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王」奧列格突然封王,這消息乍一聽,蘇倫還有些意外。
但仔細一想,就沒覺得什麽好驚訝的了。
兩個大帝國交戰,遠交近攻。
瑪法這一手,會給魯英的後方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這手段就像是蘇倫前世的米國,拿出一些軍事裝備和經濟扶持一些地方軍事組織, 不費一兵一卒,就能給局部區域造成持續的動蕩。這樣不僅能給競争對手帶來麻煩,還能從中獲得源源不斷的戰争紅利。
而且,海域和陸地的情況又完全不同。
那些海盜雖然沒有和一個大帝國硬碰的資格。
但打不過,他們會跑。
可以預料,這位新晉的“北海之王”會在未來很多年,成爲魯英這巨人背後頑疾。
割又割不掉,治又治不好。
甚至這一紙封王令背後的由來,蘇倫也猜到了。
他也終于想明白, 當初在加都朗特港的時候,瑪法那些家夥用了什麽條件,買到的那份【超級機械戰士圖紙】。
再想到圖紙,拉斐爾大公的團滅了北海之王麾下第九艦隊的事情也不足爲奇了。
大概率是報複當初舊靈敦被掠劫的那場事件。
堂堂公爵,被海盜打劫了,自然要還回去的。
相比海盜稱王,蘇倫更在意的是拉斐爾大公展露出的實力。
北海之王麾下的艦隊實力都很強。艦隊長通常都是六七階大海盜,真正的頂級強者。就像是曾經去黑堡礁打劫舊靈敦的第四艦隊,兩個六階,十數位五階番隊長,上萬海盜,确實有攻陷一些大型領地的戰力。
不給過可惜, 他們錯估了拉斐爾大公的實力。
蘇倫想到自己曾經見過的那艘誇張之極的的鋼鐵戰列艦,那就不是任何海盜艦隊,能擊沉的超級戰艦。
舊靈敦的畸形工業社會, 讓拉斐爾大公掌握了很多超出時代的領先科技。科技水平可比魯英帝國平均水平高出了太多。甚至像是“神經機械科技”一類的領域, 連号稱機械聖地的瑪法帝國都有所不及。
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有大底蘊的領主, 蘇倫從剝離那些記憶中,拉斐爾大公在魯英的頂層權利中心卻是一個邊緣人物。
蘇倫曾經也很疑惑爲什麽。
但直到看見雷加地家族那位威廉大少爺在那艘鋼鐵巨艦上出現的時候。他才明白,能成大領主的,都是謀劃深遠的老狐狸。
這是一頭真正潛伏在水面下的巨鳄,聯盟上了一個野心家。
其目的昭然若揭了。
不過,蘇倫也沒興趣去關心那些上層領主間的權利博弈。
現在北海亂了起來,他也想去看看,能否去渾水摸摸魚。
兩個月前,蘇倫來暴雪城的時候,城中秩序井然。
這裏作爲寂靜森林附近唯一一座人類城市,有大量的商人和冒險者前來。也因此,城裏的商業非常繁華。雖然城裏也有不少海盜出沒,但因爲這裏是海盜們銷贓和補給的一個根據地,大家都默許了城中的禁武的規矩。
但現在不同了,奧列格封王,海盜們陷入了狂歡,原有的秩序也被打破。
暴雪城所有正當商鋪都被掠劫一空,正常商人們沒人敢再來, 昔日繁華的暴雪城瞬間變得蕭條破敗。
今日的天氣不算太好,天空一片鉛色,大片大片雪花從空中飄落。
城中商鋪十室九空, 破碎的門窗和牆壁上留下的彈孔,還能看出不久前那場掠劫如何激烈。
城裏沒有了城衛,連積雪都沒人清理,已經堆積了數米高。
主街道上,隻有行人們踩出的一條小路可行走。
身穿黑色風衣的蘇倫從一個情報商人的酒館裏走了出來,他手裏拿着黑傘,肩膀上蹲着一直烏鴉。
“果然被通緝了啊”
蘇倫一邊走,心中一邊琢磨着。
剛去酒館打聽了一下消息,就知道了一些外界最新的消息。
