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米外，山坡之上。
王衍面色淡漠，看着齊宣王敦和曲幽三人走進王氏山谷的獸首大門，沉默良久。
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山谷大門附近的那座大坑上。
那是被齊宣一戟轟出來的大坑，至少方圓二十餘丈，厚達三尺。
王衍的眼中，忽然浮現一抹深深的忌憚，開口之後，聲音沙啞。
“丘圍，你說他若身處戰場，會如何？”
身後三百重甲銳士的将領王丘圍遲疑片刻，“兩軍對壘，一旦規模上了十萬，那麽個人的勇武便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
可是……
戰場殺伐，最重一個‘勢’字。
如果我方能有這麽一員猛将身先士卒，沖鋒陣前瘋狂屠戮，那麽對軍心士氣的增幅會達到一種恐怖的程度。
這種對軍心士氣的鼓舞，可遠比斬敵上百、上千來得有用。
如果再有一個坐鎮帳中，精于排兵布陣的将才指揮，讓他前往特定區域沖散敵軍陣列的話……”
王丘圍眼神一沉。
“那麽這個齊宣，足以憑一人之力扭轉戰場局勢！”
……
……
“主公！”
王氏山谷的一座閣樓之中。
王敦在劉雲面前單膝跪地，俯首稱臣。
劉雲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敦之勇武，我方才盡收眼底，有了你的相助，我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更有信心了。”
王蕭坐在一旁，手裏把玩着一盞茶杯，平靜道：“敦叔，大晉的将軍，不當了？”
王敦瞥了這個身穿黑衣的王氏家主一眼，眉頭緊鎖。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昔年畏畏縮縮的懦弱小男孩，居然會以雷霆手段誅殺家族異黨，還獲得大長老的支持，直接一夜之間坐上了王氏家主的位置。
其隐忍城府，太過駭人。
不過現在都爲劉雲、爲漢室做事，也沒必要鬧太僵。
“呵呵，家主，這大晉早已是強弩之末，各地諸侯都有起義之心，洛陽更是被賈南風那老女人搞的烏煙瘴氣。”
王敦大手一揮，“這晉朝的将軍，不做也罷！”
他沒說出口的是，現在洛陽軍隊幾乎都是被賈南風直轄，他這個将軍半點實權沒有。
至于身在洛陽的司馬氏妻子……
呵，反了大晉，再換就是，當初本就是和司馬皇室的政治聯姻，何來感情。
更何況，現在司馬皇室成了賈南風的一言堂，這個政治聯姻的效果更是幾乎消失。
這些事，他沒說。
可劉雲和王蕭，心裏都清楚得很，否則王敦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倒戈了。
“諸位。”
劉雲忽然開口，聲音低沉，“隻怕現在，就是我們要面臨的第一件難事了。”
衆人疑惑。
包括齊宣也是好奇地看向他。
“我劉氏族人早已動身遷徙來此，卻在長陽關受阻。”
劉雲神情嚴肅，望向身側牆壁的一張大地圖，一手指向其中的一個城池：
“長陽關！巴蜀入琅琊的必經之地！
然而長陽關的守軍将領是暴晉的忠實擁護者，一旦我們劉氏族人過去途徑此地，身份一旦暴露，他必定會依賈南風之令進行圍殺！”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皆是面露凝重之色。
“長陽關守軍……周彥林……”王敦冷笑一聲，“他老婆是賈南風的親侄女，能坐上這個位置全靠賈南風，自然得忠晉。”
“你可知長陽關守軍幾何？”王蕭眉頭緊鎖。
“五千！”王敦聲音一沉。
五千守軍。
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
王蕭摸着手裏的白玉茶杯，“我有鬼靈上百，附身之後可敵上千兵力，再加上王氏這些年養的私兵也有一千。”
“可長陽關易守難攻，且作爲軍事重鎮，士兵裝備精良。”王敦搖了搖頭，“想破城，至少得十倍兵力。”
“那就從城内起兵，你們再從城外進攻，裏應外合。”
這句話，是從頭到尾一直沉默的齊宣所說。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盡皆看向他。
王蕭一時語塞，“齊兄，你……想從城内起兵，說得好像我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軍隊運送入城一樣……”
“不用把軍隊運送入城。”
齊宣輕輕搖頭，“不需要那麽多人。”
他緩緩從座位上起身，望向窗外驕陽。
“我一人，可敵千軍！”
王蕭瞳孔驟縮。
劉雲微微一笑。
王敦和曲幽則是咧嘴大笑，對視之後異口同聲道：“誰不是啊！”
齊宣同樣滿臉笑意，而後看向王蕭，“把你的鬼靈岩山再借我一次，我和王敦曲幽先行入城，屆時打開城門之後你再讓你的百鬼軍和王氏私兵入城。”
王蕭眼眸微眯，“百鬼軍可敵上千兵力，王氏私兵也就一千。”
說着，他看向齊宣和王敦曲幽，“再加上你們……打一座五千兵力的長陽關……”
“家主還在猶豫？”
閣樓外忽然傳來王衍的笑聲。
“那若是加上在下帶來的這三百重弩手呢？”
衆人起身，望向閣樓窗台之外。
王衍一襲長衫，寬袖風流。
而他身後，則是三百名身穿重甲的精銳甲士，光是站在那便有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意迎面而來！
最重要的是他們手中，是一架架玄鐵打造的精良重弩！
晉朝最強重弩——玄鋼弩！
“無需猶豫了。”
劉雲微微一笑。
而後這位漢室後裔神情肅穆，厲聲喝道：
“長陽關，便是我等光複漢室，打響反晉号角的第一戰！”
……
……
半月之後。
巴蜀和琅琊交界處，一座城牆高聳的要塞在黃昏餘晖的照耀下，仿佛披上了一層淡金色的朦胧紗衣。
晚霞燦爛，城牆上的斑駁痕迹，愈發刺眼。
交界要塞，長陽關！
而關内街道之上，一位高大青年和一位壯碩漢子并肩而行。
齊宣，王敦！
“可惜，兵器和盔甲帶不進來。”王敦無奈道。
“能混進城已經不錯了。”齊宣遙望遠處的一隊巡邏晉軍，眼眸微眯，“兵器什麽的，搶就是了。”
二人在街道上兜兜轉轉，一路來到北城門附近。
而此時，天色漸暗。
齊宣仰着頭，直至看見漫天星辰降臨之後才緩緩開口：
“按照原計劃，打開城門之後你就出城去指揮軍隊攻城。”齊宣平靜道，“放心，我會幫你殺出一條路。”
王敦眼神凝重，“你确定？長陽關内一定有鬼靈，屆時大軍圍堵加上鬼靈暗中襲殺，你會很危險。”
“軍隊總要有一個指揮。”齊宣平靜道，“我不擅長指揮攻城戰，更不擅長入城之後的巷戰。”
所以……
齊宣望向守備森嚴的北城門，咧嘴一笑。
“那就讓我做回我最擅長的事。”
“做一個純粹武夫，來一場純粹殺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