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正午,白鲸商會的海船遙遙看到了海岸邊的那座巨城。
蘇倫再次來到了摩洛斯城邦。
可這一路行來并不順利。
曾經從南往北去往羅曼國有好幾條成熟的航路,不說風平浪靜,至少能保證往來的商船一年中有八九個月不會遇到風暴。
但這一次過來,蘇倫他們幾次遇到非常危險的惡劣氣候,龍卷風和海浪都大得恐怖。若非塔尼的操帆技術卓越,尋常海船可能早已經沉入了海底。
海船進入港口之後,蘇倫發現曾經熱鬧喧嚣的摩洛斯城邦港口也特别冷清。海船十去八九,各個碼頭都空蕩蕩的。隻有少數幾艘商船還在卸貨、上貨。
碼頭的工人、奴隸們大都閑着。
三五成群地堆在打牌閑聊,一個個懶洋洋的沒有半點激情。
“哎,這日子沒發法過了。一天下貨的量還沒有以前的十分之一。反而糧食都暴漲了十倍,飯都吃不起了。”
“沒有糧食商人來,糧價不暴漲才怪!”
“這他媽誰敢來啊。上旬有八艘海船從哈斯特林來,全部遇到風暴沉入了海裏。中旬有糧食商人看着糧價暴漲,又來了十幾艘運糧,也遇到風暴,最終隻有三艘靠港了。這他媽鬼天氣越來越糟糕,誰敢來?”
“這可不是天氣問題,聽說是海神要懲罰羅曼。‘惡魔島’那事兒,你們聽說吧?”
“噓别亂說話。”
“.”
蘇倫和鏡先生從船上走了下來。
哪怕是不刻意去聽,也能聽到碼頭工人們嘴裏聊的大都是抱怨這搬運的營生不景氣。
爲了掩人耳目,白鲸商會的船上帶了一船糧食過來。一靠岸,那些手腳麻利的工人就圍攏在了船邊,想争這卸船的活兒。
卸貨的事情有商會的管事處理,用不着蘇倫他們操心。
他們一路走過碼頭,也看到了那艘“斯蒂卡公主号”和幾艘護衛艦也停靠在港灣裏。
兩人就沿着步道走向了城門。
糧食商人的身份很好用,城門口的羅曼衛兵半點不敢刁難,兩人很順利地走了進去。
城池依舊是那個城池,可人氣少了太多。
蘇倫之前來過一次,那時候城裏彙聚有大量外來商人、冒險者和海盜,熱鬧繁華。
現在所有商鋪都門可羅雀,街面上冷冷清清有幾個行人,看着也是本體地人。
兩人一路走過去,走到了中央廣場附近,停了下來。
鏡先生眯眼打量了一下廣場上那【戰神提爾的雕像】,不知道在思索什麽,“奇怪了,城裏的信仰之力怎麽這麽稀薄。”
蘇倫聽着眸子一轉,四處看了看。
他感知不到什麽信仰之力,但自然自家師姐這麽一說,肯定是有問題的。
半晌後,鏡先生皺着的眉頭沒有松開,她似乎還是沒想明白,“阿加帕農神廟幾千年前就存在了,不容小觑。你做好準備,我先去城裏看看。”
“嗯。”
蘇倫點點頭,也沒多說。
兩人就此分散走開了。
鏡先生得到了情報,說是阿加帕農神廟的大祭司用神秘手段預言了一些畫面,八成是知道黎明團會來摩洛斯城邦。
沒人阻攔,想着是某些必定發生的事情,也沒有阻攔的意義。
北海艦隊的高手們大概率此刻已經在了城裏,就等他們出現。
但是,鏡先生并不在預言中。
大戰之前,他們要先去城裏看看情況。
兩人分開之後,蘇倫便獨自在城裏閑逛了起來。
他繞着中央廣場走了一圈,不覺就想起了曾經在這裏碰到過「上帝畫手」文森特·F·梵高。那家夥還給自己提供了很重要的情報。
現在想來,大概率就是喀秋莎的手筆了。
北海艦隊和瑪法帝國聯姻,對想掌控北海的蘭斯家族來說,絕對是不想看到的。
所以刺殺斯蒂卡公主也說的過去。
蘇倫知不道爲什麽,突然就想到之前被蘭斯大公揍了一頓的經曆,臉頰似乎還隐隐作痛。
“堂堂大公爵,下手還真不輕啊”
蘇倫心中無語,搖了搖頭繼續走着。
本就是在城裏漫無目的的閑逛,走着走着的時候,不知不覺來到了東城的海象街。
這是城裏的酒館街區。
酒鬼不會因爲經濟蕭條而戒酒了,反而這裏還越發熱鬧。
沒了外來人,那些原本靠着海船讨生活的水手也沒了活計,整日都待在酒館裏借酒消愁。
城裏也隻有這裏最熱鬧了,蘇倫想想走了進去。
