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先生!”
數日後,齊宣看着出現在眼前的美貌女子,微微愣神。
“南宮明月?”
他很快就認出來此女身份,上次來過的武帝城聯絡使,南宮明月。
“不必叫我萬先生。”齊宣糾正道,“我不會真的接任萬重山,現如今隻是暫時頂着而已。”
南宮明月眨了眨靈動的美眸。
而後鄭重其事地搖搖頭,“但凡您在此鎮壓南海一日,那便是爲天下謀福一日,如此大義,自然得稱先生。”
“那你就叫我齊先生。”
“額……是。”
“來此何事?”齊宣又問。
“是爲了記錄您所需物要的。”
聽得此言,南宮明月連忙掏出一個小書冊,拿着毛筆期待地看向他,“您需要武帝城送來什麽嗎?還是像上一代萬先生一樣,隻半年一次送來新衣物?”
“怎麽可能。”
齊宣淡然道:“先在森林邊上給我建一座宅子,不用太大,三四層就行,一處庭院加花園,假山鯉池什麽的要有。
還有就是打理我日常生活起居的仆役……嗯,十個就行了吧,男女參半,還有就是廚子。”
說到這兒,他格外認真地看着南宮明月,“我要最好的廚子,起碼也得大燕皇宮禦廚那種級别。
至于每日的新鮮食材你們自己想辦法,當然,要是實在因爲地形運不過來的話就算了,不新鮮的也行。”
南宮明月顯然愣了愣。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拿着毛筆在書冊上一陣奮筆疾書,将齊宣的要求都記錄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裏。
先是一批石匠瓦工到來負責建屋宅,再就是衆多仆役來幫他浣洗衣物,同時還有一批批皇宮禦廚到來,爲齊宣準備每日三餐。
建造宅子的工匠裏面大部分都是強大武夫,氣力遠超常人。
在他們的日夜不休之下,短短一月,一座豪華奢侈的宅院就在斷崖後面的森林邊上拔地而起。
應他要求,庭院花園,假山鯉池,應有盡有。
齊宣也得以欣然入住。
他和萬重山不一樣。
萬重山因爲自身性情原因,選擇了一種自己覺得安靜惬意,而他人覺得清苦的生活。
齊宣就和他大不相同。
反正都是要在這裏久居,何不把生活過得享受一些,反正到了他如今這般境界,哪怕是住在森林裏,一旦海上有絲毫異動,他也能瞬間沖到崖邊解決。
更何況以他的個人習慣,唯有在生活層面上一切都無需操心之後,對武道的修煉才能徹底進入極緻狀态。
一如小時候在其師父膝下之時。
打潮。
從萬重山離去之後,齊宣的生活就變得很是純粹。
日複一日,夜複一夜的打潮。
既是練拳,亦是練心。
歲月就這麽悄然流逝。
在日夜打潮之中,萬重山過完了他的一生。
而齊宣也在打潮之中,悄然度過了小半年的光陰。
加上萬重山還在的那段日子,齊宣來這片南海斷崖打潮至今,已然有一年矣。
“嘩啦啦——”
海面之上,驟起波瀾,層層海浪翻滾,最終一座近千米之高的海嘯橫貫天穹與海面,帶着宛若要滅世一般的恐怖威勢,朝斷崖狠狠拍來。
齊宣一襲白衣,立于崖邊。
“千米……”
他眼中倒映着海嘯,嘴角上揚。
千米海嘯,大概是萬重山走後的這段日子裏出現的最高的一座海嘯,他此前從未成功擊退過,但他卻也并無動用玉玺之力的打算。
千米,千米而已。
事到如今,他應該可以的。
“呼——”
一聲呼吸,重若悶雷。
齊宣擺開拳架,緩緩擡起右手,渾身筋骨齊鳴,發出陣陣虎豹雷音,猶如兇獸嘶吼,又猶如天雷滾滾。
面對千米海嘯,萬重浪不夠。
唯有蒼雷。
蒼雷拳,一拳遞出,将會徹底打空體内力量,也相當于把全身力量一瞬間爆發而出。
這樣的一拳,才夠。
“轟隆隆——”
茫茫天地間不見雷鳴,卻聞雷鳴怒吼,仿佛九霄之上有天庭雷神被海嘯觸怒!
