石,
青蕪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焦急萬分,
“利亞,利亞,你要幹什麽!住手!我還沒有死!”
然而,利亞怎麽會聽見她說話,依舊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
他的眼裏沒有任何情緒,作爲這場手術的主刀者,他現在的目的隻有一個,确保夙姻花開,結果,落地成種子,
“利亞!利亞…”
青蕪腦中閃過失落之城那些喪屍的模樣,她慌了,不要!她還沒有死,不要變得和他們一樣!
“你快讓他住手,快送我回去,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我變成活死人又對你有什麽好處!”
墨妖女面對她的焦急和憤怒,卻也隻是淡然的笑了笑,
“有什麽好處?呵呵…當然很多,我不用動手就能殺死你,也能趁機取得身體的控制權,你說,好不好?”
她聲音空靈悅耳,面容昳麗,在半空中俯身,緊貼着青蕪的鼻翼,吹了一口氣,
“怕了?剛才不是還要做英雄嗎?”
青蕪的臉被她狠狠扣住,嘲諷的字眼鑽入耳中,“你也配!”
随即,狠狠甩開了她的臉,
青蕪偏着頭,墨發擋住了半張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重重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墨青蕪,你是在嫉妒嗎?”
“笑話!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嫉妒。”
青蕪轉過腦袋,仔細打量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面色平靜如水,
“你嫉妒沒有記憶的我,嫉妒沒有背負過往的我,嫉妒有人關心有人在乎的我!嫉妒心甘情願爲朋友冒險的我!”
她一步步靠近墨妖女,一字一句地說道,
“呵,墨青蕪,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不過是個可憐蟲!一個孤獨的可憐蟲!我突然,一點也不想拿回以前的記憶了……”
這六年,她被迫困在聯邦,卻也不是完全處于黑暗中,她也有幸運,她遇見了時清,遇見了小野,還有對她冷着臉的莉莎上尉,甚至洛桑荼白和黎笙也曾對她表達過善意,
所以她的世界,也是有光的,
所以,她存着善念,
她所求的,向來都是有一天能徹底恢複自由,
從未想過,與聯邦爲敵,向誰尋仇。
可是墨妖女不一樣,她從她的眼中讀出了孤獨,千萬年的孤獨和痛苦,她存在這方狹小的空間,一邊做她無趣的造物主,一邊窺探作爲菜雞的自己在外面的世界雞飛狗跳,
墨妖女的臉上的表情不過瞬間變化,又恢複了她的冷淡,
“呵,朋友,心中有光?總有一天,你會覺得,如今的自己,愚蠢至極!罷了,我是瘋了,才會和你争辯!”
青蕪凝了凝眉,“姓墨的,你什麽意思?說清楚!”
墨妖女看一眼靠近她肉身的利亞,在空中優雅轉身,長裙拂過,一聲輕歎,
“不過,就是有點小聰明……可憐……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