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識辛躲開父親揚起的手,卻看到母親獨自坐在那裏,依舊是黯然神傷。
他想了想,便快步跑進後廚去,很快端着幾個大瓷碗出來。
然後,他揭開帶回來木桶蓋子,從裏面盛出一碗一碗的豆花來。
首先是給了沈甘怡的父母。
自己父親那碗被他放在桌上,示意父親自己拿去吃。
馮識辛則是雙手捧着豆花蹲到母親面前:“媽,你也嘗嘗看,這個是我磨了一下午豆漿,然後陳師傅親手點的豆花,姥爺當時就在旁邊看着,姥爺指點和教了我很多東西呢,這也是姥爺讓我帶回來給你吃的。”
這邊馮識辛話音剛落,父親突然說:“你就這麽讓我們吃嗎?至少也準備點調料吧?就算是你不熬煮個雞汁搭配,也應該拿些糖和蜂蜜出來。”
但是父親的話音剛落,馮識辛和母親幾乎是異口同聲說:“不需要放調料。”
母子倆都是一愣,随後母子倆相視而笑。
蘇若婉說:“新鮮做的豆花,還是要這麽吃才好吃的,放那些調味,反倒是改變了豆花的滋味。”
沈甘怡說:“對對,蘇姥爺也是這麽說的,蘇姥爺還說,做這個豆花,用的是珍珠泉的水,所以吃起來才會非常好吃,根本不需要加入其他的調味。”
馮遠帆聽了有些驚訝:“你們在陳師傅家裏做豆腐,竟然用的是珍珠泉的水?”
馮識辛見父親有些驚訝,奇怪問:“我們本地做豆腐不都是用珍珠泉和玉露泉的水去做的嗎?”
馮遠帆頓時苦笑着說:“傻小子,誰告訴你我們本地做豆腐,家家都能用上珍珠泉和玉露泉的水啊?”
馮識辛和沈甘怡相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說:“姥爺和陳師傅。”
沈家強忍不住笑着說:“你們兩個孩子啊,這你們也能信?”
馮遠帆說:“确實,我們本地豆腐之所以出名,關鍵在于珍珠泉和玉露泉的水,但并不是本地做豆腐的都能用那兩口泉的水。”
馮識辛奇怪問:“可是姥爺還說,我們本地每天會運那些水,分給各家做豆腐啊?”
蘇若婉伸手輕輕點了點蹲在面前兒子的額頭:“傻兒子,你姥爺那是跟你們兩個說笑的,要是家家都能有那兩口泉的水做豆腐,那兩口泉的水做出的豆腐,也就不是多麽稀奇了。”
馮識辛驚訝地站起來說:“姥爺和陳師傅騙我們?那這做豆腐的水,是從哪裏弄的呢?”
馮遠帆說:“這還用說嗎?肯定是你姥爺專門買的水,帶去陳師傅家裏,專門讓陳師傅傳授你如何做豆腐。”
沈甘怡突然回想起昨天擺攤的情景說:“小辛辛,我想起來了,昨天我們參加海選擺攤的時候,你攤子前也有一個戴墨鏡,然後頭發都白了的老人排隊,想想今天姥爺菜市場見我們時戴着墨鏡的樣子,很像呢。”
馮識辛回想了一番,隐約想起好像确實攤子前排隊人群裏有那麽一張面孔。
尚曉曼說:“看起來,識辛的姥爺早就回來,而且全程看了你們海選,所以才會專門找人演示給你看如何做豆腐。”
馮識辛這一刻真的是愣住了,不知道此時還能說什麽?
蘇若婉情緒反倒是已經緩和下來,端起手中的碗喝了一口碗裏的豆花。
豆花已經不再熱,但是喝在口中,依舊是非常的嫩滑,如同喝水一樣根本無需去咀嚼,淡淡的豆香與一絲絲甘甜彌漫在嘴裏,真的是會讓人回味無窮。
喝了一口過後,蘇若婉伸手摸了摸愣在那兒子的臉。
“好啦,不用多想,姥爺這是希望教給你一些東西,讓你能夠明白,美食獲得的不易,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負姥爺的期望。”
聽了母親的話,馮識辛看着母親,看着母親手中碗裏潔白如玉的豆花。
耳畔又仿佛回響起了下午,在陳師傅家院子樹下,姥爺搖着蒲扇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小識辛你要記住,豆腐之美,在于它白淨如玉般溫潤,恰如我們中國人一樣,所以身爲一個中餐廚師,做菜便如同做人,若是不能守住自己的德,那也就做不出受人喜愛的美食。”
真的回想一番,姥爺整個下午仿佛什麽都沒有教。
但馮識辛心裏明白,姥爺教了自己很多。
這就如同中午的時候,他先是因爲做好了一盤《家常豆腐》,獲得餐館裏老食客稱贊。
結果緊接着便因爲沾沾自喜,忽略了一點小細節,險些把第二份給做壞了。
當時被父親罵了一句,自己被趕去乖乖切了一中午的土豆。
但是馮識辛心裏并沒有真正的銘記下。
現在,他聽了母親提醒,認真再去回想整個下午的經曆。
他在陳師傅家院子樹下,非常辛苦推動磨盤,把豆漿一點一點的磨出來。
整個過程枯燥乏味,甚至可以說是有那麽一點點煎熬。
可是當豆漿磨好了,再經過陳師傅的手,把豆漿給做成豆腐,做成豆花後。
品嘗到親手磨豆漿做出來的豆花。
馮識辛現在回想這個下午的經曆,還真的是非常充實。
姥爺在樹下搖着蒲扇說過的話,也一下子在腦海中變得更加清晰。
“廚藝功夫啊,便如同這點豆腐一樣,單看最後這點的一下,仿佛一切都是這麽一蹴而就了,但是不經曆選豆、泡發、磨豆、過篩、熬煮等于一系列的過程,又何來最後點豆腐那一蹴而就呢?”
正如同馮識辛沾沾自喜,他能夠輕而易舉做出,讓吃客贊不絕口《家常豆腐》,也是他之前在後廚所付出辛勞汗水打下基礎的支撐。
馮識辛想到這些,也終于算是明白了姥爺的用心。
是在告誡他,一定要戒驕戒躁,保持一顆進取心和認真态度,才能夠把菜做好,也才能真正将自己廚藝推至更高境界。
想通了這些,馮識辛擡起頭看向父親說:“爸,兩個叔叔送來的豆腐呢?您可别給我用掉,留着我比賽的時候用。”
馮遠帆笑着說:“放心好了,已經給你保存起來,等你比賽的時候給你帶去用。”
沈甘怡開心說:“小辛辛,有蘇姥爺專門找陳師傅給你做的豆腐,那你比賽肯定能赢的。”
馮識辛笑嘻嘻說:“一定赢。”
接着男孩和女孩抱在一起興奮歡呼起來。
兩家父母見狀也都是滿臉笑容。隻是沈甘怡父親臉上的笑容略顯有一點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