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是修仙者?”
牧童小牛滿頭霧水。
“就是神仙、仙人。”齊宣又問。
“俺爹說世上沒有神仙的啦。”
小牛晃了晃手中的木根,指着身後那數十頭巨羊,“俺爹說,想過上好日子就得好好放羊,别想着靠神仙來幫忙這種白日夢。”
齊宣無奈一笑。
好吧。
很多修仙世界裏的修仙文明高度繁榮,與凡人階層緊密相連,凡人們也都知道修仙者的存在。
現在看來……這個世界的修仙者至少對大部分平民來說,依舊是隐世的。
“小牛,知道最近的城池在哪個方向嗎?”齊宣問道。
“當然啦!一直朝北走就是了。”
小牛笑着拍了拍身後巨羊的背,“你是要進城嗎?俺帶你去。”
“額……那就麻煩了。”
齊宣笑了笑,而後翻身一躍,坐到了小牛的後邊,這巨羊雖大,但其實坐着不僅柔軟還暖呼呼的,很是舒服。
他本是想讓小牛給他指個方向,他直接禦劍過去的。
不過轉念一想。
何必如此着急呢?
既然成了太玄行走,擁有了穿梭諸天萬界的能力,就應該學會享受各個世界不同的精彩風景。
慢慢來吧,慢慢享受。
至少初來乍到此方世界,先讓他惬意地享受一番此界的風土人情。
“羊,羊,吃野草——”
“不吃野草遠我道,不遠打爾腦——”
小牛揮着木棍,指引着羊群前行,口中時不時吟唱着歌謠。
語調悠揚,跟羊群前行的速度一樣慢悠悠。
齊宣彎着腰,躺在巨羊的背上,雙手枕着腦袋,享受草原的清風拂面,享受那芬芳的泥土氣息。
他閉着眼,面帶笑意。
這一刻,什麽莎布、蘇妲己、豐臣秀吉什麽的,好似都被他抛之腦後。
“話說小牛。”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齊宣的惬意心态也快漸漸沒了,因爲這羊群走得太慢了……
他直起腰杆,左右看了看旁邊的羊群。
數十頭如犀牛般大小的巨羊群,讓這樣一個小孩獨自管理,他父母真的能放心?
齊宣好奇地看着身前這個小牧童,“你今年才幾歲?一個人放這麽多羊?”
“怎麽了?!”
然而此言一出,小牛好似一下子被激怒了一般,轉過頭來看向他,滿臉的小自傲,“俺爹可是這片草原上最好的羊倌!俺是他的兒子,肯定也要會放羊啦!”
羊倌。
放羊的孩子叫牧童,放羊的大人就叫羊倌。
羊倌是放羊人文雅點的稱呼,但說白了就是個放羊的。
“這話不對。”
一聲男子輕語悄然響起。
小牛瞪大了眼睛,連忙惶恐地四處張望,“誰?!”
因爲他明明看見齊宣沒張口,且這聲音也不是齊宣的聲音。
誰在說話?!
“齊兄。”
齊宣的儲物袋之中再次傳出聲響。
小牛這一下終于确定了聲音的來源,震驚地看着這個黑色小袋。
齊宣将九寶玄金塔從儲物袋裏取出,一縷藍煙緩緩飄出,化作鄭澤偉的模糊輪廓。
“鬼、鬼啊!”
小牛頓時被吓得黝黑小臉都白了幾分,一個哆嗦,若非齊宣眼疾手快及時扶住,隻怕這小牧童都要從巨羊背上摔下去了。
“我可不是鬼,而是仙。”
鄭澤偉的話語仿佛帶着無窮魔力,讓小牛一下子鎮定,仿佛不再對“鬼”害怕,轉而滿臉好奇地打量着他。
齊宣眉頭一挑。
他剛剛感覺到了一股神魂之力,是從鄭澤偉身上散發而出的。
嗯……是利用神魂的力量強行讓小牛平靜下來麽?
“孩子。”
鄭澤偉神情肅穆,認真地看着小牛,“你爹是草原上最好的羊倌,難道你也要跟他一樣?你爹放羊,你也要放羊?”