他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紮朗姆酒。
這還是大白天,酒館裏到處都是喝的爛醉的水手。
嚷嚷聲,咒罵聲不絕于耳。
人是多,可大都是貧窮的水手,真正能消費的外來人可都沒了。
“嘿,奧瓦爾,你他娘的把昨天欠的酒錢先結了。”
“我說老闆,都是老朋友了,先挂賬上可好?這幾天沒冒險團出海,等老子找到了雇傭,再一起結。”
“呵呵,現在這情況,還想有人雇傭出海?上次‘惡魔島’去了十幾萬冒險者,最後聽說隻有幾千人活着出來了。啧啧,誰他媽還敢來羅曼啊!要不是掙了幾十年的所有家當都在城裏買了這間酒館,老子也早離開了。”
“哎,現在都在傳,寶藏是神廟故意放出來的陰謀,想要吸引冒險者用去‘海祭’。不管是真是假,這下失蹤了十幾萬人,外來人誰還敢來,誰還敢出海冒險?”
“屁個傳言!真以爲現在海上的風暴是假的,死了十幾萬人是假的?如果不是神廟那些人做了見不得光的龌蹉事兒,能這樣?”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
“有什麽不敢說的!誰不知道這是海神的懲罰?艹他媽的,神廟那群祭司一個個平日吹得純潔像是仙女,結果全是一群表子。”
“别說了,冒犯神廟祭司可是重罪.”
“冒犯?哈哈哈.現在消息都傳開了,城裏誰不知道啊!【缪斯女神的豎琴】就在城裏擺着,真要是假消息,去幾個祭司彈彈不就知道了?神廟那群表子敢露臉麽?真要沒了糧食商人敢來了,知道羅曼要餓死多少人麽?老子罵兩句都是輕的!”
“.”
酒壯人膽,這些喝醉了酒的糙老爺們一個個紅着脖子越罵越起勁兒。
蘇倫坐在哪裏聽了一會,也漸漸來了興趣。
他就是“惡魔島事件”的親曆者,自然知道這些水手嘴裏的話都是真的。
但讓蘇倫很疑惑的是,消息不應該的傳這麽快啊。
換做他是羅曼掌權者,這種負面輿論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壓下去的。
而且,神廟畢竟是羅曼人心中信仰,這幾千年累積的權威不可能因爲一些“流言”說崩就崩了。
那些人張口閉口一句“表子”,這又是什麽情況。
蘇倫雖然知道阿加帕農神廟的醜聞。
大祭司赫爾薇兒是奧列格的相好,生出了一個第三艦隊艦隊長奧尼斯·波波夫這私生子。那家夥也不是省油的燈,把整個神廟的女祭司都給嚯嚯了。
可這種醜聞,普通人不應該知道的啊!
“有人在故意傳播這些消息?”
蘇倫立刻猜到了什麽。
那【缪斯女神的豎琴】他之前也聽說過,這也是羅曼傳說中的一件已經遺失了的聖物。
傳說隻有最純潔的少女才能撥動琴弦,彈出最世間最美妙的樂曲。
曾經這是神廟女祭司們時常會在重大節假日拿出來給彈奏,收集信仰的寶物。
而偏偏這麽巧,消失幾百年的豎琴,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
現在阿加帕農神廟的祭司都不是處女了,自然撥動不了琴弦。
換做其它東西怕是早就被羅曼人毀去了,可偏偏這【缪斯女神的豎琴】本就是信仰聖物,沒人敢亂動。
所以,鏡先生之前疑惑城裏信仰潰散的原因,是這個?
這不是神助攻麽?
蘇倫覺得這是好消息。
對于神信徒來說,信仰之力是決定戰力最重要的力量來源。
神廟一旦失去了公信力,羅曼的戰士們可不見得會聽從他們的命令了。
就如同眼下一般。
酒館裏除了水手,還有不少羅曼本地人,甚至不乏一些穿着制式铠甲的士兵。
但聽着那些水手們對神廟罵罵咧咧,這些戰士一個個都喝着悶酒,沒人坑聲。
但明知道做了不恥的事情,再如何英勇的戰士,心裏也沒有底氣。
羅曼人信仰的“戰神提爾”代表着正直和正義。
他們能不畏生死,卻不恥卑劣、肮髒的手段。
而且羅曼人遇到問題也會直面解決,而不是神廟現在這避而不見的做法。
這确實讓所有人都充滿了疑惑。
“是誰在傳播這些消息呢?”