蘇倫也特别關注了一下關于他自己的。
意料之中的,他被通緝了。
無論是海盜這邊,還魯英的奴隸商人,都對“金紋鬥篷人”挂出了懸賞。
鏡先生的賞金最高,直接達到了十億裏索,這已經達到了六階大海盜的懸賞金額。
他蘇某人排第二,懸賞一億八千八百萬裏索。
不過好消息是,通緝令上的隻有金紋鬥篷和的傀儡能力的描述,并沒有其它細節。
其它的鏡組織成員也很低調,幾乎沒有什麽消息。
“現在一旦動手暴露能力了,就得趕盡殺絕啊”
蘇倫想到了什麽,砸了咂嘴,也沒往心裏去。
就通緝令上那些都些模糊描述,稍微小心一點,他覺得自己很難被盯上的。
他在雪地裏走着,循着記憶中的東城娛樂街區,打算去一趟約定的“水手酒館”。
昨天聯系了千條,算算時間,她現在應該已經抵達了暴雪城。
蘇倫要先去見一見。
一是叙舊。
而是千條說,她有關于“符文術士”的消息。
街上的行人不多,不像是曾經還有閑逛的富商和闊太太逛街。現在即便是有行人,也都三五成群,大概率不是海盜,就是全副武裝的冒險者。人們神色匆匆,沒人敢在街道上停留。
走着走着,蘇倫就發現幾率不懷好意的目光盯上了自己。
他也半點不意外。
昨晚住在旅館的時候,他就殺了兩撥半夜潛入的盜賊。
最離譜的是,無論是他殺人,還是那些家夥被人殺,都沒引起任何人的過激反應。
屍體被發現後,那扛着火槍的老闆很熟練地就把屍體丢在了旅館後巷的雪地裏,凍成冰棍。
現在的暴雪城,根本就是一個無序之地。
搶劫、仇殺、奸淫,太正常不過。
不多時,隻傳出了幾聲野貓跳動的動靜,小巷的積雪裏便埋下了三具還溫熱的屍體。
在沒又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時候,蘇倫用圍巾重新遮好了臉,重新走了出來,漫步在了風雪之中。
就在蘇倫回到暴雪城的時候,一支已經離開了暴雪城将近半月的船隊,即将抵達加都朗特港。
船隊中有一艘不太起眼的三桅船。
卻沒人知道,這艘船内部有着非同一般的奢華。
船長室裏,璀璨的水晶燈照的屋子通亮,紅木航海桌上純金銀的器具照的熠熠閃光。桌布的邊角上繡着郁金香和雄鷹的貴族紋章。這是北方六省大領主蘭斯家族的秘密海船。
一個紫發絕美的少女此刻正站在挂着北海軍用海圖的牆壁前,神色慵懶地看着眼前密密麻麻标注的坐标。
她的懷中,還抱着一直同樣懶洋洋的長毛白貓。
船長室門邊,站着一個垂眉低目的的老管家,正在彙報着什麽:“小姐,我們留在暴雪城的布置基本被那些海盜摧毀了。那幫海盜的野心很大,似乎打算肅清北海一切不屬于他們的勢力。瑪法那邊也用潛水鐵艦船運送了大量的軍用裝備過來,看樣子,似乎準備給那群海盜打造一支機械艦隊。未來對我們的威脅,可能會很大.”
聽到這話,紫發少女神情半點沒有意外,繼續看着海圖。
老管家也耐心地等着。
沉吟了一瞬,像是有了說話的興緻,少女這才開口,淡淡地回應道:“那群維京海盜想嘗嘗權利的滋味,就讓他們嘗一下好了。呵呵,還真以爲當領主就像是當海盜一樣容易啊?搶地盤是容易,但搶了過後呢?當海盜沒有約束就罷了,真要上了台面玩政治,那幫海盜給議會那些老狐狸們提鞋都不配。”
頓了頓,她又道:“海盜終究是海盜,除了武力,不值一提。鬧騰一陣,就消停了。”
聽到這話,老管家又道:“小姐,您的意思是我們的人,先撤回來?”
“不。”
紫發少女搖搖頭,一雙漂亮的紫色瞳孔裏睿芒閃爍,“北海這麽熱鬧,我們怎麽能看熱鬧呢。真要我們撤了,瑪法的計劃就太順利了。家族這些年在北海投入了那麽多,怎麽能讓外人把這瓜摘了.”
老管家道:“那我們?”
