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選擇貿然動手的,而是和情報部門的人一起,挨個審訊掃蕩中抓獲的俘虜,尋找獨立團的人。
可絕大多數的戰士所知的訊息,對山本了解獨立團并沒有太大的幫助,甚至其中有很多的戰士,面對酷刑不僅沒有屈服,反而給日本人上了一堂課,告訴他們什麽叫真正的中國軍人!
但收獲總是有的,有個俘虜受不過刑,一股腦的交代了他的身份和名字,此人的職務讓山本欣喜若狂。
這人就是朱子明,獨立團團部的保衛幹事,在王家村突圍過程中被鬼子俘虜到的。
朱子明一股腦的交代了自己所了解的種種,而程光的事迹,也展現在了山本一木的眼前。
了解到程光後,山本一木差點氣炸,他對情報機構的鬼子說:“這個程光,就是上次帶着我們兜圈子甚至讓特攻隊損失慘重的元兇!而他……”
說到這,山本一木咬牙切齒起來:“而他,就是那個留下了讓我們帝國軍人十分屈辱的字條的混蛋!”
“獨立團偵察連連長?李雲龍的心腹愛将?”
“對!就是他!提高他的懸賞,李雲龍的腦袋值十萬大洋,他的腦袋,三萬大洋!”山本一木想起那場讓特攻隊差點折戟的追擊戰,心中滿是仇恨,要不是程光,特攻隊怎麽可能會沉淪大半年?
鬼子的情報官不解說:“區區一個土八路的連長,開出三萬大洋的懸賞,會不會太高了?”
“不高!”山本一木堅持說:“他的腦袋值這個價!他是從德國回來的,在德國接受過軍事訓練,我懷疑接受的是特種訓練,這個人對特種作戰極有研究,我覺得他的價值絲毫不亞于李雲龍,宏信君,懸賞下去,如果有誰能活捉程光,可以給十萬大洋的懸賞!隻要撬開他的嘴巴,我相信我們可以了解到德國人的特種部隊情況!”
山本一木其特攻隊在戰場上屢立功勞,所向披靡,可在程光手上近乎全滅,對方絕對是那種比自己還要精通特種作戰的人才,像這樣的人才,必須扼殺!
更何況對山本來說,程光和他的仇還有那麽大,他必須報仇!
“明白。”鬼子情報官點頭,又問:“那這個人怎麽處理?”
“你不覺得在獨立團的團部埋以一顆釘子,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嗎?”山本一木壓抑着興奮,說:“我想,這将是我們一舉幹掉獨立團的機會!”
鬼子的情報官同樣露出了笑意,至于朱子明會不會做這個内奸?這還要研究嗎?
一個星期後,朱子明被鬼子護送着離開了監獄,而爲了保守朱子明被俘的消息,監獄内的其餘俘虜,全都被鬼子秘密處決,甚至就連參與審訊的鬼子,都因爲保密的緣故,被調到了河北。
.................
趙家峪。
趙剛摁着自己的太陽穴,強迫自己繼續看眼前的文件,一名參謀說:“政委,您睡一會兒吧,您都好幾天沒好好眯過一眼了。”
“這些文件看完吧,對了,二營有消息了嗎?”
參謀搖搖頭,低聲說:“還沒有。”
“有三營消息了馬上通知我,”趙剛歎了口氣,“你幫我注意下,一有二營的情況馬上通知我。”
“是。”參謀低聲回應。
王家村分兵突圍後,一營的情況最好,整體損失不大,而且爲了應對嚴峻的形式,一營在突圍以後按照上級的命令直接分兵了,全營以連排爲單位分散起來,2營情況有些糟,在突圍後又被鬼子纏上,打了一場硬戰,整個2營現在還不足之前的一半人。
最讓趙剛揪心的則是二營,二營到現在沒有消息傳來,團部通訊班和騎兵連僅剩的騎兵都灑了出去,可始終沒有找到二營。
部隊遭受了這麽大的重創和損失,可團長李雲龍卻一病不起,到現在還沒清醒過來,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趙剛身上,這連續幾天,趙剛連眼睛都不敢合一下。
掐着自己的大腿,處理完了手上的文件以後,趙剛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去了病房。
病房是老鄉騰出來的屋子,還沒進屋就聞見了刺鼻的中藥味道,和尚和李剛兩個人像門神一樣蹲在門口,悶悶的一語不發。
看到趙剛過來,眼睛中布滿了血絲的兩人忙站了起來,向眼中一樣滿是血絲的趙剛打招呼,趙剛輕聲問道:“團長和程光醒了嗎?”
