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上,丹崖怪石,削壁奇峰,瑤草奇花生機勃勃,靈禽走獸悠然自得。
當初十萬天兵天将圍剿時造成的破壞,已然盡數恢複。
曾經的山神府如今變成了一片竹林,林中小橋流水石道蜿蜒,幾座閣樓典雅精緻,閣樓外挂着雲織霞錦,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經曆了天庭一事之後,紫衣仙子的心态也發生了改變,不再像以前那樣随遇而安,她也想修煉有成,能夠幫到猴子。
除了偶爾會出去采集雲霞缫絲織布,絕大多數時候,她都在閣樓内閉關修煉。
【可惜了!】
李安然以三生錘的形态,被猴子抱在懷裏,看着竹林中霞光缭繞氤氲升騰,在心裏感慨了一句。
不過,他并沒有多事。
猴子很顯然隻把紫衣仙子當做是好友,全無半點男女之間的心思,他沒有道理摻和進去。
“大王!大王!你回來了!”
“大王,後山的香蕉熟了,這是俺剛摘來的,大王快嘗嘗!”
“大王……”
……
一進水簾洞,猴子就被衆猴子猴孫圍了起來,有獻果的、有撒嬌的、有抓虱子的,七嘴八舌吵得和菜市場一樣。
猴子很享受這種場面,陪他們鬧騰了好一會兒,才将他們都打發了出去,讓他們去尋些瓜果送進來。
蕩看的滿臉都是羨慕。
他族中孩兒雖多,但絕大多數都是懶貨,整日裏吃了睡睡了吃,連多翻個身都不樂意。
少數一些勤快點的,則被都被他派了出去做事,以至于他在族中就是個孤家寡人,連找吃的都得自己親自去,實在是麻煩的緊。
“蕩老哥,坐。”
幾個月過去,水簾洞裏面的布局與以前略有了一些變化。
原本在石室中央的高台上,隻擺放着一張王座,如今卻是一左一右擺了兩張。
猴子自己坐在左邊,将李安然放在了右邊,又令人取了些猴兒釀,各自滿上,說道:“今日多謝蕩老哥出手相助!俺老孫敬你一杯!”
“好酒!”
蕩聞着濃濃的酒香酒香,眼睛一亮,拿起酒碗一飲而盡,忍不住贊歎道:“這酒真特娘的夠烈夠勁!比我的竹酒也不差!不錯!當真是不錯!”
猴子哈哈笑道:“蕩老哥喜歡,就盡管多喝一些!俺老孫别的話不敢說,在這兒,酒管夠!”
“好。”蕩也不客氣,一口氣連喝了兩大碗,又拿出自己的酒葫蘆,丢了過去,說道:“你也嘗嘗我的。”
猴子拿過酒葫蘆咕嘟咕嘟就灌了起來,等放下酒葫蘆的時候,臉色已經微醺泛紅,說道:“俺老孫喝了那麽多的酒,老哥你這酒至少能排在第三!”
“我這酒隻能排第三?”
蕩有些不服氣,問道:“第一和第二都是什麽?”
猴子說道:“第一是東華帝君的今朝醉!第二是巫族帝釋天部落的巫酒!”
聽到“巫族”二字時,蕩眼睛猛地睜大了一些,臉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多了些喜色。
李安然一直注意着蕩的神情,心中一動。
【與巫族有關……】
【這麽說,他還真是爲了蚩尤而來的。】
【我和猴子什麽時候和蚩尤扯上關系了?】
李安然冥思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和猴子怎麽就和蚩尤扯上了關系。
有了酒做媒介,雙方你來我往,幾海碗下肚,關系就熟絡了起來。
李安然見時機差不多了,故意裝出一副懊惱的表情,叫道:“我們光顧着喝酒!把滾滾給忘了!”
說着,李安然心念一動,一道金光閃過,把滾滾從七彩琉璃鏡中放了出來。
突然出現在陌生環境中,滾滾吓了一跳,直到看到了蕩的時候,才松了口氣,臉上旋即露出了狂喜之色,叫道:“老祖宗,您終于來了!孩兒……”
“不必多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蕩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快過來吃些東西!你都已經餓瘦了!”
【……他這圓滾滾就和兩個球落在一起一樣,你給我說他瘦了?!】
李安然翻了個白眼,就看見滾滾熱淚盈眶,感激涕零:“爲了老祖的事情,孩兒就算是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吃一些苦,痩上一些又算得了什麽!”
