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紮克領，北方高山之巅，兩道黑色流光從天而降，重重落到這片青灰色的地面之上。
齊宣身穿黑金帝袍，一頭如雪白發被山巅處的狂風吹得飄揚亂舞。
旁邊，一襲金紅鳳袍的南宮煙好奇地環顧四周，懷中抱着正在打瞌睡的吞肩獸。
與她神情截然不同的是，齊宣眼神凝重，死死盯着前方那一片殘破的斷裂石崖，背後甚至都浮現出了一圈黑色的光暈神輪。
“齊宣？”
南宮煙此時也發現了他的狀态，頓時柳眉一蹙，警惕之中還有着一抹疑惑。
因爲她在這裏沒感受到任何氣息。
齊宣一手擋在南宮煙身前，示意對方别輕舉妄動。
然後他邁開腳步，緩緩朝那片斷崖走去，擡起頭，望着看似空無一物的斷崖之上，沉聲道：“你的态度讓我很詫異，我以爲我們會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話音剛落。
斷崖上方的虛空泛起一抹漣漪。
一頭百米之長的金色巨龍，忽然出現在斷崖之上。
它趴伏在這片斷裂的石崖上邊，金色的翅膀合攏，包裹住了自己的身軀，渾身龍鱗猶如黃金，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閃耀無比。
它俯下頭顱，那渾濁的明黃色豎瞳，平靜地凝視着齊宣。
【光明·紮克，光明巨龍一族，五方極境】
“原來如此。”
齊宣看着這頭名爲紮克的光明巨龍，一下子了然。
五方極境的實力。
他的确在這頭光明巨龍的體内感受到了強大的力量，不僅僅是強大的肉身，還有深不可測的光之法則的力量。
從這頭巨龍隐匿在虛空之中的能力來看，紮克對于空間法則的感悟，也極其深刻。
但這都不重要。
因爲除此之外，齊宣還在它的體内，感受到了一種如同風中殘燭的……腐朽氣息。
紮克，這頭五方極境的光明巨龍。
快要死了。
“一頭即将死去的龍，不再需要領地。”
光明巨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且沙啞，而且竟然是就像一位老奶奶的女性聲線。
它俯視着齊宣，明黃色的渾濁瞳孔之中，流露出些許複雜意味，“你想要紮克領，拿去便是。你想要往紮克領外繼續擴張，把這座山拆了就行。”
“如你所見，我……我快死了。”
說到這裏，光明巨龍的聲音愈發低沉，甚至還大口地喘了一下粗氣。
“……”
齊宣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可我沒在你身上感受到任何傷勢，爲什麽？爲什麽你這般強大的存在，會像……快老死一樣的狀态？”
“神有所賜，必有所取。”
光明巨龍閉上眼睛，輕聲歎息，聲音沙啞，“巨龍一族生來就擁有強大的肉身，以及掌控法則的天賦，這是龍神的恩賜，但也有代價。
每隔三千年，巨龍就必須想辦法将自己體内的血脈純度提高，否則肉身和靈魂，都會開始崩潰。
三千歲，六千歲，九千歲。
吾名紮克，光明·紮克，光明一族最後的一個成年體，曆經三次龍血進化，可是在第四次……也就是我一萬兩千歲的時候。
我失敗了。
第四次龍血進化，我沒能成功。
自那以後，我已經強行支撐了八百年……我的肉身和靈魂已經瀕臨徹底崩潰，我快撐不下去了，人類，強大的人類。”
光明巨龍睜開渾濁的眼睛，凝視着齊宣，眼神極其複雜，“請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齊宣。”
“那麽……齊宣……”
光明巨龍似乎糾結許久，但最終還是期盼地望着他，“能請求你，照顧我的孩子嗎？”