和尚沉重的搖頭,趙剛見狀,拍了拍兩人,說:“放心吧,那位老中醫看過了,說沒問題的,我進去看看。”
屋内,秀芹正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聽到趙剛進來的腳步後瞬間就站了起來,望向了炕上躺着的兩人,看清兩人還在昏迷後,失望的将頭轉到一邊,看到是趙剛後,忙打招呼:“政委。”
“秀芹同志,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趙剛和藹的朝秀芹說道:“這幾天都是你在照顧他們兩個,謝謝。”
秀芹忙說:“不用謝的,都是自己的同志。”
趙剛收起客套,詢問道:“他們……他們兩個情況怎麽樣?”
“燒都退了,可一直不醒來,政委,能不能找上級派個大醫生過來?俺……俺擔心他們在這樣昏迷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趙剛說:“我已經派人去聯系上級了,秀芹同志,你先回去歇會吧,我先看會他們。”
“哦,是,”秀芹忙往外走,快到門口了,她卻停下說:“政委……李團長和程連長一醒過來,您叫下俺成不?”
“行,你放心吧。”趙剛強擠出一個笑意。
秀芹出去後,趙剛呆呆的看着炕上昏迷的兩人,半晌才說:“老李啊,你倒是快醒來啊,你個狗日的,部隊受了這麽大的損失,你他娘倒是會躲,躲炕上避清閑了啊,我……我他娘頂不住了啊,老李啊,你倒是快醒來啊,戰士們還在等你呢……沒你的獨立團,那還是獨立團嗎?”
“程光,還有你小子,你也倒是快醒來啊,偵察連受了這麽大的損失,戰士們可都在等着你起來帶他們重拾偵察連的輝煌啊!你小子……你小子是個鐵人,是個天都壓不跨的鐵人,你和老李,怎麽都跟娘們似的,在這個時候躺下呢?”
趙剛呢喃的說着,眼睛卻不由濕潤起來。
“老李啊,你倒是應個聲啊……你别想娘們一樣了行不?我知道的,你和程光一樣,都是鐵打銅鑄的身子,鋼澆的神經,這麽點病痛,怎麽會把你們兩個擊倒?”
屋外,李剛将頭埋在的雙腿間。
對于一個從小習武的人來說,這是最不堪的表現,因爲這代表着脆弱,可聽着屋内趙剛的呢喃,李剛卻生出不敢直面現實的脆弱。
他是獨立團偵察連特偵排的排長,是團長親口命名的梁山小隊的隊長,可……
可是,最危險的任務,卻全都被自己的連長一個人扛了!
他想起程光被擡回來的一幕,那個像鋼鐵般一樣挺立着,面對多少強敵都不會皺眉和恐懼的連長,那個訓練他們時候如魔王一般,卻始終身先士卒各種奇思妙想層出不覺的連長、那個無時無刻都在用筆直的身體走路的連長,被擡回來的時候,卷縮成一團、像個無助的孩童一樣的畫面。
他不知道程光到底在冰河裏面鑽了多久才躲開了鬼子騎兵的追索,也不知道程光是怎麽在冰河裏爬出來後,又趕到辛莊幹掉了鬼子聯隊指揮部的。
可他知道,程光一定是經曆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才完成了這一切,當看到連長在擔架上不住的卷縮、顫栗的時候,李剛知道,這個鋼鑄鐵打的男人,曆經了常人想象不到的困難、摧殘,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而他,而他們整個梁山小隊,卻被自家的連長保護在羽翼下,隻是在暴風雨的周邊……不斷的展翅。
李剛心裏難過,一旁的和尚心裏也不好受,整個獨立團中,他最敬重的三個人,兩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種滋味……
就在這時,李雲龍虛弱的咒罵聲突然響起:
“誰他娘的罵老子跟娘們一樣?”
随即就是趙剛驚喜的聲音:“老李?老李!”
守在外邊的李剛和和尚,兩人風一樣的沖進了屋子,這時候的李雲龍已經在趙剛的幫助下坐了起來,看到和尚和李剛沖進來,問着說:“哪個狗日的罵老子跟個娘們一樣?老子睡夢中聽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你們?”