“不然呢?”小牛愣了愣。
“你難道想一輩子都在這裏放羊嗎?!”鄭澤偉忽然激動起來,聲音嚴厲。
小牛明顯被吓到了,哆哆嗦嗦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齊宣看了眼這個牧童身上的破舊單衣,不僅被洗得發白,衣擺處還破了好幾個洞。
很明顯。
雖然這些羊足有數十頭,還個個都龐大至極,但這并不代表小牛的家庭是富裕的,甚至完全可以說是貧窮。
因爲放羊人的羊,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是他自己的。
“龍生九子,哪頭是龍?”
鄭澤偉忽然說道:“龍不一定生龍,鳳不一定生鳳,老鼠的兒子也不一定隻能去打洞。
一樣的道理。
放羊人的兒子,并不是也隻能成爲放羊人的。”
鄭澤偉認真地看着小牛,“李大牛,不要把自己局限在這裏,要去更外面的世界,去看到更多的精彩,找到屬于你自己的人生。”
小牛一臉茫然。
不到十歲的牧童,豈能聽懂這般深奧道理?
“……”
齊宣眉頭微皺。
因爲鄭澤偉,似乎想強行讓這個牧童聽懂。
“無論你是不是真心喜歡遊牧生活,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完之後,再重新來選擇你自己的人生。”
鄭澤偉說着,擡起右手,一指重重點在了小牛的眉心處。
陣陣神魂之力蕩漾開來,影響着小牛的心智,将這句話深深地烙印在了這個牧童的心底。
而後齊宣和鄭澤偉離開了小牛,就此離去。
茫茫草原。
羊群慢悠悠地走向夕陽。
領頭的巨羊背上,那個膚色黝黑的小牧童遙望遠方,面露若有所思之色,眼中好似多了些從前不曾擁有過的東西。
那是……
對外界的向往。
“鄭兄,能否解釋一二?”
數百米外,齊宣收回目光,右手托着九寶玄金塔,慢悠悠地朝一個方向走去,那是離這最近城池的方向,是小牛先前所說的北方。
“解釋什麽?”
鄭澤偉略顯低沉的聲音從塔裏傳出。
“解釋一下,爲什麽要強行影響那孩子?”齊宣輕聲道。
“……”
沉默良久。
“因爲,我的父親也是一個羊倌……一個……放羊的。”
鄭澤偉的沙啞聲音緩緩傳出:
“如果我小時候,那位教書先生沒有來我們村子裏,如果那位教書先生沒有選擇免費教我們這些山村孩子讀書寫字,我……
我不會知曉外面的世界有多麽精彩。
我恐怕會跟我的父親一樣,一輩子耗死在那窮鄉僻壤,作爲一個放羊的,平凡一生,碌碌無爲。
我原本也認爲,這樣的生活很不錯了。
直到那位教書先生的到來。
我開始讀書,寫字,我開始向往外面的世界。
最終。
我離開那座大山,離開了羊群,來到了北京,看見了列強的虎視眈眈,知道了我們民族的危在旦夕。
我開始追随孫先生。
我死在了這條路上,但我不後悔,因爲這是我選擇過的,最精彩,最有意義,最有價值的路!”
一縷藍煙忽然從九寶玄金塔裏飛出,化作鄭澤偉那俊朗青年的模樣,一襲長衫。
他看向齊宣,認真道:“放羊人的兒子,并不是也隻能成爲一個放羊人的。”
“如果上天給每一個人都選擇了注定的人生,那我們人生的意義就并非在于順從,而在于逆反。”
鄭澤偉神情異常堅定,“每個人從出生之時,上天就給了我們一條路,讓我們去走。但我們可以選擇不走這條路,而是去走出另一條屬于我們自己的路。
這是孫先生親口跟我說的。
我銘記于心,直至如今。
在我成爲太玄行走的那段日子裏,我反複琢磨這這句話,直至我破入金丹期的那天,我徹底明白了。”
“這句話歸根結底,就是一個‘逆’字。”
“順爲凡,逆則仙。”
“這,就是我的仙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