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一開始還以爲觀音又要來人妖不兩立妖魔吃人那一套,現在看來,這内核雖然沒變,但觀音還是進行了一些創新的。
從蜘蛛精的模樣,這應該是她幾十乃至百年後的模樣。
也就是說,觀音在用幻境預演未來。
當然,這未來是她自己用幻術編造出來的。
“法海?!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蜘蛛精一開口就印證了李安然的猜測。
法海也是面色一變,厲聲喝問:“蜘蛛精!!!你爲什麽會在這兒?還變成了這幅模樣?你和這些妖魔是什麽關系?”
”我……我……“蜘蛛精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是不願說?還是不敢說?”法海眼睛一瞪,一招大威天龍,将擋在面前的妖怪打飛出去,縱身朝着蜘蛛精飛去,想要将蜘蛛精拿下。
蜘蛛精臉上神情變幻,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了決心,咬牙切齒的叫道:“法海,你休要猖狂!現在已經不是五十年前,我也不是當初的我了!”掀開衣服,一根拇指粗細的火紅蛛絲從肚臍中噴出,帶着熱浪翻滾。
“五十年前?蜘蛛精,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法海一邊厲聲質問着,一邊和蜘蛛精打成了一團。
雙方你來我往,打了個有來有回,不分勝負。
李安然饒有興趣地看着交手的兩個人,忍不住說道:“師兄,佛門這幻術還真有點東西!以七情六欲爲根本,以人心人念爲依托,于夢中生出種種幻象,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破綻……”
說到一半,李安然忽然一頓,卻是看見猴子咬牙切齒,臉色明顯有些不對。
【靈台方寸山!】
李安然腦袋裏面一道電光閃過,瞬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觀音用來對付法海的這手法術,正是當初準提道人幻化靈台方寸山時用的那一套。
猴子在原時空一直到西天取經結束都沒能察覺到不對,哪怕是在這個世界,也是到後來大鬧天宮的時候,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此時,見觀音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法海,自然是感同身受,怒從心生。
尤其是看到在這過程中,一縷縷佛光在不知不覺中滲入法海神魂當中的時候,猴子惡狠狠看着頭頂上方的觀音,殺氣騰騰。
“小蟠桃,靈山蠱惑人心的水平,你是知道的。你可别讓你的徒兒被騙走了。”
“師兄放心,不會有事的。”李安然卻是不以爲意,甚至恨不得給觀音添把柴加把火。
他心裏有一句話實在是不好意思當着猴子明說。
【這樣最好!挨過打才知道疼,被靈山坑過才知道靈山有多黑,法海才會徹底改變觀念,以前愛的有多深,之後恨的就有多深!就和你一樣!】
“就和你一樣”五個字差點沒讓猴子破了防,黑着一張臉,不再說話。
李安然還以爲猴子是對他這無所謂的态度不滿意,忙說道:“師兄,法海和……咳,還是有點不一樣。你看他身上,有人族功德在,佛門這種蠱惑人心的法術,對他的效果很差,持續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消散。”
猴子瞥了一眼,果然看見那佛光滲進去的很多,但真正能沾染上法海神魂的,卻有極少數的一點,絕大多數都被人族功德淨化掉了。
這也和對法海下手的是如來,對猴子下手的是準提有關。
半步準聖和聖人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
在觀音的刻意操控下,法海“艱難無比”地将蜘蛛精擒下,又從“蜘蛛精”口中得知,他和玄奘在五十年前,也是他們帶領人族戰勝北海寒潮的五十年後的某一天晚上,突然失蹤不見。
有人傳言他們是得道飛升成了神仙,但更多的人相信他們是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被殺死魂飛魄散。
不過,那時候南瞻部洲的秩序已經穩定,他們在不在,并沒有多少影響,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推進着。。
人族和妖族在一開始的時候,也如他們設想中的那樣和睦相處不分彼此,但随着時間的流逝,雙方之間的矛盾摩擦越來越多。
妖族覺得人族狡詐坑騙他們,人族懷疑妖族在偷偷吃人。
最終妖族選擇了先下手爲強,借着向人族提供種子衣服的機會暗中下毒,導緻人族大敗,徹底淪爲妖魔們圈養的牲畜。
法海一如當初在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的猴子,根本沒有察覺到這番言語中的纰漏,甚至都沒想自己是怎麽突然到幾十年後的,隻恨得咬牙切齒,目眦欲裂,一張拍碎了蜘蛛精的腦袋,大聲發着誓:“妖孽,貧僧定要将爾等殺盡,還天地一個公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觀音見火候差不多了,顯現出身形,盤膝坐在蓮花上,腦後佛光湧動。
周圍的屍體血迹斷壁殘垣,如太陽下的雪花紛紛消散,周圍隻剩下最純粹的佛光,趁着法海心神動蕩的機會,一點點融入到法海的神魂當中。
“觀音菩薩?!”法海看見觀音的瞬間大吃了一驚,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等用神識确認面前的觀音不像假的之後,忙下拜行禮:“弟子法海見過觀世音菩薩。”
“起來吧。”觀音右手輕輕一拂,一道金光閃過,法海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到這時,法海已經意識到自己剛剛是陷入了幻境當中,忍不住問道:“菩薩,剛剛是怎麽回事?”
觀音神情凝重,說道:“你看到的是南瞻部洲百年後的景象。”
法海身子一顫,無法接受這一切,口中喃喃自語:“爲什麽會這樣?”