和尚、李剛面面相觑,不知道怎麽回答。
趙剛在一旁笑答:“是老子罵的!老李你還真是屬賤皮子的啊,非得罵你兩聲你才醒來啊!”
“老趙你罵的啊?我就說嘛,整個獨立團,除了你老趙,誰他娘的還敢罵老子!”李雲龍嘿嘿笑着:“還别說,這要不是被你突然罵了幾句,我一聽生氣了,還真不容易醒來啊。”
說着他環顧四周,看到邊上昏迷着的程光後,費力的靠在了牆上,問:“程光這小子怎麽了?”
趙剛歎了口氣,說:“他……他呀,太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了。”
趙剛歎着氣,随即說起了程光斷後以後經曆的事,李雲龍聽的目瞪口呆,等趙剛講完,他好半天才合住嘴巴,說:“敢情咱們被鬼子攆來攆去的,便宜都讓這小子給占了?兩個大佐一堆中佐少佐……這……這他娘的!”
盡管這次突圍,獨立團損失慘重,可程光這一票功勞真是太耀眼了,再加上一個被相互打殘的炮兵中隊,鬼子這次得吐血吧!
李雲龍心中激動,再看看躺在炕上依舊昏迷的程光,他覺得自己能被趙剛罵醒來,程光應該也可以。
于是李雲龍朝和尚說:“這小子一定是覺得自己功勞夠大,偷懶起來了,和尚,把這小子給老子罵醒!”李雲龍支使着和尚,和尚爲難的看了眼趙剛,趙剛點頭,示意和尚你上吧。
和尚無奈,走到程光跟前,罵着說:“程光,你怎麽跟個娘們一樣躺在炕上不動彈?你要是不醒來,那就别怪俺看不起你了!”
和尚學着趙剛罵人的方式,但程光紋絲不動,和尚撓頭,說:“團長,不頂用啊!”
李雲龍嘀咕說:“難道是方式不對?”
趙剛沒好氣的瞪了李雲龍一眼,“他可能太累了,老李,你就别胡鬧了,那位郎中還在趙家峪,我去請郎中再看看吧。”
李雲龍不理會趙剛的話,他心中琢磨,咱老李都能醒過來,這小子跟個鐵打銅澆的一樣,沒道理叫不醒來,自己得換個方式,稍作琢磨後,他吸了口氣,然後嘶吼道:“鬼子上來了!”
話音剛落,床上昏迷的人突然翻了起來,翻動間就在周圍伸手摸索起來,看得趙剛目瞪口呆,心道:這也可以?
李雲龍随即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看吧,咱老李比江湖郎中管用多了吧?
……
李雲龍醒來後的第二天,就開始在趙家峪晃悠起來,說也奇怪,李雲龍僅僅是露了面,在趙家峪晃蕩了一番,原本沉重的氣氛就變得積極了起來,而随着李雲龍的罵娘聲,那支敢對着十倍二十倍鬼子發起沖鋒的獨立團,又“回來”了!
就好像有團長在,天大的事那都不算事一樣!
幾天後,掃蕩的鬼子收縮了回去,八路軍各部隊間又開始聯系起來,可二營卻依舊沒有訊息,李雲龍急了,讓孫德勝帶人去二營突圍的區域去尋找二營的下落。
僅僅幾天恢複了一半的程光,連忙向李雲龍請命說,自己也想活動下筋骨,李雲龍自然沒有異議,便讓程光和孫德勝一道去尋找二營。
騎兵連的十二名戰士外加程光一行六人,一共十八人的隊伍當日下午就離開了趙家峪,前往王家村方向。
兩天後,徒步的小隊伍便來到了王家村,之前轉移的村民已經回到了村子,收拾着被鬼子禍害過的瘡痍,程光在村裏打聽,不出意外的沒有三營的訊息,他們隻好沿着三營突圍的方向再度尋找。
三天後,在一個名爲孫蔡村的村子中,他們終于找到了三名被老鄉藏起來身負重傷的戰士。
見到程光後,戰士失聲痛哭的呼喊:“程連長!”
“趙四?”程光看着這名痛哭的戰士,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趙四狠狠的點頭,然後絕望的哭着說:“程連長……二營……二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