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帳縣城外官道。
一位驿卒攔在路中,将一行由官兵保護的隊伍叫停。
“各位軍爺請稍等!”
隊伍停下,爲首軍官策馬上前皺眉問道:“做什麽的?”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動刀,就是因爲此人穿的乃是衙役服飾,通常情況,這是有特殊情況。
那驿卒咽了口唾沫,急聲道:“請問這是狄大人的行架嗎?”
和狄仁傑共坐一車的程光對這坐在門口的狄春使了個眼色,狄春趕緊翻身下車。
“沒錯,正是,你是何人?”
狄春下車後并沒有靠近,而是在站遠處問道。
“卑職是绛帳縣的公人,有緊急公文呈遞,尊介,請将這刑部轉發靈州的六百裏加急火速呈交給狄大人。”
那人遞給狄春一個文本。
狄春轉身看向探出腦袋的程光:“少爺,這是刑部轉發靈州的六百裏加急文書,快給老爺。”
程光接過公文縮回了車廂,将公文遞給狄仁傑。
“叔父。”
“嗯,我都聽到了,叫狄春簽閣單,讓公人回去吧。”
狄仁傑打開公文開始查看,程光則探出腦袋囑咐狄春。
等到車隊重新起行後,程光這才湊到狄仁傑身前:“叔父,什麽事?”
狄仁傑皺眉歎了口氣,這才沉聲道:“日前突厥議和使團進京,皇帝親自招待,并将翌陽郡主許配給突厥可汗,兩國結盟。”
“難道是出事了?”程光知道是使團出事了,不然狄仁傑也不會是這個表情
“沒錯,前日閣部卻收到邊關六百裏加急傳報,突厥使團已于十日前在全部被殺!”
“被殺了?莫非是有人想要阻止這次的議和?而且之前皇帝接待的使團就是假的吧,看來這件事很複雜啊。”程光明知故問道。
狄仁傑攆着自己的胡子皺眉凝思道:“公文中說,突厥使團一行四十六人,以及我甘南道行軍大總管麾下一百二十人的護衛隊全部被殺死在戈壁中。”
“普通的匪幫馬賊絕沒有這樣的能力,如果内部沒有策應,外部沒有強援,想将這樣一隻隊伍全部殺死,絕不可能。”
“内奸?”程光馬上想到了這個世界武力的天花闆,李元芳,一個被人當做棋子的小官。
看來自己就快要見到自己心中的偶像了,那把鏈子刀可是程光十分眼饞的一把武器。
“沒錯,公文中說,使團一行一共一百六十六人,卻隻找到了一百六十五具屍體,護衛隊隊正李元芳失蹤。”
“李元芳?上面有說他是什麽人嗎?”程光問道。
狄仁傑合上公文說道:“甘南道遊擊将軍,正七品上。”
程光笑着說道:“哦?那就說明他是一個低級軍官了,叔父,我敢說這個李元芳一定是被冤枉的,是被人當做了棋子。”
“使團失蹤在大周境内,突厥那邊會怎麽想?肯定是以爲大周不想進行議和,那麽戰争将會再次席卷兩國,而這并不是當朝所想要的,這說明是有人想要挑起兩國的戰争啊。”
程光繼續補充道:“使團一共一百六十六人,唯獨逃走了一個下級軍官,這個人明顯就是襲擊使團的人放出來的一個棋子,肯定是有着特殊的目的。”
說完程光看向狄仁傑,語氣十分的笃定的說道:“縱觀整個大周,可以說沒人能夠查清這件事的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除了叔父您,那麽這個李元芳被故意放掉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
狄仁傑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按照你的說法,這些人的目标早就放在我的身上了啊?”
“看過叔父的著書,我總結了一個點: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對情況,那麽剩下的那個無論多麽的令人不可置信,那都是最後的答案。盡管聽上去十分的匪夷所思,這些人的目标就是叔父您。”
狄仁傑思索了片刻,臉上露出了微笑,欣慰的看着程光:“狄風,你真的是讓叔父大吃一驚啊,看來我們狄家已經後繼有人了啊,呵呵~”
......
幽州,小連子山。
轟隆一聲,石門徐徐地打開。那個在長安城土窯裏被蝮蛇救出的劉金,在一名丫鬟的帶領下慢慢地走進了山洞。
丫鬟領着劉金到了山洞的深處便靜靜地待在一旁,劉金也随之停了下來,問道:“金木蘭在哪兒?”
丫鬟沖前面指了指,劉金慢慢轉過頭。
一道竹簾徐徐升起,露出了竹簾後面坐在椅子上的一個女人,女人身着紅色铠甲,頭戴鬥笠,讓人看不清她的真實面目。
劉金見此,疑惑地問道:“你是金木蘭?”