猴子忍不住了,這滾滾長得呆萌可愛,拍起馬屁來怎麽這麽油膩呢,說道:“小食鐵獸,你夠了!說的好像俺老孫欺負了你一樣!”
他渾然忘了,花果山那些猴子猴孫們拍的馬屁比這還要直接還要更膩歪不要臉。
“你是誰?”滾滾一臉茫然地看着猴子,又注意到了旁邊長着一張人臉的錘子,更是呆若木雞。
“這就不認識俺了?你再仔細看看!”猴子把身子一晃,變成了李逍遙模樣。
李安然也跟着撚了個法訣,使了個障眼法,幻化出馬甲蕭炎。
化形之術和九轉玄功的變化之術有些相似,都是生命本質上的改變,而障眼法隻是一種欺騙肉眼凡胎的幻術。
“是你們!”滾滾這才反應過來。
“是我們。”猴子嘿嘿一笑,說道:“你且别傻站着,來來來,吃菜喝酒!”
又是一番觥籌交錯,李安然和猴子等了半天,也不見蕩開口,索性也默契無比的裝起了傻,隻把滾滾急的不行,想開口,但有老祖在,他又不敢越俎代庖。
眼見着月上中天,蕩終于忍不住了。
他本就不是有城府喜怒不言于色的性格,又有點酒意上頭,硬撐了這麽久,也是到了極限,說道:“兩位老弟,明人不說暗話。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和墒兒先後找上你們,并非是巧合!我有事想要求你們幫忙!”
【來了!】
李安然和猴子對視了一眼,并不覺得意外。
李安然開口說道:“蕩老哥,你先前幫了我們兄弟不小的忙,你若是有什麽事,盡管直說。但凡我們能幫上忙的,一定盡量幫你。”
蕩見狀,也開門見山道:“我想要你們幫我複活蚩尤大王!”
“啊?!複活蚩尤?!”李安然面上大吃了一驚,但心裏最多也就隻有三分驚訝,更多的是疑惑。
【果然是因爲蚩尤!】
【可他爲什麽會找上我們啊?】
【還有,他就這麽幹脆直接地講出來,就不怕這事傳出去嗎?】
【就因爲我們是妖怪,還和巫族有關?】
這還不夠嗎?
小蟠桃,你整日裏說換位思考,怎的到自己身上,就當局者迷了?
猴子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了一句。
他倒是完全能夠理解蕩的行爲。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他和李安然兩個既是妖怪,又修煉了九轉玄功,與巫族關系親密,還受了蕩的恩情,與蕩也有些交情。
與之相對應的,他們與人族與人皇沒有半點關系。
怎麽看他們都沒有把事情洩露或是阻止蕩複活蚩尤的理由!
而除此之外,猴子還有一個猜想——
在複活蚩尤這件事上,他,更可能是李安然會起到至關重要無可替代的作用!
這也是蕩會親自找上門來,說話如此直白的原因!
可正如李安然所想,他們和蚩尤之間并沒有任何聯系,怎麽就會起到至關重要無可替代的作用?
忽然,猴子腦袋裏面閃過一個念頭,心頭殺機頓現。
難道他們看出了小蟠桃的本體?
猴子目光掃過蕩和滾滾,袖中拳頭已經緊緊攥在一起。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一切倒是說得通了!
以小蟠桃的跟腳修爲,一口吃下去,别說死人了,就算是一縷殘魂,也足夠原地複活修爲大漲!
猴子将殺機隐藏的很好,蕩并沒有發現,點了點頭,說道:“蚩尤大王于我有恩,曾數次救下我的性命。無論如何,我也要将他複活。”
李安然苦笑道:“蕩老哥,打架殺人這種事情,我們兄弟倆在行,救人這事情實在是超出了我們能力範圍!”
蕩說道:“救人的事情,我可以做!你們隻要幫我把蚩尤的軀體找回來就行!”