紫發少女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遠沒想的那麽複雜。我們也完全不用和那些海盜硬碰。”
她又道:“海盜裏連懂算數的人都沒幾個,他們甚至不知道稅率怎麽定,更不懂經濟。即便是搶來了财富,也隻知道往自己的私人金庫裏塞着發黴,連銀行都不知道有什麽用。既然他們缺這方面的人才,我們就給他們送去就好了。上次‘霧月政變’失敗那些人不是還有些活着的麽?現在正好派上用場,把他們去送過吧。”
說道這裏,紫發少女想到了什麽,停頓了一下。
她目光微微一眯,又沉聲道:“那奧列格既然想當領主,我們就幫他當好這個領主咯”
老管家聽着眸光一怔,理解了這計謀的真正厲害之處之後,異色一瞬閃過,恭敬地點點頭:“是。”
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道:“對了,小姐。還有一個新消息。”
沒等紫發少女詢問,他就直接說道:“拉斐爾大公的巡航艦隊五日前在柏曼群島附近遭遇了奧列格的第九艦隊,雙方爆發大戰,海盜艦隊全滅。據說,拉斐爾大公已經掌握了非常超前戰艦技術,已經擁有了一支實力不詳,但可能比帝國海軍更強的鋼鐵艦隊.”
紫發少女聽着,這才微微擡眉。
她似乎并不意外,隻是感慨了一聲,“不僅是我們,帝國所有人都小看了那位暴發戶啊。”
别看一些官員年年都在換,但魯英帝國頂層的貴族階層早固化。大貴族幾百年積累的财富,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他們把控了一切。
議會席位、銀行、社會資源、财富、人口,其實都掌握在那幾個頂級家族手裏,亂來換去都是他們的人。
隻要魯英不崩,幾乎不會有大的格局改變。
所以正常情況下,新晉貴族再如何奮鬥,頂多喝口湯,吃肉就别想了。
真要有想吃肉的念頭,立刻就能被那些大佬扼殺在搖籃裏。
可是,科技卻是一個例外。
在此之前,沒人知道蒸汽機械技術會發展如此迅猛,也不知道它的潛力會如此誇張。
拉斐爾大公三代默默經營,來了個彎道超車。
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礦坑,也給他們創造了那樣的條件。
等帝國大佬們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無力回轉了。
老管家說道這裏,又問道:“小姐,我們要去接觸一下麽?剛得到的消息,現在各大領主,議會那幾位,甚至皇室那邊都向拉斐爾大公伸出了橄榄枝”
紫發少女神色如常,平靜地說道:“現在去也晚了。拉斐爾大公既然現在敢露底,必定有所了依仗了。現在去,也讨不到什麽好處的。”
老管家神色擔憂道:“如果傳言是真的,我們不去接觸,會不會很被動?”
“我那心急的大哥二哥怕是已經去了,我們就不用去湊熱鬧了。”
紫發少女全然一臉不以爲意,又說道:“何況,那也不是傳言。我已經得到确切情報,拉斐爾大公已經掌握了很多絕密技術。就在那個叫‘舊靈敦’的地底。”
老管家聽了這話,眉頭一松,恍然道:“原來小姐早有安排。老奴多嘴了。”
紫發少女話鋒一轉,接着又說道:“與其直接去找拉斐爾那個圓滑的老狐狸,還不如從雷加地家族那邊入手。現在看來,這兩家早就走的很近了。”
管家立刻會意,“您是說,聯姻的事情?”
他想到什麽,眉頭擰川,顯得有些話不好說出口,遲疑了一瞬這才道:“之前雷加地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願意聯姻,但不會是嫡系長子。但好像最近又出現了什麽變故,态度又很暧昧了.”
紫發少女讪笑一聲,顯然是知道什麽:“那是他們覺得,庶出的子嗣都應該都被殺了,族老會又舍不得讓長子聯姻。呵呵.畢竟我那位威廉同學,可是自負得很,想把一切都握在手裏呢。”
說道這裏,她突然想到什麽,眼裏閃過一抹異色。
但那一絲微光還沒引起任何情緒波動,就已經徹底消散了。
她的語氣無比冷漠地說道:“有時候,長子,可不見得是最好的選擇。”
管家不知道爲什麽自家小姐突然改變了注意,但仿佛聽懂了什麽,問道:“小姐,那我們要怎麽回複雷加地那邊?聯姻要取消麽?”
“不,當然要聯姻。那是家族大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紫發少女似乎沒了繼續聽下去的興緻,揮了揮手,“這事兒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
“是。”
管家應聲,很果斷地退了出去。
暴亂之後,城中的正常商鋪幾乎都關閉了。
但酒館、風俗管、賭檔這些海盜們的日常娛樂的必須場館卻越發熱鬧。
蘇倫來到“水手酒館”的時候,這裏已經人滿爲患。
曾經這是海盜船長們在暴雪城的秘密聚會場所,現在成了公開的了,面積還擴大了數倍。
“九點!九點!九點!”
“大!大!大!”
“噢,來張好牌,爆了這狗莊!”
“.”