女人笑道:“老朋友,幽州一别,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
劉金苦笑道:“這三年,我受了太多的苦。所以,一些事情記得不太清楚了。”
女人說道:“是啊,當年你我在幽州會面,商談那份名單的事情,想不到内衛突然出現,将你抓走。爲了救你,這三年我可以說是絞盡了腦汁。”
劉金冷笑一聲,說道:“你倒不如說是爲了那份名單更加準确一些。”
女人也不反駁,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你也可以這麽理解。”
這時,劉金才笑着說道:“不錯,你是金木蘭。”
金木蘭聞言,說道:“當然,我想三年前,我們有關那份名單的協定,應該還算數吧?”
劉金聞言,點點頭說道:“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做到。可我有一個問題。”
金木蘭問道:“什麽?”
劉金答道:“我被抓後,幽州的情形怎麽樣了?”
金木蘭聞言,笑了起來,說道:“你可真是個老狐狸,怕我不還你的幽州嗎。放心吧,它和你在的時候一樣,而且,比那個時候更加強大。隻要交出名單,你馬上又可以回到你的幽州。”
劉金問:“時過三年,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金木蘭道:“我們的目的是一緻的,否則,當年就不會達成那個協定。我說的話得對吧?”
劉金沉默良久,最後終于點點頭,說道:“名單就在我身上。”
金木蘭對此感到很奇怪:“哦?”
劉金說完,就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小的藥瓶,接着解開上衣,露出了上身,隻見劉金的身上滿是傷痕。
金木蘭皺了皺眉,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劉金對着站在一旁的丫鬟說道:“把這瓶藥水塗抹到我的後背上。”
丫鬟聞言一愣,金木蘭命令道:“照辦!”
于是丫鬟将藥水塗在了劉金的後背之上,不一會兒,劉金的後背上出現了一行行的蠅頭小楷!
金木蘭看到之後,笑着說道:“好,不愧是越王的高級幕僚!隻憑這一手,就足可以說的上是驚世駭俗!”
劉金得意地說道:“千牛衛對我嚴刑拷打,可這些笨蛋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名單就在我背皮上!”
金木蘭對着丫鬟道:“春香,馬上将名單拓下來!”
春香回道:“是。”
……
靈州城内。
李元芳站在人群中看着城牆上貼着通緝自己的海捕文書,慢慢的壓了壓帽子,但從衣衫中慢慢滲出的血液留在了之前站着的地方。
李元芳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進入了靈州城,任誰也不會相信隻有一面之緣的人。
待李元芳走後,兩個腳夫模樣的人互相指了指,點了點頭。
兩人尾随着李元芳走進了一條小巷之中,看着他進入了一家客棧之中。
一個腳夫說道:“你先盯着他,我去報告大人。”
另一個腳夫說道:“放心吧,我保證眼睛都不眨一下。”
說完一個腳夫就快步離去。
傍晚,靈州客棧中。
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正在擦拭傷口的李元芳拿起鋼刀,問道:“是誰。”
“客官,您要的衣裳和白藥。”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
李元芳說道:“放在門口就是了。”
店小二點點頭,待放好之後,就轉身離去。
李元芳這時才放下了鋼刀,松了一口氣。
……
深夜,長安太極殿内,武則天把桌案拍得砰砰作響,嘴裏大罵道:“廢物!都是廢物!”
底下跪着的一個将領吓得渾身顫抖。
武則天怒喝道:“幾百人的使團,難道會飛上天去?”
張柬之勸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武則天哼了一聲,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張柬之說道:“這些歹徒既然策劃得如此周密,想來早已将退路留好。依臣之見,這些人出城後定會喬裝改扮,化整爲零。因此,也不能責怪熊将軍。”
武則天冷哼一聲,說道:“起來!”熊将軍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
武則天問道:“護送突厥使團的左右衛難道也沒有了蹤迹?”
熊将軍回道:“肯定是遭遇了歹徒的毒手。”
武則天聞言大怒,吼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堂堂朝廷竟被這些逆賊玩弄于股掌之間,要你們這些大臣、将軍有什麽用!退下!”
熊将軍如蒙大赦,急忙退出大殿。
武則天又問道:“狄仁傑怎麽搞的,爲什麽還沒有到?”
張柬之趕忙道:“陛下,昨日吏部通報,狄大人已過汜水進入雍州境内,再有幾天就可抵達長安了。”
武則天點點頭:“好。突厥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張柬之道:“暫時還沒有。臣以爲,突厥即使開戰,也要有一段準備的時間。臣已禀承聖意,命兵部傳檄,令甘南道諸軍在涼州集結,随時戒備,以防不測。而今,隻待聖旨下達便可就近調動關中的左右威衛主力,前赴甘南對突厥作戰。”
武則天擺了擺手,說道:“不要着急。老子雲:‘佳兵不祥’,兵鋒到處生靈塗炭,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現在,朕就指望狄懷英了。如果他能破此奇案,将元兇繩之以法,也許兩國關系還有緩和的餘地。”
張柬之點點頭:“陛下明鑒。”
武則天又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對那個逆賊李元芳一定要加緊追捕,嚴令各州縣,絕不可輕忽懈怠,否則絕不姑息!”
張柬之道:“是。臣馬上命吏部、刑部再傳嚴令,務使此賊盡快成擒。”
武則天擺了擺手,說道:“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