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預料之中的不同,當自身穿過對方的時候,卻并未攫取到任何的精氣神,仿佛對方的身軀并無血肉,隻是一具空殼似的。
不,應該說确實就是空殼。
姜離暗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大略是還沒有補天的時代,爲了應對極其頻繁的天魔襲擊,修士們搞出過很多的花樣。
例如制造空殼分身在前頭晃悠,真身藏在其他地方,然後誘使天魔去吸取精氣,進入空殼的瞬間将其反鎖在裏面。
當然,那種手法對低級的魔頭有用,對大自在天魔就差了許多——首先尋常陷阱就很難起效,其次真身很快也會被找出來,然後吃掉。
唯一能克制大自在天魔的,便是高深且稀有的封印術,但姜離暗能夠确定,這具空殼裏并沒有設置陷阱,也沒有和封印術的痕迹。
不是人,也不是空殼,那多半是什麽法寶或者飛劍的化形了。
姜離暗仔細打量對方,外表上看是個可愛的小圓臉姑娘。
這點就很是奇怪,因爲法寶化形的外表是可以自由調整的,因此大部分器靈都是怎麽完美就怎麽來,很少有器靈會搞個小圓臉之類的特征……它們不理解微胖這種小衆審美。
“打夠了沒?”昆侖鏡冷冷問道。
它作爲一面鏡子,本身并沒有多少攻擊能力,但防禦能力卻是早就點滿了。無論是空間傳送還是鏡花水月,都能處理絕大多數的傷害手段,對上這魔頭自然不虛。
而姜離暗察覺到對方乃是法寶化形,心思急轉之下,卻沒有繼續攻擊,隻是笑着說道:
“原來是法器化形……你的主人呢?是在這附近潛修嗎?”
“我沒有必要跟你解釋吧。”昆侖鏡擺出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來,希望這魔頭能夠知難而退。
“這樣好不好?”姜離暗又再次問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别攔我下去尋人,我也不會攻擊你,如何?”
“下面是我的洞府。”昆侖鏡拒絕說道。
“真是奇怪。”姜離暗掩嘴假笑,“你一個法器化形,哪來的洞府?若說是你主人的洞府,你忠心護主不讓我進去,也就罷了……但你又不承認有主人這事,豈不奇怪?”
“我說了,這和你無關。”昆侖鏡冷漠說道。
她自問沒有陳觀水那樣靈活的處事手腕,因此便幹脆擺出油鹽不進的态度來。
“那若是我偏要下去呢?”見從對方嘴裏套不住話,姜魔女也是冷下臉來,沉聲問道。
“你盡管試試。”昆侖鏡面無表情。
對方擺出有恃無恐地架勢,讓姜魔女略微有些躊躇,但她本是膽大包天的性格,很快便選擇不理這昆侖鏡,直接化作黑霧向地隙裏沖去。
昆侖鏡不動聲色,将鏡花水月的幻術發動起來,開始蒙蔽姜離暗的感官。
當初幫魏東流僞裝之時,就未曾被姜魔女識破,這次自然也成功生效:隻見那姜離暗一路騰雲駕霧向下,原本是左右都有通道的分叉路口,她偏偏毫不猶豫地往右而去,仿佛根本沒看到左邊的道路似的。
昆侖鏡慢悠悠跟在對方身後,還抽了個空傳送去陳觀水那裏,吩咐他道:
“她進來了,你先留在此處,不要出來,我用幻術把她送走。”
“她?誰啊?你要怎麽把她送走?”陳觀水連聲問道,但昆侖鏡沒有爲他作答的意思,隻是再次傳送離開了。
這阿鏡……好端端地,說什麽“把她送走”,要不是前面加了“幻術”二字,陳觀水真以爲她是打算去痛下殺手的了。
昆侖鏡回到姜離暗的身邊,繼續尾随在她身後,暗地裏用幻術操縱她的感官,讓她避開能通往陳觀水的路線。
姜魔女一路往下,卻發現順利得有些過分。
沒有陷阱,也沒有禁制,那化形女子跟在身後,甚至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和先前的警惕之色是大相徑庭。
難道說……她已經笃定了無論我如何搜查,都不會有任何結果?
将整個裂隙都搜查過去,仍然沒有發現半點洞府的痕迹,姜離暗便确定自己肯定是中計了。
就是不知道,是對方用什麽花招,将真正的洞府隐藏了起來,還是自己壓根兒就走錯了路,真正的洞府另有其處……總之都得怪魏東流!
不僅離家不歸,還和别的女子厮混是吧?現在甚至躲在人家的洞府裏,不肯出來見我!
