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床廠不在紅星公司主廠區。
因爲十幾年前主廠區調整，除了汽車制造業的密切相關單位，其他配套單位都遷到了北山市新開區，離主廠區有七八公裏，已經在山邊上了。
從主廠區到新開區有内部交通車，每1小時有一趟，還是很方便。
鍾成出示蓋有公章并簽名的出入證明上了交通車，半小時後就到了新開區的機床廠。
他直接上了機床廠辦公大樓的五樓經理辦公室，找到了李經理。
李經理欠他一個人情，這是他決定來機床廠尋求幫助的主要原因。
他雖然不谙世故，但也知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搭理一個陌生人。
李經理對鍾成的來訪很意外，但也很高興。
“小鍾，怎麽想到來我這裏，來，快坐！”
他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走過來拉着鍾成坐到沙發上，還給鍾成泡了一杯茶。
“我聽說你現在在發動機事業部的技術科設計室，那地方就是養老的地方，年輕人呆久了就廢了，你還是到我這邊來吧。”
李經理對鍾成的能力還是很認可，見面就想挖人。
鍾成苦笑一下，沒接這話茬，“李經理，我這一陣在設計一種新型曲軸外圓數控磨床，發現數控系統不合适，想找你幫一下忙。”
這是他早已經想好的說辭，他不敢直接說出設計女娲工業母機的想法，怕被人看成瘋子。
而磨削加工不過是工業母機中的諸多功能之一，把問題說簡單一點，先找到合适的軟件開發人員再說後面的事。
李經理聞言來了興趣，他本身就是搞機床設計出身的，隻是這幾年提到領導崗位了。
二人探讨了一番數控磨床的設計方案，李經理皺起了眉頭。
他是專家，雖然鍾成已經簡化了設計功能好幾倍，但他還是看出了問題。
“小鍾啊，你這數控磨床的設計思路很先進，但對數控系統的要求太高了，目前的系統滿足不了這要求，必須開發全新的數控系統。”
鍾成暗自點贊，專家就是專家，省了自己不少口舌。
“是啊，我這方面不行，聽說你們機床廠有不少軟件開發的高手，所以隻有找你幫忙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李經理一拍大腿，說道：“這樣吧，我現在就找軟件開發室的人開會問問，你也參加，如果他們都說不行，那就隻有算了。”
他對鍾成提出的數控磨床設計方案還是抱有希望，如果數控系統能滿足使用要求，完全可以成爲機床廠的主打産品。
半小時後，在李經理辦公室旁邊的小會議室，機床廠軟件開發室包括室主任在内的六名軟件工程師全部到了。
鍾成對數控系統的要求作了大緻介紹，但馬上就讓與會人員皺起了眉頭。
軟件開發室的陳主任首先從專業角度否定了開發出一套全新數控系統的想法。
如何開發數控系統，模式、模型很重要：需要開發一個初級版本，應用到機床上，賣出去，收集客戶建議，再修改，升級。
不要想着一年兩年短時間内，在沒有市場反饋的情況下寫出好的系統。
機床廠有個技術人員，就妄圖開發一套全新的數控系統，結果前後開發了10年，還是隻停留在電腦上運行，根本沒有實用性。
“10年？”
鍾成有點傻眼了，是這名技術員太笨了，還是控制系統開發太難了？
李經理也沒想到問題會這麽麻煩，他和鍾成一樣也是對軟件開發不太了解。
他無奈地對鍾成苦笑一聲，表示愛莫能助了。
但鍾成卻在幾名軟件開發工程師對陳主任發言的迎合中發現了不和諧的地方。
有一個四五十歲、戴着高度近視眼鏡、又黑又瘦的小個子工程師對趙主任的話好像不是很感冒，贊同得有點敷衍。
他把目光投向這位工程師，問道：“請問這位老師傅，你對這事有什麽看法？”
鍾成的話讓幾位軟件工程師差點笑出來，不過在陳主任的目光下強忍住了。
鍾成很奇怪，這句話有問題嗎？
黑瘦的工程師臉上出現難堪的表情，有點遲疑，沒有馬上說話。
李經理見狀，給鍾成介紹說：“這是趙唯趙工，是數控系統編程專業的研究生，是機床廠的老員工了。”
然後他又對着趙唯說道：“趙工，有什麽想法，大膽說，不要有顧慮！”
李經理是機床廠的一把手，他的話讓趙唯的高度近視眼中出現了光芒。
他一咬牙，小聲說道：“我覺得這位鍾工的想法可以實現，我想試試！”
幾位軟件工程師又露出了想笑的表情，不過陳主任很快解開了鍾成的疑惑。
陳主任對趙唯不快地說道：“老趙，李經理的意思是想盡快開發出一套可投入實用的控制程序，你再搞個10年，有什麽用，你就不要添亂了！”
原來陳主任說的那個開發了10年數控系統的就是這位趙工啊，鍾成大感失望。
趙唯明顯想抓住這次在一把手面前表現的機會，他倔強地說道：“那是以前，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鍾成有點感動，從趙唯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受人輕視，如野草一般的卑微。
他對李經理說道：“我看趙工就很合适，反正其他人也不願意，就讓趙工和我一起開發這個控制系統吧。”
他是沒招了，實在不行就自己一個人慢慢搞吧，三五年總能搞出來，隻是趕不上紅星公司的設備換代了。
順手把這位趙工帶上，也算幫他一把吧。
李經理猶豫了一下，問陳主任：“趙工現在手上有什麽項目嗎？”
陳主任馬上回道：“老趙這一兩年身體不太好，一直沒有分配項目給他。”
李經理沉吟一下，對鍾成說道：“小鍾，我就讓趙工配合一下你的工作，但如果确實不行，就早點放棄，不要浪費時間了。”
“其實你的磨床設計思路還是非常好，如果降低一些标準，還是有希望的。”
鍾成心中歎氣，這已經降太多了，再降，我還開發來幹什麽。
但他還是對李經理的支持表示了感謝。
其他人都離開了，小會議室就隻剩下鍾成和趙唯兩人。
李經理讓他們兩個先溝通一下如何開始設計工作。
鍾成與趙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麽開頭。
半晌，趙唯才冒出一句話來。
“其實我早已經開發出一套全新的數控系統，用于你的這個數控磨床綽綽有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