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
我些許仰望過那蒼白的背影
如此蕭瑟
也許我大師兄的一生就是如此悲壯
自小學劍
一身無量劍意天下無敵
我羨慕他的悟性
也羨慕他的機遇
可我後來發現
即使這所謂的機遇全然歸于己身，他也永遠走不到那最後的一步。
爲天下赴死之人
卻被天下遺忘
這是悲哀麽？
也許是的
林凡生曾經恨過，那時的所有目光都在齊衡一人身上。
自己明明也不差，而且修爲還領先，爲什麽，爲什麽所有人都覺得齊衡才是天才呢？
後來直到魔族逐漸出現，林凡生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了哪。
那種心境，那種境界，隻能讓自己仰望。
當無數次的被魔族圍殺之時，大師兄他已經可以劍斬群魔。
當我真正可以直面魔族的時候，大師兄已經以己身喂天道，擊殺域外天魔了。
他的一生都在追逐，都在追趕，可終究都是無果。
可還記得前一世與那師父最後一面。
類似齊衡的劍意一出之時，在那耀眼的黎明之中，他分明看到了李晟風的淚水和笑容，還有黯然。
見異思遷，睹物思人。
那便是齊衡啊，再也無法有人能替代的英雄。
......
“大師兄，你可以教教我這一劍如何使用麽？”
“劍非劍，你非你，你隻是一味的在模仿，你永遠也走不出你的劍道，拿劍，接我一劍。”
一劍破劍心
大雪至乾元
看着手中碎裂的長劍，林凡生哭了，這是他被打擊最嚴重的一次。
無數次崇拜的偶像居然親手破碎的自己的劍心。
可少年之時的林凡生，就是不服，既然你讓你的劍殺了我的劍。
那我便要繼續努力，用你的劍超越你，我不信，你一個不如我的天賦，還能領先我很多不成？我比你年輕，我一定可以超過你！
現在回想起來
原來大師兄當時的眼神不是蔑視而是失望。
大師兄也曾對自己寄予厚望，即使整個世界都不對自己看好，可這世界都看好的人看好自己，這是不是比全世界都看好自己還要好呢？
可惜自己領悟的太晚了，若是早一步就應該不是如此了吧。
暮年之時
那時的天下靈氣潰散
他再無突破的可能，在大師兄一劍斬魔的時候，自己卡在了渡劫期，久久不到那雷劫到來，一生止步在了渡劫。
遊離凡塵
見那一個個幸福的生活，讨論着自己喜愛的劍客的時候。
林凡生替齊衡感到不值，那一夜，十二武帝聚首白玉京，有一道自天而下的劍氣，萬衆折服。
此後這天下再無第一，隻有第二，無一人敢稱自己是那第一。
域外天魔的數量巨大，那之後的修仙者所剩無幾，那之後的宗門樹倒猢狲散。
時間總是一個遺忘最好的藥劑。
曾經在乾元宗中屹立不倒，高達數十萬丈的雕像，長滿了青苔，充斥着綠色的植物，和良好的生态環境。
有人将那稱作降魔山，卻再無人知道這個故事。
隻是有那麽一個暮年老人，滿頭白發，長須飄飄，樂此不疲的清理着歲月的痕迹。
可那逐漸凋零的靈氣，也讓他最後真的變成了一個老人。
看着腳下的土地，和靈鳥鳴叫，山猿咆哮。
林凡生黯然的坐在一塊石頭上，這裏幾乎是山頂了，也就是大師兄雕像的耳朵處。
林凡生喃喃自語，似乎是在和大師兄訴說着什麽。
若是有人湊近聽聞
便能夠聽到
那老人在笑
“師兄啊，我仙靈之氣已散，幾十年來，我都相信你會再次投胎轉世，我尋找了整個天下，甚至見證了新的王朝成立，可是真的沒有一個人是你。
我曾以爲那天下之主會是你的轉世，我去了那皇都，見到了那雖然有君臨天下的魄力，可胸中無半點浩然之氣的君王，他那已經成龍的氣運，和你真的沒法比啊。
我後來去見師父了，沒想到吧，師父還活着，你和師父拌嘴的話成真了。
你真的走在了師父的前面。
天下自稱劍仙者沒一千也有八百，但我不明白，爲什麽，他們都忘記了你，隻是短短百年而已啊。仙界也沒了，仙山也沒了，修爲也沒了，這世界我真的不喜歡了啊，你讓我找劍心，讓我找道義，我現在找到了，可是再也無法完成了。