齊宣一愣。
光明巨龍微微撐起身子，在斷崖上往後挪了幾步，巨大的龍翼微微擡起。
隻見在這頭巨龍的腹下，居然有着一顆約莫西瓜大小的黃色龍蛋。
齊宣能從那裏面感受到一股昂揚的勃勃生機。
再聯想到光明巨龍先前說的那番話……光明一族最後的一個成年體。
所以……
齊宣擡起頭，望向光明巨龍，“這是你的孩子，除你之外，光明巨龍一族，最後的血脈？”
“正是。”
光明巨龍輕輕點頭，而後看着他，眼神複雜，“一萬多年的歲月，我樹敵太多，等我死後，我的敵人們不會放過我的孩子，我不想光明巨龍一族的血脈，就這麽在我手中斷絕。”
“你的敵人都有誰？”
齊宣忽然問道。
“對你這般存在而言，也能稱得上敵人的，就隻有兩個。”
光明巨龍緩緩說道：“赤焰巨龍一族的族長，被冠以‘赤焰’族名作爲名字的赤焰·莫菲斯。
還有我一生裏遇見過最強大的敵人，黑暗巨龍一族的族長，同樣得到族名爲名待遇的黑暗·卡修爾。”
“它們都和你一樣強？”齊宣問道。
“黑暗巨龍卡修爾，比我更強一分。”光明巨龍眼神陰沉。
“哦。”
齊宣點了點頭，然後又問：“所以那頭赤焰巨龍掌握的法則是火，黑暗巨龍掌握的法則是黑暗了？”
“當然……”
光明巨龍有些詫異，“你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确認一下而已。”
齊宣轉過頭，遙望蔚藍天穹，神情凝重，“因爲一頭用火的龍，和一頭渾身被黑霧包裹的巨龍，已經快到了。”
“是麽……”
光明巨龍眼神平靜，顯然對此并不意外。
或者說，從它自空間裂縫裏遁出，将自己瀕臨死亡的氣息暴露出來的時候，就想到了對方會趕來。
隻是……
齊宣瞥了它一眼。
他不明白這頭名爲紮克的龍爲什麽要這麽做。
就這麽确定他會幫忙？
“嗡——”
光明巨龍的身下虛空忽然泛起漣漪，緊接着其腹下那一顆黃色的龍蛋就憑空消失，想來是被它藏進了自己開辟的一方小空間之中。
齊宣隻是遙望北方。
數息之後。
光明巨龍低吼一聲，展開巨大的雙翼，龐大的身軀遮天蔽日，陰影頓時将齊宣和南宮煙都籠罩在内。
很顯然，它也感應到了來自遠方的敵人。
“走吧，南宮。”
齊宣收回目光，轉身走到南宮煙身旁，“回去了，他們巨龍一族之間的恩恩怨怨，似乎與我們沒什麽關……”
“騰！”
話未說完，齊宣和南宮煙猛然後撤數步，而先前所站之地，竟是憑空燃起了一陣赤紅色的熊熊大火，虛空都被燒灼得扭曲！
“嗡——”
與此同時，此處山巅的上空，無邊雲霧之中，虛空忽然泛起一片巨大的漣漪，轉眼間就化作了巨大的空間裂縫，直徑約莫數百米。
“吼！”
一道嘹亮的龍吼聲猛然響起。
下一刻，一片赤紅色的烈焰率先從空間裂縫裏噴湧而出。
在火海裏若隐若現的，赫然是一頭龐大至極的百米巨龍，渾身龍鱗赤紅一片。
【赤焰·莫菲斯，赤焰巨龍一族，五方極境】
“紮克……”
赤焰巨龍先是看了眼斷崖上的光明巨龍，然後俯視着齊宣，紅寶石一般的眼瞳裏，是毫不掩飾鄙夷和厭惡，“卑賤的人類！既見龍族，爲何不跪？！”
“……”
齊宣一言不發。
他隻是看了眼旁邊那一團赤紅色的火焰，飛出若非閃躲及時，隻怕真的要被對方這一股神出鬼沒的火焰給燒一次。
然後齊宣又看了眼身旁的南宮煙。
隻見這位身穿金紅鳳袍的女子冷若冰霜，一對丹鳳金瞳之中，已然流露出了些許殺意。
“有趣……沒想到如今的阿爾隆大陸之上，還有如此人族。”
天穹之上，那道空間裂縫裏緩緩傳出一陣男子聲線。
一頭紫黑色的百米巨龍，緩緩從空間裂縫裏探出頭顱，徹底來到外界之後，輕輕扇動巨大龍翼，渾身彌漫出無邊黑霧。
【黑暗·卡修爾，黑暗巨龍一族，五方極境】