猴子忍不住,罵道:“呸!這觀音這靈山真是好不要臉!嘴上說着什麽不可妄言,自己卻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如今劫數将至,天機混沌,便是聖人都推演不出未來之事,她也敢在這大放厥詞!”
“師兄,我倒是覺得她說的不一定是假的。”李安然說道。
“嗯?”猴子疑惑不解。
李安然說道:“未來并非是憑空出現,而是由現在的一切、由現在的人決定的。他們若是用算計巫妖兩族、算計師兄你的辦法,來算計人族和妖族!未必不能操控未來,讓事情朝着他們所說的方向發展!”
猴子瞳孔驟縮,但又有些不敢相信:“如來可不是聖人,曆萬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他算計俺老孫也就罷了,敢學着那幾位聖人算計巫妖兩族那樣算計人族?他就不怕人族氣運反噬?”
“讓未來朝着那個方向發展,又不是讓未來變成那樣。”
李安然見猴子不太理解,解釋道:“就比如像現在,先編造一個假的未來,然後找幾個應劫之人,可以是法海玄奘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讓他們爲自己做事,最後再告訴他們或者直接告訴整個三界,未來被他們改變,他們拯救了整個三界。名利雙收,完美!”
“還可以這樣?!”猴子聽得目瞪口呆,但轉念一想,這邏輯聽上去似乎是沒有任何問題。
“隻要那些掌握話語權的人達成共識,真的假的誰又知道呢。”李安然想到西遊之後,又是八仙應運而生,又是無天颠覆三界、這怎麽看都像是個佛道兩家約好了各自在三界刷一遍威望好感。
另一邊,觀音還在繼續忽悠着法海:“法海,你初心是好,然則妖與人,猶如狼與兔,想讓狼不吃兔,談何容易。”
法海再次跪在地上,稽首說道:“求菩薩教我。”
觀音說道:“在大西天天竺國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難人脫苦,能修無量壽身,能作無來無去,或能化解此厄。”
法海身子一震,再次叩首,說道:“弟子不才,願意前往西天大雷音寺,求取真經。”
觀音說道:“西天之路,十萬八千,需得以腳丈量,不可以法術取巧,你可做的?”
法海說道:“若能得真經救衆生,弟子何惜此軀!”
“善。”觀音微微颔首,又說道:“從南瞻部洲到靈山大雷音寺,路途艱辛,妖魔衆多,單憑你一人,恐怕不易。你可尋一志同道合之人相伴,定可逢兇化吉,得真經而歸。”
法海問道:“弟子愚鈍,不知菩薩所言何人,請菩薩明示!”
觀音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菩薩說的難道是玄奘師弟?可他……菩薩!菩薩!”法海話未說完,觀音已經消失不見。
“師兄,我們也該走了。”
李安然與猴子一同離開了夢境,發現觀音并未走遠,仍躲在暗處觀察着這邊的動靜。
法海緊閉雙目,不斷喊着“菩薩”二字,聲音之大,直接吵醒了旁邊的玄奘。
“這是做噩夢了?”
玄奘喃喃自語,聽得觀音一怔,等反應過來,眼角一陣抽動。
猴子在一旁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對眼前這徒弟越發滿意。
“師兄?師兄?”玄奘搖醒了法海,關心道:“你這是做噩夢了?”
修煉之人鮮少做夢,而一旦做夢,那就必然不簡單。
法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玄奘被弄迷糊了:“師兄,你這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法海回憶着夢中内容,但卻并沒有細說,隻說道:“我一開始的确是做了個不好的夢,但後來見到了觀世音菩薩,菩薩……”
“那可不就是噩夢嗎!”玄奘聽到“菩薩”二字,一臉的心有餘悸。
法海臉一黑,呵斥道:“玄奘,休得對菩薩無禮!”
玄奘種懶散鹹魚性格的人,最怕的就是法海這種喜歡較真還強勢不講理的,見狀果斷低頭做認錯狀,背地裏則是在撇着嘴。
對别人來說,見觀音菩薩一面,是幾世修煉的福氣,但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觀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入玄奘夢中,勸說他去西天取經,成就金身正果。
這事大禹知道,但法海并不知情。
玄奘知道法海對修成正果的執念有多深,生怕法海強迫他去取經,就從沒有和法海提起過。
“觀音菩薩她不來找我,改找法海師兄了。她該不會是想騙法海師兄去西天取經吧?這倒是挺好的,若非是被這邊的事情耽擱,法海師兄早就想去大雷音寺了。”玄奘越想越開心,隻覺得自己從此就解放了。
法海說道:“師弟,南瞻部洲的事情也解決的差不多了,我離開一段時間,去靈山大雷音寺拜見我佛如來,求取大乘佛法三藏。”
“哦。”玄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闆,就好似那裏有天地大道一般。
法海與玄奘相處了這麽久,哪還不懂他的心思,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說道:“你盡管放心!我自己去,不勞您大駕!”
觀音告訴法海路途艱險,暗示法海帶着玄奘一起有個照應,但法海卻不願意如此。
明明已經知道路途艱險,再強拉着自己對取經證道沒半點興趣的師弟去冒險,這事法海做不出來。
不過,不願歸不願,但看着玄奘這避之如蛇蠍的态度,還是讓法海氣不打一處來。
玄奘讪讪一笑,強行挽尊:“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在想,你爲什麽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是菩薩給你說了什麽嗎?”
法海不願讓玄奘參與進來,說道:“這事你就别問了!我自己會處理好!”
“好。”玄奘毫不猶豫。
法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