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
齊宣愣了一下，而後從老人手中接過白布，擦了擦自己那一頭被打濕的白發。
“年紀輕輕的，怎就生了一頭白發？”萬重山溫和地問道。
“額……說來話長。”
齊宣略顯遲疑，“但身體無恙。”
“放心，他身體好得很。”
南宮問天忽然開口：“作爲下一代萬重山，他能勝任的。”
“……”
老人看了他一眼，而後輕歎一聲，看向齊宣，“孩子，你可知究竟何爲萬重山？”
“我……”
還不待齊宣回答，他便繼續開口道：“萬重山是一個名号，也是一個責任，更是一個囚牢，成了萬重山，你往後餘生都要被束縛在這片斷崖和附近的森林，無法踏出半步。”
這位老人平靜地看着齊宣的眼睛。
“孩子，你真的懂麽？”
齊宣一怔。
萬重山搖了搖頭。
“南宮。”
這位老人歎息一聲，“我說過的，不要強行把别人帶來，這些孩子有自己的人生，不應該被束縛在這裏。”
“可有些事總得有人做。”
南宮問天看着這位萬重山，聲音低沉。
頓了頓，他又道：“就像你一樣，不是麽？”
麻袍老人昂起頭，望着南海的無垠海面，眼神複雜，“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讓其他人，變得跟我一樣。”
“可有些事總得有人做！”
南宮問天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聲調略高，“南海不能沒有人鎮守，你已經老了！總得培養出下一代萬重山的！”
老人終于沉默。
良久無言。
“齊宣。”
南宮問天看向他，沉聲道：“我沒有跟你說過這回事，是因爲我不會給你選擇的權利。
你必須成爲萬重山，爲了守護人間而鎮守在此一輩子！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我話就放在這裏，你敢離開此地半步，我就會殺了你，任你跑到天涯海角都不會放過你。”
齊宣愕然。
“南宮……”
萬重山眉頭一皺。
“你阻止不了我。”南宮問天淡然道。
萬重山沉默。
莫說當今世間，便是縱觀前後五百年，這位武帝城主想殺人，又有誰能攔呢？
“就這樣。”
“好好教他吧，萬重山，我期待你卸去重擔那日，和我來一場酣暢淋漓的生死之戰。”
說罷，南宮問天整個人拔地而起，如長虹貫日般沖向雲霄。
轉眼間，消失在天邊。
僅剩齊宣和萬重山的斷崖邊，除了下邊海面浪花拍岸的“嘩嘩”聲之外，便再無其它聲響。
場面忽然安靜下來。
“抱歉。”
最終，還是萬重山開口打破寂靜，歎息道：“苦了你了。”
“無需道歉。”
齊宣搖搖頭，“這是南宮問天做的事，和你沒關系。”
“我……我先給你做頓飯吧。”
老人佝偻着身軀，走進旁邊的木屋之中，娴熟地拿起一個菜籃裏的蘑菇還有旁邊牆上挂着的幾條煙熏肉，走到了屋裏邊的竈台上。
“進來吧，孩子，進來。”
他頭也沒回地說道，蹲下身子拿起一根幹柴，粗糙的手指摩擦而過，竟是硬生生摩擦出了火花點燃幹柴，丢進竈台下邊的火堆裏。
“哦，好。”
齊宣點點頭，踏入了這座木屋。
環顧一下四周，屋内也算寬敞，雖然并無太多觀賞性的擺設，但該有的也沒缺，類似桌椅和書桌，竈台和水缸，應有盡有。
“喵——”
忽然，一聲貓叫吸引了齊宣的注意力。
他循聲望去，發現通往二樓的樓梯護欄上有一隻肥胖的橘貓趴着，慵懶地看着他。
“呵呵。”
萬重山笑着回過頭介紹道：“在這地方待着實在無趣，就養了一貓來相伴，沒讀過啥書不會取名，叫阿橘。”
“額……挺好的。”
齊宣略微有些拘束地坐到桌子面前，一時間思緒複雜。
所以。
他從今以後就要成爲下一代萬重山，被困在此地了？
怎麽可能啊……
先不說他的第二個必選任務還沒完成，十年内還要殺完剩下的三個甲等通緝犯。
便是完成了，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一輩子都耗在這個地方啊！
思索間，陣陣香氣已撲鼻。
萬重山端着一鍋熱氣蒸騰的蘑菇肉湯走來，給齊宣盛了一碗還備上了勺子。
“多謝。”
齊宣連忙接過，而後遲疑道：“那個……我還不知該怎麽稱呼你呢？”
“什麽稱呼不稱呼的。”
萬重山笑着擺擺手，“一個臭老頭而已，就叫我萬老頭吧。”
“額……萬老爺子。”
“呵呵，都行。”
齊宣坐下吃着肉湯，而萬重山則是拿起一個小木盆給旁邊的肥貓阿橘也盛了一盆。
再然後，萬重山才開始給自己盛起肉湯。
他和齊宣二人面對而坐。
安靜地吃了一會兒肉湯之後，齊宣覺得氣氛實在壓抑，随口找了個話題：
“萬老爺子……可有家室？”
“呵呵，倒也還真有過。”
萬重山笑着搖搖頭，“不過後來我娘子帶着兩個尚且年幼的孩子走了，我沒有攔他們，畢竟想想要跟我在這破地方守一輩子，任誰也不會願意的吧。”
他低頭看着碗裏的肉湯，倒映着他那蒼老的臉龐，“這麽多年了，他們也應該過上更好的生活了吧。”
齊宣沉默。
不是什麽地方都能建起武帝城的，北海武帝城那位置是三個大州之間的交通樞紐，天然的貿易中心，武帝城的繁榮是地形注定的。
而這片斷崖太小，附近都是貧瘠的大山，根本不具備形成聚集地的任何條件。
甚至若是沒有足夠的感情支撐，這地方連形成一個“家”的條件都沒有。
每一代萬重山，都注定了孤獨終老。
吃完肉湯之後，萬重山洗幹淨鍋碗，然後就搬了張椅子坐在木屋外邊。
這位老人就這麽平靜地望着這片他可能已經看了數十年的蔚藍海面，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屋内。
齊宣坐在桌前，閉上雙眼，開始回憶起腦海裏那篇七宮級功法《易筋經》。
先前在嵩山初得覺慧僧人傳授功法時隻是粗粗閱覽，并未看得太過仔細。
此時一回憶，他臉上神情愈發震驚。
最終，齊宣猛然睜眼！
眼中是難以抑制的驚喜！
将北鬥罡氣和南鬥罡氣徹底融會貫通的方法，他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