大師兄，你誤我啊。
大師兄，如果你劍意中的輪回真的存在，你爲何不再來一次世間，一次就好，隻是一次就好，我隻想聽你摸着我的頭，叫我一聲小師弟而已啊~”
絮絮叨叨的話，在寂靜的森林中都不太明朗。
一邊說着，一邊落淚，本就已經因爲歲月看不清的雙眼，在此刻似乎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諸位，記得我人族即使全員身死，也斷不可聽那域外天魔一言，今日便以我之身死，證道，證這天下太平！小師弟，别再模仿師兄了，你的劍且借我一用，這一劍仍舊名無量！天魔除盡日！當我返家時！都給我擡起頭來！看我如何劍斬妖魔！”
“小師弟，我說過了，不要一味的模仿我。”
“小師弟，退後！師兄來了！”
“小師弟，坐好，随便聊，師兄來了！”
林凡生真的很後悔，最後的時刻爲何沒以身飼劍，也許那樣大師兄會活下來。
兩股相同的劍意交融，以大師兄的實力，或許還有機會。
可這一切都已經成了遺憾了。
守了五十年降魔山的林凡生死在了一個清晨。
沒有任何人知道
甚至屍體最後也被野獸分屍。
可是那個早晨，有一股紫氣東來，三千長劍破空而來，死亡的那一刻，李晟風禦劍而來，爲自己最後的弟子送上祝福。
這也是自己第一次關注這個小弟子。
雖然更多的是舊憶故夢，但這一劍爲降魔山又渲染出了一個神話色彩。
.......
“你們不知道吧？那降魔山上那一日禦劍飛出三萬柄啊！你洶湧的劍氣，當今第二的武帝都稱不如，雖然我沒有親眼見到，但是我聽我鄰居家的二大爺說的時候我都感覺到了壯麗。”
“春秋興旺，風雨飄搖，霸業鴻圖說與山鬼聽，說完了當今的帝王，再說一說這降魔山上的天下第一。”
“瑞雪飄飄似鵝毛，飄揚柳絮滿瓊瑤，但則見，冷月疏星飛啼鳥，待哺的烏鴉把翅搖，行路人迷失了陽關道，白頭翁踏雪尋梅過小橋。山川景，舉目瞧，飄飄去，蕩蕩搖，雲橫秦嶺崎岖路，粉飾南陽舊草茅，長空似有玉龍鬧，猛回頭，杏花村内酒旗飄，随風上下搖。
諸位今日我便來說一說這天下第一的壯舉。”
“諸位。”
“諸位......”
“諸位......”
“諸位...”
說書人嘴中的世界各異。
有人說那是一個幻象，有人說那是一個傳說，有人說那是當年白玉京中那位不見其人的天下第一，有人說那是當今天下第二的手筆，有人說那是傳說中的仙人，等等等等。
可到最後
也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因爲什麽。
身死的林凡生魂魄不知爲何沒有散去，可能是因爲最後的領悟吧？
聚神于齊衡的雕像中，默默的守護着這世間的安甯和繁華。
不知過了多少年，他看到了一個人，是自己的師父李晟風，白發蒼蒼，風塵仆仆。
他還可以禦劍，可是已經歪歪扭扭，這速度也不敢恭維了。
跌跌撞撞的飛上雲頭
用自己已經很破舊的衣服擦拭着齊衡雕像的臉頰。
“衡兒，師父也要走了，師父也許是怕了，也許是不甘，可我已經不能再尋找你的轉世了，這世界已經忘記了你的名字，就連爲師也快忘了。爲師今日便會坐化，所以我想最後再見一見你，再爲你練一次無量劍訣，就像你我初次見面的那樣。”
說着李晟風抽出長劍
在空中舞動
和曾經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
可這觀看下來，再無那劍氣蕩天下，再無那大乘期修士的威力。
師父他的力量也在消散了。
林凡生的魂魄在那一刻似乎融入了其中
他選擇了一個自己第二次也不敢選擇的選擇。
他将魂魄消散，融入其中。
與李晟風共舞，爲齊衡最後舞出了一劍天下，一劍無量。
那一日
天下大雪
那一日
日月變色
那一日
所有劍仙的手都在顫抖
那一日
皇朝氣運蒙塵
那一日
便是林凡生第二次人生。
......