“轟!!!”
齊宣一拳轟出,猶如神罰般将千米海嘯砸出一道巨大凹坑。
整座海嘯劇烈一顫,徹底崩潰成漫天水珠!
“嘩啦啦——”
千米海嘯崩潰,直接給此方天地下了一場滂沱大雨。
崖邊,齊宣臉色略顯蒼白,是體内氣力耗空所緻,他望着重新恢複平靜的海面,轉身朝不遠處的宅院走去。
然而剛邁出數步,他卻是忽然一愣。
因爲他的餘光瞥見了一株小樹苗。
一株生長在岩壁夾縫之中的小樹苗,枝葉繁綠,約莫能有他膝蓋高,在通體灰黑的斷崖上是一抹難得的綠意。
“這是……”
齊宣的回憶一下子被喚起。
當初他剛剛煉成《易筋經》第八轉,将北鬥和南鬥罡氣的特性融入肉身,然後便将具備南鬥生機特性的一滴血給了一株小草。
當時那小草一下子就長到他小腿高。
現在看來,這根本不是草,原來是一株小小樹苗。
齊宣饒有興緻地上前看去,發現這小樹苗根部周圍的石塊都被它撐裂開來,強壯的根系向下、向周圍擴散而去,汲取養分。
明明生于岩石夾縫這等絕境,還要日夜面對海風吹拂的侵襲,可這小樹苗依舊在茁壯成長。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齊宣忽然想起這首詩,不由自主地喃喃出聲。
和此情此景不算完全符合。
但此中真意,近乎一緻。
齊宣眼中開始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在樹苗前低着頭,駐足良久。
直至太陽漸漸下山,他忽然逼出幾滴鮮血給這株小樹苗,濃郁的生機頓時讓其枝葉散發的綠意更加盎然,甚至隐隐有拔高之勢。
可齊宣僅僅是淺嘗即止,沒有繼續喂血。
他轉身離開,朝森林邊上的宅院走去。
“齊先生。”
剛來到宅院大門,一名身穿黑衫的白發駝背老人便拄着拐杖,笑着迎了上來,“今日晚膳想吃什麽?老朽叫後廚準備。”
“都行。”
齊宣輕輕點頭。
說起這個名爲南宮安,被大家稱呼爲安老的老人,确實很奇怪。
身爲南宮家族的嫡系族人,明明一把年紀了,卻還是主動請纓,自己主動要求來這荒蕪貧瘠的南海斷崖擔任他的管家。
匪夷所思。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平靜。
不過齊宣每天除了打潮之外,還多了一個活動,那就是拿自己的血去喂崖邊的那株小樹苗。
現如今他的血肉對這些草木之物來說,效果遠比所謂化肥還強百倍。
時間一天天過去。
齊宣對自己所悟出的兩招拳法有了更多感悟,同時一顆心也逐漸沉澱,不再刻意去“領悟自己的武道”。
求得求得。
但有時候,不刻意去求,反而能更好的得。
時間流逝。
齊宣并沒有發現,自身散發的氣質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有了某種特殊的改變。
他唯一發現的是,斷崖邊那株樹苗在自己充滿生機的鮮血灌溉下開始了飛速成長,一天比一天粗壯挺拔。
當樹苗已經成長爲小樹,甚至比他人還高一小截的時候,他在南海打潮的歲月又過去了一年。
“又是一年了啊……”
齊宣仔細算了算,發現自己打潮的日子已經有足足兩年。
而就在這個“兩周年紀念日”過後沒多久,他的管家,南宮安,安老。
要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