這頭渾身龍鱗紫黑深邃，仿佛能噬盡一切光芒的黑暗巨龍俯視着齊宣，“卑賤的人類，告訴我，你從何處來？是十萬年前苟延殘喘至今的餘孽？還是從異界來此？”
“嗯？”
齊宣眉頭微皺。
“那就是異界來的了。”
黑暗巨龍緩緩開口：“自從十萬年前王後被人族強者暗殺，青銅與火之王怒火沖天，展開報複行動，将阿爾隆大陸上面的人族屠殺了九成九之後，此界人族就再也沒出現過像你這般的存在了。”
它俯視着齊宣，那對紫色的豎瞳裏眼神閃爍，有訝異，有嗜血，有思索……似乎在思考利弊。
但最終，在它側頭看了眼光明巨龍之後，這一切情緒，都變成了忌憚。
“滾吧。”
黑暗巨龍扇動着巨大龍翼，渾身噴湧出無數黑霧，化作一片黑色帷幕，将此方山巅盡皆籠罩在内，一時間隔絕了所有陽光。
唯獨齊宣身後。
那裏，是黑色帷幕唯一的缺口，一片陽光從那裏傾灑了進來。
“滾吧，人類。”
黑暗巨龍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光明巨龍，“高貴的巨龍要處理龍族之間的恩怨，你很幸運，能夠撿回一條命，滾吧，要是在我們戰鬥結束之後，你還能藏住自己的行蹤，那就算你暫時保住了自己的這一條卑賤的性命。”
“呵。”
齊宣忍不住笑了。
他饒有興趣地望着這頭黑暗巨龍，“我真的很奇怪，是阿爾隆通用語裏沒有敬詞，或者平等交流的詞彙嗎？
你明明就是在害怕。
你害怕我的強大，害怕有我這種存在插手，你和那頭火龍針對紮克的報複行動會被影響，甚至失敗。
所以你想讓我離開。
可你卻一口一個卑賤，一句一個滾吧？這是請人離開的态度？阿爾隆通用語詞彙量豐富得很，所以你們這些巨龍，就是真的不會好好說話？
呵。”
齊宣輕笑一聲，眼神冰冷，“不走了。”
其實他本來是沒打算參與這團渾水的，本來都打算走了。
可先是那頭手欠的赤焰巨龍偷襲他和南宮煙，已經惹得他心生不悅，再是這頭嘴欠的黑暗巨龍，一番言語算是徹底讓他動了殺心。
雖然本來就打算走。
可你讓我滾，我再走，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就……
不走了！
“南宮。”
齊宣面無表情，朝身旁的南宮煙伸出右手，淡漠道：“來都來了，就不空手回去了，給王朝的臣民們帶兩顆龍頭助助興。”
“嗡——”
“嗡——”
早就想動手的南宮煙冷若冰霜，與懷裏的吞肩獸一起化作光芒，一黑一暗金，兩道光芒先後遁向齊宣。
前者，在其右手之中化作一柄雕有金色蒼龍的方天畫戟。
後者，則是在他身上變化成一套暗金色的禦天重铠。
“轟！”
齊宣背後閃爍黑色光芒，化作一道黑色神輪，渾身氣息直接飙升到了最巅峰，磅礴威壓沖天而起，直接震碎了籠罩此處山巅的黑色帷幕！
“紮克！”
他滿頭如雪白發迎風亂舞，轉頭瞥了眼趴在斷崖上的光明巨龍，淡然道：“一人一頭吧，這頭嘴欠的黑龍交給我。”
黑暗巨龍和赤焰巨龍都是五方極境。
但五方極境的生靈之間也有高低。
至少齊宣從氣息來判斷，黑暗巨龍和赤焰巨龍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光明巨龍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以它這副肉身和靈魂即将崩潰的身軀，來對付赤焰巨龍還行，對付黑暗巨龍的話……隻怕危矣。
“不。”
光明巨龍從斷崖上徹底撐起身軀，兩片龍翼遮天蔽日，渾濁的明黃色瞳孔注視着黑暗巨龍。
“我和卡修爾需要分出一個勝負，這也是我欠他們卡修爾一族的，我已然時日無多，就讓我以此戰，作爲此生之結局吧。”
“嗯？”
齊宣皺了皺眉，“紮克，你确定？我記得……我好像從來都沒答應過你，要幫忙照顧你的孩子。”