蘇倫心中覺得越來越好奇了。
北海艦隊的人肯定會覺得散播謠言的是“黎明團”這個最大敵人。
但蘇倫知道,不是他們幹的啊!
“做這種事兒,自然是想削弱北海艦隊的實力,毀掉阿加帕農神廟的信仰根基。有這個動機的不外乎魯英皇室和北方幾個大貴族”
蘇倫腦中排除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麽,心道:“難道是喀秋莎背後的蘭斯家族?”
之前就在北海碰到了“郁金香公爵”巴托洛·蘭斯,堂堂一位大公爵,肯定不是閑的專門來揍自己這麽簡單。八成還有其它圖謀。
蘇倫想到這裏,又灌了一口酒,也沒再去細想了。
反正無論如何,這對他們黎明團來說,這都是利好。
他拿出通訊器聯系了一下鏡先生,把自己這邊得到的情報說了一下。
而鏡先生那邊也出來了消息,原本打算讓商會去接觸一下凱,看看能不能贖出來。現在已經确定不能了,時刻要準備幹架了。
而且,她也在城裏發現了很多強者。
不過,一切都和原本的計劃的差不多。
挂了通訊器,蘇倫的一紮朗姆酒也喝到了底。
他沒準備在酒館裏多待,起身就準備要離開。
可就這時候的,一個鬥篷遮面的人從酒館外匆匆走了進來。她環顧了一下酒館,便徑直走到了蘇倫桌子邊上。
“先生,能請我喝一杯酒麽?”
聲音很輕柔,聽得很悅耳。
哪怕沒看到面容,也能猜到這一定是個面容不差的姑娘。
可蘇倫的臉色卻變得十分意外了。
從這人進門的時候,他就認出了這熟悉的靈魂,問道:“喀秋莎?”
鬥篷人掀開了鬥篷的帽檐,卻并沒有揭下來,露出了那燦爛的笑臉:“蘇倫先生,好久不見呐。”
語氣依舊親密,燦爛得像是春日裏的陽光。
蘇倫看到了一張少女臉龐,眉頭一皺。
卻不是他認識的喀秋莎。
臉上沒了雀斑,也不是亞麻色的大辮子,而是一頭非常漂亮的紫色秀發。
這是一個漂亮得讓人會覺得一眼驚豔,足以稱作傾國傾城的貴族小姐。
紫發少女盈盈一笑,她坐在了蘇倫對面的高腳凳上,舉止細節無不流露着頂級貴族家小姐的優雅和涵養。她又蓋上了鬥篷帽,道:“抱歉,我的相貌在這裏不太方便暴露。”
蘇倫卻覺得很陌生。
沉吟了一瞬,他問道:“我該稱呼你‘喀秋莎’呢,還是‘葉卡捷琳娜小姐’?”
“都可以呀。”
紫發少女歪了歪腦袋,一雙水汪汪大眼流轉着古靈精怪。
她聽出了蘇倫語氣裏的情緒波動,回應道:“我可從來沒騙你喲。‘喀秋莎’是我的小名,隻有最親密的家人才會這樣叫我的。”
“哦。”
蘇倫莫名有些失落。
原本的青澀丫頭,突然就變成了眼前亭亭玉立的貴族小姐。
确實更好看了。
但這不是他認識的朋友。
他認識的那個喀秋莎是一個天真爛漫,純淨得像是白紙一樣,卻又有着詩意的少女。
雖然眼前的人掩飾的很好,可不是就真的不是了。
而且在這裏遇到,一股子陰謀陽謀的氣息鋪面而來。
蘇倫隐隐猜到了什麽。
紫發少女看着蘇倫這樣子,嘴角的天真的笑容緩緩收斂了起來,她眼裏的光澤無比深沉。
她收斂了自己的僞裝,不失禮節地自嘲一笑:“本來想以熟人的身份和你見面的。但看上去反而弄巧成拙了。”
話說明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
蘇倫知道,在這裏遇見,隻剩下了權謀利益。
他心中微微一歎,直接問道:“葉卡捷琳娜小姐,你找我有什麽事?”
