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應該說,你是個愚蠢的人。”
藍白相間的機械動力裝甲走到了李哲身前五米之處,一個張揚的聲音從機甲的擴音器中傳了出來。
李哲沒有功夫跟對方理論,隻是沉聲說道:“立刻通知應急管理署過來救人,這是唯一可以減輕你的罪行的途徑。”
“救人?”
“罪行?”
機甲誇張的轉動着身體,向四周瞭望一圈之後道:“你指的是這些賤民嗎?他們死不死的跟我什麽關系,反正.......都會記在你李折科長的頭上。”
“..........”
天空持續出現低空突擊艦,大批衛戍軍的戰士趕了過來,把附近的區域全部封鎖。
李折冷漠的說道:“看來剛才對我的伏擊,你們衛戍軍也有份兒。”
“不不不,”機甲内的機師輕笑着說道:“我們隻是在追捕一名反抗軍逃犯,喏,就是你手裏的這一名,你立刻把他交給我們.......”
“休想!”
李哲一聲斷喝,把昏迷的方臉大漢扯到手中,手指摁在了他腰間的聚能炸彈引爆按鈕上。
。。。。。。。。。。。。。
老八在聽到連環爆炸之後,立刻就調動了在附近待命的監察部機動部隊,朝着爆炸聲音傳來的方向沖去。
當他們沖到李哲被伏擊的那條街道上,剛好跟趕到的衛戍軍戰士碰在了一起,遠遠的看到了街道上的李哲和機甲。
老八隻是一個派駐在48區的外圍監察員,沒有直接跟衛戍軍開幹的膽魄,隻好一邊焦急的開通訊搖人兒,一邊虛張聲勢的斥責衛戍軍的行徑,警告他們不要亂來。
夜色很快籠罩了雨中的長街,周圍躁亂的戰士們在剛開始的躁亂過後紛紛安靜了下來,默默的站在雨中,看着街道中心的兩個身影。
李哲的身高不到兩米(一米九、一米六都在此範圍之内),而藍白相間的機動戰甲高近三十米。
當兩者面對面的時候,會有很強烈的不對稱感、不平衡感。
但就是這兩個不對稱、不平衡的物體,卻形成了詭異的對峙局面。
在近千名戰士的圍觀之下,單薄的李哲微微擡着下巴,忍受着濕冷雨水的沖刷,卻在數百噸重的機甲面前絲毫不退。
這是渺小人類的意志和驕傲,與冰冷霸道的鋼鐵機械之間的對抗。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連周圍的衛戍軍戰士,也忍不住對李哲心生敬佩。
。。。。。。。。。。
“周圍不但有幾千上萬的賤民,可還有聯邦的戰士呢!我不相信你敢引爆這枚炸彈。”機甲機師終于打破了沉默。
李哲:“我也不相信你敢殺死我,如果我死了,整個沃森家族都要跟着你陪葬!”
“.........”
機甲内的機師明顯有些訝異:“你竟然猜到了我的身份?”
李哲譏笑着說道:“整個衛戍軍裏面,也就隻有沃森家族的二少爺才是個大傻叉,你米克.沃森的大名,在整個聯邦都非常的響亮。”
“.........”
藍白相間的機甲慢慢的蹲了下來,駕駛艙蓋向外打開,露出了一個金色頭發的中年機師。
米克.沃森有一張還算帥氣的臉,但是仔細看過之後,卻總給人一種刻薄的感覺。
他看着李哲冷冷的說道:“你其實受了很嚴重的傷,每堅持一分鍾,都要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但是你卻堅持了一個小時.......”
“但是這一個小時的時間裏,監察部卻沒有任何人來救你,所以你跟我比起來.......誰才是傻叉?”
“..........”
李哲冷漠的擡了擡眼皮,沒有回答米克.沃森的問話。
他剛開始跟機甲對峙的時候,也沒想到會等這麽久。
雖然李哲在看到機甲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沒那麽簡單,單獨一個衛戍軍是不敢跟監察部叫闆的,樹大根深的監察部還是引起了聯邦權貴們的集體抵制。
今天監察部想要把這個反抗軍罪犯帶走,必然要和聯邦各部門之間展開一系列的暗中博弈,也許一個處理不慎,就會釀成聯邦内讧的大禍。
但李哲堅信喬一安會支持自己。
因爲隻有帶走這個方臉大漢,才能還自己一個清白,才能給周圍數百名死傷的平民一個公道的說法。
如果今天李哲退縮了,衛戍軍一定會把這件事情壓下去,甚至歪曲事實把責任扣到李哲的腦袋上。
李哲不怕自己被冤枉。
但是如果監察部的人不來,那死了的平民就白死了。
甚至再這麽等下去,那些在雨中哀嚎的平民,那些得不到聯邦的救助,隻能冒雨自己搜救親人的平民,就再也不會相信聯邦還有公正了。
。。。。。。。。。
李哲忽然不想跟米克.沃森對峙了。
他拖着依然昏迷的方臉大漢,向着街邊旁邊那片倒塌的居民區走去。
居民區中正有一群男人在擡一塊沉重的混凝土,混凝土的下面隐隐有微弱的哭泣聲。
但是這塊混凝土很重,倒塌的位置又很狹窄,十幾個男人輪流上去,手都磨出血了卻總是隻能擡到一半。
“小心小心”
也許是因爲雨中濕滑,也許是因爲疲勞脫力,被擡到一半的混凝土突然砸了下來,眼看就要把一個躲閃不及的男人拍倒。
一隻單薄的手突然出現,撐住了即将塌下來的混凝土。
李哲的手上還有傷,一使勁還非常的疼。
血族的恢複能力再強,但被爆炸摧毀到骨頭的傷勢,也不可能在幾十分鍾内完好如初,剛剛恢複的末梢神經正是靈敏的時候,一碰上去更加疼痛。
但是李哲的手很穩,力氣也很大,十幾個人擡不起來的混凝土,卻被他單手慢慢的舉了起來。
“救人!”