“這怎麽有個孩子？現在這業務越來越好幹了，二哥咱們賣了他吧。”
“上門的不是好買賣，放了吧。”
“二哥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有尊嚴了，可放了他咱倆今晚吃什麽啊？”
“走，找客去。”
“還是二哥說的對，這孩子長得這麽好看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哎喲！還是個男娃娃啊！”
林凡生再次睜開雙眼
感到的是四肢無力
和饑腸辘辘的肚子
自己好像又活了一次。
而且這個場景爲何如此熟悉？
好像就是我見到師兄的那一天。
若是真的，這一世，師兄我願做你的劍刃，替你征戰八方！
“人販子都該死，師父幹他！”
好熟悉的聲音，是大師兄？
不！
肯定不是！
大師兄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倉啷啷一道劍氣飄過。
林凡生清楚的看見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真的是自己的大師兄
可爲什麽會這樣說話呢？
還有自己的師父！
這肯定不是個夢!
我明明已經死了，又再次活了一次！
“極品靈根啊，師父我就說帶我下山有好運吧？記得請我上醉仙樓吃一頓，我要兩個花魁！”
林凡生最後聽到的聲音是李晟風的歎氣聲。
再次睜眼
自己已經來到了那曾經的乾元宗
無量峰
這些都是自己後來最愛的人啊
“今天之後你就是我的小師弟了，記住了哈，修行對于我們來說，就是浮雲，隻要躺好了等着升級就好。”
“逆徒！你又在胡言亂語！看劍！”
看着一劍被打飛的齊衡
林凡生笑了，也哭了。
我真的回來了
即使大師兄不一樣了
可他還是大師兄。
李晟風走過來的眼神有些奇怪
與前一世不同的
這次居然直接給出了乾元訣的心法。
“好好努力，别和你大師兄一樣，他不一樣。”
鼓勵？
師父居然鼓勵我了？
這和前世還是不一樣。
難道一個小小小的因素就可以改變這麽大麽？
接過了乾元訣，林凡生重重的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師父！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三拜九扣後就聽到一個賤賤的聲音在後面說着
“你這小師弟，一點都不可愛，還是師妹好玩，那個乾元訣練幾天就行了，無量峰不在乎那些心法，修的是自身，灑脫一點，不要拘泥于凡塵俗世，話說既然你被人差點賣了，說明你與這塵世牽扯很多，要不就叫凡生吧？師父你覺得呢？”
這名字又一次是大師兄給自己起的麽？
看來即使變了再多，大師兄還是大師兄啊。
未等他感慨完
就聽見李晟風大怒“逆徒！爲師還沒說話誰讓你起名的？！目無尊長！看劍！”
一切都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我一定不會再讓師兄孤身赴死。
師兄等我！
但......
這大師兄和想象中的差的太多了
清晨，紫氣東來之時，正是練劍的最好時刻
虛心求教的林凡生早早的來到齊衡居住的房屋門口敲門
以前這個時候大師兄已經開始修習無量劍意了。
我一定要抓住每一個機會努力變強！
dongdongdong！
三聲叩門聲後，等待了幾秒，聽到一陣均勻的呼噜聲。
這是什麽新的呼吸法麽？
林凡生不敢打擾
靜靜的坐在門前等待大師兄修煉完成
一直到了日上三竿，大門緩緩被打開
睡眼惺忪的齊衡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差點沒注意到這個在自己門前打坐的小師弟。
“你在幹嘛啊？有事找我？”
林凡生恭敬一禮
“大師兄剛剛打坐修煉，師弟不敢打擾，所以靜靜等待，想要求教無量劍訣的法門。”
齊衡疑惑的看了看林凡生“打坐？啊？哦，我明白了什麽，我又打呼噜了吧，下次有這事别來找我，師父他閑的很，我很忙的，還沒吃早飯呢，哦對你，你......肯定吃了吧？我就不留你吃飯了，明天見！”
咣當關上的門讓林凡生摸不着頭腦。
大師兄這是在藏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