葉卡捷琳娜也很幹脆:“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蘇倫半點不意外:“關于北海艦隊的?”
看到這位,他就知道北海局勢所有的一切都有她的影子。
寂靜森林的獵奴計劃,山隐的維新運動,海盜城的刺殺,現在羅曼城裏的輿論發酵
這是一個手腕和心機都堪稱卓越的政客。
葉卡捷琳娜搖搖頭,回應道:“本來這是其中一個目的。但現在不是了。”
蘇倫挑眉:“哦?”
這回答還真超出了他的意料,如果不是爲即将到來的那場大戰來的,又是爲什麽?
葉卡捷琳娜不急不緩地說道:“北海艦隊和那瑪法公主在這裏設好了埋伏等你來,所有人都覺得你們‘黎明團’必定會團滅”
說道這裏,她停下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
蘇倫禮節性地碰了碰酒杯,大大灌了一口酒。
葉卡捷琳娜也抿了一口,優雅,淺嘗辄止。
再不是曾經那個傻傻愣愣頭,把自己喝醉的小丫頭了。
她又道:“原本想提醒你一句,奧列格親自來了。但你既然來了,我的告誡也多餘了。看樣子,你們黎明的那位神秘首領也應該來了。”
蘇倫看了她一眼,“哦?”
葉卡捷琳娜那雙眼星空一般璀璨的眼裏睿芒掠過,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瞞住她:“不是占蔔。阿加帕農神廟的大祭司也沒那能力預言到那種存在。我隻是知道,蘇倫先生你的性格不會那麽冒失的。明知道這摩洛斯城邦有埋伏,還是來了,必然是有把握的。想着也隻有你們黎明組織的那位神秘首領來了。”
“.”
蘇倫沒有回應。
沉吟了片刻,他再次問道:“那麽.交易的内容是?”
聽到詢問,葉卡捷琳娜沒着急回答。
她纖白的手指在杯口打轉,僅僅是這小動作,似乎就有種魅惑衆生的魔力。沉吟了一瞬,這才緩緩說出了幾個字:“我需要和雷加地家族聯姻。”
聲音很小,蘇倫聽着卻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他立刻明白了什麽。
政治聯姻啊.
蘇倫差點忘了,他還有一個“菲克·雷加地”的身份。
蘇倫不是菲克,對什麽聯姻也沒什麽興趣。
聽到這話,他面無表情地灌了一口悶酒。
現在想來,很多事情就明白了。
當初被雷加地那位威廉大少刺殺,也是因爲這聯姻的牽連了。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她不選那位明明更好的威廉,而是選擇了“菲克”。
但也沒什麽意義了。
蘇倫一直對自己那次死掉耿耿于懷。
但這一刻知道了真相,好像又不重要了。
爲什麽自己心中爲什麽會這麽煩躁呢?
是因爲惱怒在暴雪城的遇見,一個能喝酒的朋友,都變成了權謀算計的一部分了麽?
葉卡捷琳娜還在繼續說道:“這次聯姻不會對你有多大影響,要的是‘菲克·雷加地’的身份。蘇倫先生你,依舊是蘇倫。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三個月後出現在靈敦,和我一起接受女皇陛下的賜福。到時候魯英所有權貴才會認可這次聯姻。在此之前、之後,我們都可以沒有任何聯系。”
政治聯姻存粹就是講的利益交換。
話裏半點沒有夾雜任何私人情感。
北方最大的貴族和南方野心勃勃的雷加地家族,強強聯合,這是讓的魯英皇室都要忌憚的存在。
魯英的政局大概要變天了。
葉卡捷琳娜又道:“作爲條件,這次的戰鬥,我會幫你。後面也會給你更多的資源和便利。包裹你們黎明團未來合作、庇護、發展.等等一切。”
蘇倫默默地聽着,沒什麽話要說。
這個“葉卡捷琳娜小姐”聰明到極緻,她開口之前,就已經考慮到了一切。
這聯姻對蘇倫來說,也有巨大好處。
一個并沒有什麽用的“身份”,換取無窮好處,這是雙赢。
但蘇倫不知道爲什麽,卻提不起半點興趣。
他覺得很煩躁,沒有回應葉卡捷琳娜的條件,一口喝幹了酒杯裏的酒。
許久,兩人都沒說話。
氣氛變得漸漸陌生起來。
身前坐着的這個紫發少女冷靜、沉着、理智、穩重。
但這一刻,她似乎看出什麽,眼底悄然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波動。
這時候,她終于是拿出了一個随身攜帶的盒子。
蘇倫曾經見過這個隕石寶匣,他還清楚的記得寶匣裏曾經裝着很多精美珍貴的小隕石。
現在打開了,
裏面還珍藏着一枚有刻痕的金币。
葉卡捷琳娜拿出了那枚金币,放在了桌上,很鄭重地說道:“蘇倫先生,你曾經給了我這枚金币。現在,我可以用它了麽?”