周圍的人都看傻了,聽到李哲的呼喝之後才趕緊把困在下面的一對母女給救了出來。
李哲松手,拖着昏迷的方臉大漢往下一處廢墟走去。
而身後的十幾個男人看着離去的李哲,禁不住面面相觑。
這種敢于跟機甲對峙的大人物,也會顧忌低賤平民的死活?也會伸手幫自己這些窮哈哈一把?
可是再看看那一對凍得瑟瑟發抖的母女,這一切又都是真的。
“嗨!你們不過來幫忙嗎?”
李哲回頭喊了一嗓子,十幾個男人愣了幾秒,趕緊深一腳淺一腳的跟了上去。
十分鍾之後,雨中的廢墟之中,出現了奇怪卻和諧的一幕。
女人老弱在廢墟中搜撿着食物和有價值的物品,男人集結在了一起,奮力挖掘着可能有人的地方,拯救出一個個被埋在瓦礫之中的幸存者。
可是剛才連環爆炸和機甲摧毀的民居太多了,隻憑李哲帶着一幫平民,沒有合适的救援設備,效率低下根本救不過來。
“我們要過去,讓我們過去救人!”
“你們這些混蛋,爲什麽不讓我們過去........”
老八帶着監察部的機動戰士們鼓噪了起來,想要沖過衛戍軍的封鎖線過去幫李哲。
但是米克.沃森站在機甲的駕駛艙内,看着李哲的背影連連發笑,對屬下發送過來的詢問置若罔聞。
李哲有了虛弱的感覺,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這一次受的傷實在太重了。
但是他的胸中卻仿佛燃起了一團火,不但有傷情帶來的疼痛,還有對周圍那些愚蠢的衛戍軍的憤怒。
一名軍人,要怎麽才能受人尊重?受人敬仰?
唯有保家衛民。
指望一群對百姓的生死置若罔聞的戰士,怎麽能維護世間的安甯和正義?
。。。。。。。。。
雨,忽然停了。
天,忽然亮了。
龐大的星艦遮擋在了李哲的頭頂上空,遮擋住了濕冷的雨水;強烈的照明燈照亮了整片廢墟,驅走了冰冷無情的黑暗。
辰瞳從星艦上飄落了下來,飄到了李哲的身邊。
她一把抓起李哲的手,手上還未愈合的傷疤摩擦出來的觸感,讓她的心一陣揪疼。
“爲什麽不聯系我?”
“咳咳~......通訊器被炸壞了.......走不了......”
辰瞳陰冷的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拖帶着李哲漂浮而起,向着頭頂的星艦升去。
李哲費力的抓住方臉大漢,跟随着辰瞳漂浮上升。
“先組織救人!”
辰瞳根本不聽李哲的話,帶着他就上了神殿的星艦,冷聲命令手下關閉艙門。
李哲虛弱的說道:“神憐世人,人人兼愛,你欲索取,必先給予,神殿想要在聯邦重新立足,就要首先讓聯邦人知道可以給他們帶來什麽。”
“..........”
辰瞳看着虛弱的李哲,心裏又急又氣,但是最終還是淡淡的吩咐了下去。
“組織救人,展示神靈對衆生的憐憫。”
李哲聽到這裏,繃緊的身心驟然松了下來,那些平民的災禍是因他而起,他終究是心中有愧。
洶湧的疲憊和傷痛如潮水一般包圍了李哲,而一股李哲從來沒有察覺到過的躁動混亂,也乘機從他身體深處沖了出來,在他體内興風作浪。
“掠奪後遺症?”
李哲覺醒了相對的記憶信息,知道了相應的應對辦法——沉睡。
“真不是時候。”
李哲趁着最後清醒的時刻,給“隐匿”銘文傳遞了一道意識,建立了一套簡單的自我隐藏機制,然後就徹底的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