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阿鏡下到地隙之中,陳觀水一時有種誤入蜀山火元洞的感覺。
到處都是紅熱的岩漿和火行真罡,在狹小的空間裏順着空氣流通,時而貫入,時而沖出,仿佛地肺的磅礴呼吸。
“這裏是一處天然的地肺。”昆侖鏡介紹說道,“嗯,可能不是那麽天然,但規模和天然的也差不多了。”
“典籍都說東南天柱的坍塌,是由于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的争鬥,前者因爲敗北而一頭撞在天柱上,把它給撞塌了。”
“但從這地肺火脈的存在來看,更有可能是祝融施展的某種浩瀚法術,在擊殺共工的時候波及了天柱,不是嗎?”
“确實。”陳觀水點頭說道,“那時代的大巫,确實擁有遠超當代仙人的法力。”
“但此世壽命到達極限,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昆侖鏡歎息說道,“天柱和天穹相連之處,本不應該如此脆弱才是。”
“總之,天柱坍圮,天穹破洞,女娲氏不得不煉補天石。而我們要做的,便是将當初的事情再進行一遍。”
“不錯。”陳觀水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心想要用什麽借口讓阿鏡給自己上術算屏蔽。
“對了。”昆侖鏡忽然說道,“我已經給你補了幻術,現在你不用擔心有人會通過術算找過來。”
“那太好了。”陳觀水正色說道,“既然不會有人打擾,那我已經等不及要開始重煉補天石了……那些碎片在哪裏?”
“就在前頭。”昆侖鏡帶着陳觀水穿過熱風,終于來到一處洞室。
隻見洞室下方,乃是濃稠的、融化的地火熔岩,其上熱度極其驚人,連光線都被熱流完全扭曲。
六枚補天石碎片,被玄奧晦澀的符文包裹一處,在地火熔岩上方的幾寸處,以某種忽快忽慢的速度在自旋着。
“就這?”陳觀水驚愕問道,“不直接浸入地火之中,而是靠上方的熱流來升溫?這得加熱到什麽時候去!”
“地火的溫度太高了。”昆侖鏡歎氣說道,“你放在地火上方,至少還能随時取回來。”
“若是浸在地火裏頭,萬一它沉下去了怎麽辦?”
“你就不能用一根繩子拴着浸下去嗎?”陳觀水異想天開。
“什麽繩子能抵禦住地火的高溫?”昆侖鏡微笑問道。
俗話說“天雷地火”,這地火既然能和雷劫齊名,威力當然不用多說。
陳觀水答不上來,狡辯說道:
“我相信阿鏡你一定有辦法。”
“我确實沒有辦法。”昆侖鏡搖了搖頭,“我的特長在于術算、幻術和空間,對付這種地火着實沒什麽頭緒。”
“觀水,你有什麽好主意麽?”
“可以用一些有風險的手段嗎?”陳觀水認真問道,“比如說,可能會有風險……”
“不行。”昆侖鏡笑眯眯道,“哪怕我們兩個人都出事,也不能讓補天石碎片有失。”
陳觀水:………………
他仔細思索起來。
如今昆侖鏡面臨的難題,有點兒類似于核聚變——要讓補天石碎片熔煉融合,需要達到足夠高的溫度。
地火滿足這個條件,但正是因爲環境溫度過高,反而導緻很多手段都沒有辦法使用。
阿鏡現在用了某種法術,将補天石碎片懸挂在地火熔岩上方。此處雖然溫度不夠高,但熱流幹擾較小,随時都能将去取出。
若是浸入到地火之中,被那不斷翻滾的熔岩攪動,乃至于脫離控制沉入地步,那可就沒有任何手段能将其撈出來了。
陳觀水用五行神光試了一下,發現其雖然能排開地火,使補天石不被卷走,但由于地火熱力太過磅礴,導緻對五行神光的消耗也是巨大,屬于典型的被量壓倒質的案例。
若要維持熔煉全程,所需要的真元想來也是無比巨大,陳觀水可不想當這個“閥門調節器”,因此果斷決定另尋他法。
再看諸多法寶飛劍,其中雖然不乏能扛住地火的法器,但卻不适合用來當固定補天石的火鉗。
仔細想想,覺得還是隻能用陣法。
“用陣法如何?”陳觀水提議問道。
陣法……昆侖鏡仔細一想,既然連地心混沌都能封印,想來區區引入地火熔煉也不在話下。
“那就交給你了,觀水。”她點頭同意下來。
把時間往前倒撥數日,從羽庭門秘境之中出來的三人,很快又陷入了某種預料之中的内讧。
“他究竟又跑哪裏去了?”安知素很想繼續追擊,卻也意識到如今已經失去對方下落,而在海上亂撞遇到對方的概率,無異于大海撈針。
還是得求助石琉璃的術算之能才行。
石琉璃沉吟不言,忽然聽見徐應憐說道:
“别的暫且不提,我覺得洞幽道友,似乎和那位是認識的。”
安知素:?!