想到這裏,姜離暗默默在心裏給夫君記了一筆帳,轉頭已經是笑容滿面,和昆侖鏡吩咐說道:
“麻煩跟我家夫君說一聲,我還會回來的。”
“什麽意思?”昆侖鏡努力做驚愕不解狀。
“不用裝了。”姜離暗笑眯眯道,“我親眼見他穿過雲層,降到此處……不在你的洞府裏,還能躲在何處?”
“叫他盡快想好合理的解釋,不然下次等他被我抓到,可不是一次兩次就能解決了的哦?”
說完,她便再次騰起黑霧,迅速離開了此處。
……得找個擅長破解幻術的妹妹再來這裏,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先回魔宮問一問吧。
昆侖鏡掃描确認對方離開,這才悄然傳送回陳觀水身邊。
“解決了。”她笑容滿面說道,“你猜猜來的是誰?”
“呃。”陳觀水在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石琉璃?”
“爲何是石琉璃?”昆侖鏡奇怪地道,“不是都說了,她的術算被我屏蔽了麽?”
“那難道是安知素?”陳觀水又想起她那完全不講道理的直覺。
“你是怕你師姐所以才猜她的嗎?”昆侖鏡再次問道。
“難不成是徐師妹?”陳觀水思忖說道,“她腦海裏的那隻鳳凰,有突破你的術算屏蔽的能力?”
“猜來猜去,沒一個猜對的。”昆侖鏡歎氣說道,“是你那姜娘子。”
陳觀水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半晌才道:
“你怎麽解決的?”
“我讓她直接搜。”昆侖鏡從容說道,“她沒搜到,除了走人,還能怎麽辦?”
陳觀水聞言恍然,又有種莫名的餘悸和後怕。
面對徐師妹、安師姐和石大小姐,他可以遊刃有餘地裝傻、耍賴和拖時間,但那姜魔女從來就不是什麽講道理的女人,畢竟天魔行事風格暴戾,根本不顧及社交禮儀。
但凡被她懷疑半點,不管你如何狡辯,肯定就直接殺過來了。
幸好我及時來尋阿鏡!
想到這裏,他又有些得意和慶幸,但轉念想到姜娘子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不知什麽時候便要卷土重來,就忍不住再次陷入心煩意亂、愁眉苦臉之中。
卻說那徐應憐、安知素、石琉璃三人,聯手擋住那飛天夜叉的進攻,且戰且走,一路敗退。
徐應憐擅長大規模道法,在正面戰場上以火行道術實施攔截和對抗;安知素以雙劍從旁策應,雖然那飛天夜叉有銅軀鐵臂,刀槍不入,但僅僅是以飛劍劍脊進行撞擊,在關鍵時刻打斷那飛天夜叉的施法準頭,亦或是不讓它繼續追擊,也是卓有成效。
石琉璃不擅鬥法,便隻能用勾陳星沙護住自身。
在旁邊看了片刻,見那飛天夜叉被兩人聯手制住,主動權喪失殆盡,頓時又生起些不甘示弱的心思。
她手中道訣連掐,将天河之水召喚出來,又借助下方的汪洋大海,增長水勢,朝那飛天夜叉沖刷而去。
飛天夜叉被水柱噴中,不驚反喜,隻是迅速沖向火海,借助天河之水将那大光明火構成的火場沖得七零八落。
好在安知素危急時刻驟然爆發,用人劍合一猛沖飛天夜叉,将它強行撞回了火海深處。
“洞幽道友。”徐應憐忍耐怒氣,“若是不會鬥法,可以不出手。你這樣我要懷疑你站在誰那邊了。”
石琉璃自讨沒趣,讪讪地收了神通,默默退到遠處起了一卦。
卦象顯示,此戰極其兇險,稍有不慎便會隕落。
但從場面上看,那飛天夜叉明明被兩人聯手壓制,毫無還手之力啊……
石琉璃雖然自認不懂鬥法,卻也沒單純到以爲那兩人也很厲害的地步,連忙出聲提醒說道:
“小心!它在示弱!”
徐應憐和安知素陡然一驚,隻見那飛天夜叉勃然大怒,瞬間便沖出火海,朝石琉璃狂奔而來。
它雖然畏懼大光明火,卻還沒到“碰都不敢碰”的地步,隻是故意裝作畏懼火焰的樣子,目的就是要示弱麻痹對面,好找個機會突施辣手,瞬殺三人。
否則強殺一人,剩下兩人心知不敵,分散跑路,就容易有漏網之魚。
如今被石琉璃叫破,又見那飛天夜叉沖出火海,兩人也知道差點中計,連忙出手攔截對方。
安知素再次人劍合一,磅礴劍光轟向飛天夜叉,卻被它以蠻力正面硬撼抵住。
徐應憐趁機施展赤羽九鳳火,吐出足以劈金裂石的金線,但飛天夜叉趁機松開力道,被安知素的劍光推出金線的攻擊範圍,随後又在空中急速變向,再次殺向猝不及防的石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