蘇倫聽着那嘈雜的喧鬧聲,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角子機聲、喧鬧聲、粗俗的咒罵聲混響成一片。
海盜們幾乎都是賭徒,酒鬼,酒館也是最熱鬧的地方。
用通訊器聯系了一下,千條已經到了。
蘇倫在一樓酒座區沒找到人,直覺接告訴他,那賭瘾少婦肯定在樓下的某張賭桌上坐着的。
果不然。
蘇倫順着樓梯剛走一下去,就在一個小廳的大客戶座桌上,看到了千條那張英氣十足的臉。
她正大馬橫刀的坐在賭桌旁,身邊跟着一個抱着長刀,一臉苦兮兮的小姑娘。
蘇倫看着那長刀,就是千條的佩刀。
他正很好奇,什麽時候這賭瘾少婦身邊會帶個小姑娘了。可還沒來級的打招呼,就聽着那捧劍的小姑娘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說着:“船長,您還要賭啊.再輸了,咱們這次上岸買補給的錢都不夠了.”
這話雖然很小聲,蘇倫卻聽得清清楚楚,随即嘴角溢出了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
賭瘾少婦果然半點沒變。
曾經在十字會的當幹部的時候,她就時常輸的四個兜兒一樣空,全靠幫衆接濟度日。現在當海盜船長了,果然還是老毛病。
不過,這牌局有問題啊。
蘇倫瞥了一眼荷官的發牌手法,瞳孔微微一縮。
他可不覺得千條姐沒發現貓膩。
這.好像是要搞事兒的節奏?
蘇倫不覺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千條自然也發現了他,卻沒打招呼。
一旁的小姑娘從兜裏拿出了最後一疊紙币,還在焦急地勸說什麽,“船長,這是最後一點錢了,您省着點押”
千條卻嘴角微微一揚,拿過錢打斷了她,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船長我馬上要轉運了。”
小姑娘癟了癟嘴,嘟嚷道:“您總是這麽說,又總是輸.”
蘇倫聽着差點沒笑出聲。
他也裝作不認識,在台上随便找個了位置坐了下去。
他這才看清楚,千條沒穿和服了,而是換了一身标志性的海盜船長服。
鹿皮三角帽,帽子邊沿上還有一個骷髅頭的銀飾;長筒皮靴,剛好蓋過小腿;下身穿的是方便戰鬥的哥特風皮裙;上身穿的是露着事業線的亞麻襯衣;身後還披着有金邊流蘇肩章的披褐色風;腰間挂着刀,皮套裏,也有三柄海盜标配的傳統火槍。
不過衣服看上去大概是很久沒換洗了,邋遢的風格簡直和海盜一模一樣。
蘇倫心中也輕笑一聲,心道:這位賭瘾少婦來地面後,融入海盜船長的角色很快啊。
蘇倫坐下,牌局繼續。
玩的還是德州撲克。
這種賭法,能讓人快速暴富,也能榨幹賭徒口袋裏的的最後一粒子兒。
因爲牌局有問題,所以千條最後一疊錢也都輸了幹淨。
蘇倫收割的賭術各種各樣,自然一眼就看穿了那些人的出千手法。
這一局,翻了兩張牌,千條就沒錢加注了。就在衆人等着她掏錢的時候,她卻突然把身邊小丫頭抱着的刀拍在了賭桌上,厲喝一聲:“我壓這個!”
瞬間,賭局的氣氛就冷了下來。
對面那個戴眼罩的海盜,看上去也是船長。
這家夥也是這場賭局最大的赢家。
聽到這話,他眼裏明顯閃過了一抹不自在,嘴上惡狠狠地說道:“喂喂喂你什麽意思啊?輸了錢,想耍混找茬麽?這裏是克裏斯老大的賭檔,你可想清楚了”
這一說,一幫海盜也跟着起哄,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意思。
蘇倫也看出來了,這張桌子上,大都是那個獨眼龍一夥的的。
千條冷笑道:“押上這把刀,賭荷官袖口裏還有一張‘A’!”
那女荷官的心理素質可沒那麽好,在海盜賭桌上被抓住出千,最輕都是斷手斷腳。一聽這話,她臉上明顯掠過了恐懼。
獨眼龍聽着眼角一抽,根本不給人發難機會,率先猛一拍桌子,“你他媽說什麽渾話呢!”
“嘭”的一聲,桌上的錢和牌一亂,整個賭館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荷官見機,立刻就想趁亂抖手,把藏着的牌丢掉。
就這是時候,一個黑黝黝的槍口卻指着了荷官的腦袋。
“敢動一下,我一槍打爆你的頭。”
衆人轉臉一看,卻是的蘇倫一臉玩味地表情舉槍,“我也賭,你右邊袖子裏有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