“可我能托付的存在，隻剩下你了，人類。”
光明巨龍望向他。
不知是否錯覺，齊宣似乎在這位身爲母親的巨龍眼裏，看見了幾分笑意。
“我曾閱覽古代石林。”
“呼——”
光明巨龍扇動着巨大的龍翼，掀起狂風的同時，緩緩從斷崖上飛起，來到了天穹之中，“古代石林裏面的石碑上面說，十萬年前的人族，是一個善良的種族。”
“龍族各族之間的恩怨錯綜複雜，比起把孩子托付給那些家夥，我更傾向于把他托付給你，善良的人族。”
“吼！！！”
“嗡——”
話音剛落，光明巨龍昂首咆哮，渾身炸起耀眼的金色光芒，那對明黃色眼瞳瞳也徹底變成金光灼灼的金色豎瞳。
“轟！”
下一刻，這頭猶如太陽般耀眼的光明巨龍爆射而出，瞬間就和黑暗巨龍撞在了一起，恐怖威壓頓時爆發而出，籠罩天地萬裏！
漫天金霞與陣陣黑霧爆炸擴散，光明巨龍和黑暗巨龍彼此纏鬥，發出陣陣奇異的嘹亮音節，竟是引動了光明與黑暗法則的力量，互相激烈碰撞。
齊宣眼神微凝。
龍語……
龍族的語言和阿爾隆通用語并不相同，龍語是每個龍族生來就會，也隻有龍族才能學會的語言。
龍語，是法則之音！
龍語的各個詞彙說出口，便是各種法則力量，這也是巨龍一族真正得天獨厚之處。
巨龍之間的戰鬥，其實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唇槍舌戰”！
“轟！”
“轟！”
“轟！！！”
光明巨龍和黑暗巨龍轉眼間就轉戰數萬裏，打上了九天高空，遁入雲霄之中不見身形，隻能隐約看見陣陣金光與黑霧互相碰撞。
“喂，那頭紅色的大蜥蜴。”
齊宣轉頭看向懸浮在不遠處，緩緩扇動着巨大龍翼的赤焰巨龍，輕蔑笑道：“給我講兩句龍語聽聽？”
“吼！”
赤焰巨龍怒吼咆哮，“卑賤的人族！你大膽！”
“拉咔！奇庫拉古！！！”
“騰！”
随着這頭赤紅色的巨龍張開血盆大口，說出一段奇異的龍語音節之後，此方天穹之上忽有無邊火海彙聚，頃刻間就形成無數火焰流星，直接朝齊宣狠狠砸下。
一時間，如同末日降臨，火雨臨世。
“滋滋！”
齊宣則是神情淡然，手握方天畫戟，背後舒展出一對應龍天翼，還閃爍着陣陣雷光。
風雷交加之下，他化作一道風雷殘影，在漫天火焰流星之間飛速閃避，火雨鋪天蓋地的砸了半天，還沒有一片火焰能沾到他的衣角。
“嗯？”
此時，赤焰巨龍望着齊宣背後的那一道黑色神輪，卻是眼神一凝，然後張嘴吐出一個龍語音節：
“帕！”
“嗡——”
話音剛落，齊宣背後的黑色神輪就有紅色光芒閃爍，緊接着就化作一道火焰燃燒的火圈神輪，竟是被強行分離了出來。
單論火之法則，赤焰巨龍比齊宣實在是高了太多個極别。
所以法則壓制之下，齊宣根本無法再使用火之法則的力量，隻能接受法則被赤焰巨龍壓制的事實。
十一系法則融合的力量，隻剩下了十種。
不過這不算什麽大問題。
和當初面對埃及之主莫亞蒙，力之法則被壓制的時候不一樣。
對齊宣來說，力之法則是他法則融合的基礎。
隻要力之法則不散，他就能随意控制法則融合的數量，火之法則不能用，沒關系，大不了隻用十系法則融合便是。
“轟！”
齊宣揮舞方天畫戟，黑色光芒閃爍，直接震碎了漫天火雨！
氣浪滾動，使得他一頭如雪白發不斷亂舞飄揚，而那雙血紅色的豎瞳之中，則有一股戰意不斷攀升。
齊宣握緊手中方天畫戟，望着遠處火海之中的赤焰巨龍，咧嘴輕笑，“也好，那就讓我看看，火系法則更深處的玄妙，究竟是何等模樣。”
“吼！！！”
“轟！”
在赤焰巨龍的怒吼咆哮聲之中，齊宣瞬間沖進火海，與這頭巨龍正式展開了交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