她頓時顧不得别的,隻是驚疑地盯着石琉璃,心說師弟怎麽會和洞幽認識……哦,之前白玉京大比時相遇過,這又不奇怪。
石琉璃卻沒有安知素那般憨直,曉得徐應憐已經不打算繼續試探,要開門見山來問了,便微微一笑,說道:
“我倒是覺得,那位和瓊英道友的關系,似乎更加不簡單呢。”
徐應憐聞言沉默下來。
她當然已經看出,那人和石琉璃、安知素都有匪淺瓜葛。
若那人真的是秋長天,卻又是何時惹得那绛霄對他喊打喊殺,又能讓洞幽對他出手相助的?
她隐約感到有些不安,但事實真相太過離譜,終歸難以猜到,因此便冷冷問道:
“洞幽道友,爲何要問我和那人的關系?”
“同樣的問題,我也想請教瓊英道友。”石琉璃笑眯眯道。
徐應憐無言地看着她,心想這樣打太極的話,話題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
因此,她略微權衡利弊片刻,便直白地說道:
“我懷疑那人,乃是離開了昆侖太清宗的長庚長老。”
“絕不可能!”石琉璃還沒說話,安知素倒是搶先開口,言之鑿鑿地道,“那人乃是我蜀山的清衡長老,太陰劍主!我身爲師姐,怎麽可能認錯?”
“可有證據?”徐應憐皺眉問道,“未曾見太陰素鳴劍。”
安知素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活學活用,反問徐應憐道:
“也未曾見他用過雷法,有什麽證據說是昆侖長庚?”
要說證據,那人雖然渾身上下疑點重重,但徐應憐确實沒什麽明确證據,能證明對方必然是秋長天。
不過她終歸是七竅玲珑心,當然不會被這種問題難倒,因此隻是呵呵一笑,說道:
“怎麽沒有證據?先前在河煌一帶,我親眼見他用出秘法,乃是我昆侖《九天清微入境真言》的衍生道法,他不是長庚,還能是誰?”
“這……”安知素頓時卡殼,半晌才争辯說道,“《九天清微入境真言》,又不是隻有長庚會!”
“但既會清微真言,又有天元一氣劍的,除了我師兄長庚,還能有誰?”徐應憐立刻反問。
安知素終于答不上來,失魂落魄地想道:
若是他動用過天元一氣劍,難不成真是長庚……不對,也有可能是此劍落到師弟手裏,但掌握了《九天清微入境真言》,又要如何解釋呢?
石琉璃冷眼旁觀,已經猜到徐應憐是在扯謊。
若她真有決定性的證據,此時怎麽可能這般雲淡風輕?看到我出手替那她夫君擋下一擊,早就臉色不對勁了好吧!
如今還能引而不發,小心試探,無非也就是不确定那混蛋是否真是昆侖長庚罷了……要不然不可能坐得住的。
在心中盤算片刻,石琉璃便忽然說道:
“這隻是瓊英道友的一家之言吧?”
“倘若既會九天清微入境真言,又有天元一氣劍,那必然是昆侖長庚無疑。”
“這時候道友就應該趕緊回宗門禀報才是,又何必在這裏和我們浪費時間?”
“沒錯!”安知素如夢初醒,立刻冷笑,“既然你已經拿到确鑿證據,直接回去求助昆侖即可,何必來這裏問卦?”
“師兄并非叛離昆侖,而是離山自立,我昆侖太清宗沒有必要因此大動幹戈尋他。”徐應憐一本正經地圓謊,“是我個人打算找他問些問題而已。”
但安知素性情執拗,如今任憑她再怎麽多說,也不肯信,隻是冷冷說道:
“若昆侖太清宗有意太陰素鳴劍,那我勸你們還是熄了心思,否則遲早要和我蜀山做過一場。”
徐應憐啞口無言,心想我隻是來尋師兄下落,怎麽就跟太陰素鳴劍扯上關系了?再說了,你究竟爲啥那麽肯定,對方就是蜀山清衡,太陰劍主?
石琉璃看着兩人言語交鋒,心裏歎息不止。
若非是卦象顯示确實如此,誰能想到那個混蛋,居然同時有三重身份呢?
她也不打算解開誤會,隻是看那兩人吵嘴,巴不得她們關系繼續惡化下去,省得将來有聯手可能。
隻是沒過多久,忽有一道黑風從天邊襲來,嬌笑說道:
“敢問三位道友,可曾見過我家夫君?”
她話音剛落,無論是徐應憐、安知素還是石琉璃,頓時都齊齊停下交談,擺出如臨大敵的姿态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