見李安然和猴子面露疑惑,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蚩尤大王并非是單純的人族,而是人巫混血,身負後土祖巫的血脈。他修煉的功法和你們一樣,都是九轉玄功,而且已經修煉到九轉境界,可以說是祖巫之下第一大巫,身體刀槍不入,血肉生生不滅。當初涿鹿之戰……”
說到“涿鹿之戰”這四個字的時候,蕩的臉上露出一抹痛苦惱恨又夾雜着幾分懊悔的複雜神情。
“姬軒轅僥幸擊敗了大王,但卻根本沒有辦法将蚩尤殺死。最後,還是在三清的指點之下,用太陽星的扶桑和太陰星的月桂煉制成了一副枷鎖,封住了大王一身神通,然後讓龍族化作五條龍馬,以五行之力将大王五馬分屍。”
“即使是如此,姬軒轅還擔心大王複活,把大王的四肢身軀頭顱分别藏在了三界各處。你們隻要能幫我把大王的身軀找回來,我自有辦法讓蚩尤複活。”
【原來蚩尤是這樣死的。】
【和前世神話傳說裏講的倒是差不多,就是更詳細了一點。】
從蕩的語氣用詞中,李安然能明顯聽出他對軒轅黃帝的不滿,對蚩尤落敗一事耿耿于懷。
李安然正想着,猴子已經皺起了眉頭,說道:“想要再三界中找到被黃帝封印的六塊軀體,這比大海撈針還要難。就憑我們三個,還有你那些熊子熊孫,根本不可能找到!”
“不用!”
蕩急忙說道:“從涿鹿之戰,大王身死之後,我就已經開始尋找大王的軀體。這麽多年過去,我已經找到了大王的四肢,也知道了大王軀體和頭顱的位置,你們隻需要幫我破開封印禁制,将身軀和頭顱取回來即可。”
猴子和李安然都是一驚,沒想到蕩竟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
【這蕩對蚩尤還真是忠心耿耿,從三皇時代至今,這特麽得找了十幾萬年了吧?】
【也真是夠狠的!】
“你們放心,我也不會讓你們白跑這一趟的。”
蕩見李安然和猴子不說話,再加籌碼,說道:“你們隻要能幫我把那身軀和頭顱找回來,我就把陰陽枷鎖的下落告訴你們。那陰陽枷鎖乃是黃帝親手煉制,上面蘊含有大量人道功德,又浸染了大巫精血,一旦被拷上,就算是準聖也難以掙脫。”
“而且你們二個還都修煉有陰陽神通,對陰陽枷鎖的威力也有加成,稍加祭煉,就可以使用。以後在遇到像鬼車這樣的對手,就不用這麽費力,也不用擔心他會逃掉。”
李安然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有些心動。
但同時,警惕和疑惑也都随之暴漲。
蕩表現得實在是太急了!
而且……
【他既然早就知道了身軀和頭顱的下落,爲什麽不早點去取?】
【一個活了這麽久的老妖怪,不可能沒有一些知己好友!】
【更何況,還有陰陽枷鎖做報酬,怎麽都能找到幫手!】
【他爲什麽要拖到現在?爲什麽又要找上我們?】
【難道我和猴子身上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爲什麽是我們?”猴子直接問了出來。
“我找不到别人,也不相信别人!”
蕩苦笑一聲說道:“大王的肉身血氣充盈,對任何妖怪來說都是大補之物。他們縱然毀不掉,也可當作天材地寶長期吸食。我不敢拿大王的生死去冒險。”
“我也去地府找過巫族,但那些巫族在後土娘娘的庇護之下,早不複當年悍勇,已經徹底失去了進取心,修爲太弱,實在是不堪大用。”
“我派族中弟子遊曆三界,就是想尋找合适的可以信得過的幫手,讓他們将巫族之法傳授出去。我自己也曾親自收過一些弟子,想着萬一能培養出來一個可以信得過用得上的幫手,但實在太難了!”
【這就是滾滾一開始要收我爲徒的原因?】
李安然心中一動,蕩這話倒是和滾滾一開始的行爲對上了。
“你們兩個是我這些年來見到的,修爲最高且與巫族有淵源的修士。”
蕩目光灼灼地望着李安然和猴子,忽然身子一矮,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五體投地,哀求道:“求求你們,看在後土娘娘的面子上,看見大家同爲巫族的份兒上,幫幫我吧!拜托了!”
“不可!”李安然和猴子都吓了一跳,慌忙朝一旁避開。
身爲大羅金仙,哪怕是面對聖人也隻需要躬身行禮,但蕩爲了蚩尤,竟做出如此卑微的姿态。
猴子擡頭望向了李安然,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已經表明了态度。
他心軟了。
李安然也是大受震撼,但他并沒有立刻給出答複。
過了有三秒鍾時間,他身子一晃,化作了人形,開口說道:“蕩老哥,不必如此!我們幫你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