蘇倫自然一眼就認出了那枚金币。
「我欠你一個人情」,這是他當初拿出這枚金币送給喀秋莎時說過的話。
現在看到了,蘇倫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擠出了一抹嗤笑。
這一刻,心中某個念頭似乎已經斷。
沒有什麽好再猶豫的。他一把拿起了桌上的那枚金币,語氣毫無感情波動:“好!三個月後,我會出現在靈敦。”
說着,起身便走。
他屈指一彈,沒帶走金币,重新留在了桌上。
不過這一次,這枚當作友誼信物的金币,卻是買酒的酒錢。
葉卡捷琳娜從始至終都表現出了一個頂級政客應該有的沉着睿智。
但這一瞬,她眼裏迸射出了不一樣的光芒。
看着那人轉身的一瞬,她突然開口,說出了一句很有詩意的話:“相遇,一定是因爲命運的羁絆,而是不其它任何因素。”
蘇倫輕笑一聲。
沒再回頭。
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走出了酒館,背影讓人看得莫名有些黯然。
從轉身這一刻起,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儲物戒指裏,還有那個好朋友留下的信箋。
「抱歉我的不辭而别。因爲,這是我能想到故事的最好結局了。」
「蘇倫先生,你可要記得,我們曾經一起看過這片星空喲。我把臉藏在了群星裏,假如.假如你真會偶爾想起我呢,夜晚就擡頭看看星空吧。星星會給你帶去我的祝福。」
「如果繼續寫下去,喀秋莎會在故事裏成爲一個無憂無慮的大遊吟詩人。但我們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我們以後大概不會再見了,你要好好保重喲。——喀秋莎」
「.」
原來,她已經道别過了。
蘇倫這才後知後覺。
蘇倫走了。
葉卡捷琳娜低頭看了看桌上的金币,鬥篷完全遮掩了她那張絕美的臉龐。
沒人看到她瑤鼻微微一皺,眼眶裏打轉起了零星的晶瑩。
少女人生中的第一次暗生情愫,可能談不上多喜歡,也未必多甜蜜。但那份純真的春心萌動卻也是她這一生永遠不會忘懷的炙熱情感了。也是她這一輩子唯一一次沒有牽絆的勇敢,真誠以赴。就像是詩歌裏燦爛的野花,它兀自的盛開,雖不夠嬌豔,但你回望了那片繁花時,它的顔色依舊明媚。
蘇倫不僅是喀秋莎生命中的一行浪漫的詩,還是好多絕無僅有的美好畫面。
咬了那一口,
大概會記得很多年呐。
思緒飛轉。
待得眸光裏的那抹晶瑩徹底散去,
這一刻,
她終于坐穩了聖境。
葉卡捷琳娜看着那從心中越走越遠的背影,嘴裏呢喃自語:“你是喀秋莎唯一動心過的男子呢。既然如此,那便寫一首詩,以作告别吧。”
她從窗戶看了出去,擡頭看着東南邊的天空上,嘴角揚起了一抹冷厲的笑意。
她蘸酒在桌面上寫下了一行詩:
碧藍的天空閃爍着露珠的光芒,
黃金的雲彩,
劃破了,
聽,
風在嘶吼;
看,
星辰在火焰裏閃閃發光;
這一日,我的夢醒了,它離我遠去;
像是那白日墜落的流星,刹那之光,綻放炫世美麗~
字迹未幹,葉卡捷琳娜眸光中已盡是無情厲芒。
她輕喝一聲:“星象煉金·赤帝!”
城外,突然有人大喝。
“不好了!你們快看天上!”
“白日墜星,天啊,是神明的懲罰嗎”
“流星好像朝着神廟去了!”
“.”
摩洛斯城邦裏騷動了起來,所有人都擠在了街道上,望着天空,震撼不已。
與此同時,西城某條不知名的古街,鏡先生悠閑漫步在石闆路上。她像是察覺了什麽,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現的異像,也微笑着自語了一句:“蘇倫還真是有一個很厲害的朋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