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渭水碼頭
一位身披大紅長裙的女子站在商船之上向下眺望,而下面則是站着一位氣質出塵的俊俏公子以及一位灰衣麻布的清秀小婦人。
對視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這麽看着,夏凡心中多了一絲欣慰,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替柳煙煙贖身,并不是他聖母心泛濫,隻是爲了自己能夠好受一些。
當年沒有彌補在婁清雪身上的遺憾,在她身上找回一些罷了。
而彩霞則是看着這位紅群女子眼神迷離,這襲紅衣就是當年與她家小姐并稱琴舞雙絕的另一位。
如今一位不在人世,而這一位卻也飽經滄桑,準備找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才三十出頭的年紀,身段依舊玲珑,但盡管臉上依舊畫着豔麗的妝容也遮擋不住一些細紋,每一道皺紋都是這位女子所經曆的苦楚。
站在船闆之上的柳煙煙,背後隻有一個簡單的行囊,裏面隻有幾身換洗的衣服以及這麽多年下來攢下的一下銀錢。
這裏可不像是前世,女人三十多歲,早一點的甚至都可以當奶奶了,但半生已過,她終于在此時擺脫了身上枷鎖,從新開始生活。
看下面的俊俏公子,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盡管知道自己什麽也不會,更沒有去過遠方,但她還是得找個新的地方繼續生活。
既然如此,那她就隻能把夏凡的樣子牢牢的印在心裏,此次一别,人海茫茫,也許真的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公子,那我們就走啦!”
正在這時,一旁的船家老韓過來問道,正是當時在京城之地拉他回來的那個船家。
夏凡點頭:“老伯多照應些,她一個人挺不容易的!”
“放心吧公子,老韓我一定将那位姑娘安穩送到!”
“麻煩了!”
“應該的,應該的!”
說罷,韓老頭招呼着夥計登船起錨,商船緩緩的起航,順流而下,三人就這麽相互對視着,直到消失不見,也沒有說一句話。
良久,當商船遠去,消失不見,彩霞才轉頭問道:
“小先生,柳姑娘爲什麽要走啊,其實在錦城也挺好的呀!”
“去了外面又得重新開始,怪不習慣的,實在不行讓她來郊外,和我一樣購一處房子,置辦幾畝田地也好,在錦城最起碼還都熟悉一些!”
在她看來,錦城這個地方已經足夠栖身,何必遠走他鄉,但殊不知,做她們這一行的,從良之後,如果沒有遇到有人爲她們贖身,納爲妾室,最好的辦法就是遠走,省得被人在身後說閑話。
他雖然爲其贖了身子,但任誰都知道兩人之間并無可能,甚至就連端茶倒水的丫鬟都做不到,而柳煙煙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有提留在他身邊的話,這樣挺好的。
“可能她就是想重新開始吧,在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夏凡看着渭水河面輕聲回道。
其實他能明白,當年婁清雪留在錦城就已經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了,甚至已經做好了被人背後說風涼話的準備。
彩霞則不然,她隻是個丫鬟,當時年紀又小,也沒人認識她,等過幾年長大些,再爲她說門親事,以後就能完全做回普通人。
就像她現在一樣,與大牛生活在一起,兩人當初一個剛死了至親,但是有間房子,一個則是孤兒,有把子力氣,能夠走在一起也算是挺好的。
至少彩霞這麽多年下來有了依靠,家裏有了男人也不會讓人說閑話,兩個人的小日子過得也還算可以。
“走吧,再陪小先生逛逛,順便找找那兩個失蹤人口!”
說罷,二人轉身朝着城裏走去,逛了不知道多久,兩人在一處梨園中找到了白玉與林素二人。
這兩人倒是悠閑,出手大方不說,直接在台下包了一處最好的位置,桌上滿是小吃水果,甚至還有美酒,正悠哉悠哉的聽曲看戲。
本來她們倆是想去勾欄的,但是那種地方實在是讓二人倍感惡心,裏面各種污言穢語之聲,太讓人火大,遠不如這梨園來的高雅一些。
雖然也是貧民百姓,在質量明顯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尤其是靠前的位置,周圍盡是一些當地富商,也有一些女子出來看戲。
台上畫着臉譜的戲子盡力演唱,下面還有戲班子爲其伴奏,在這個世界中已經是不可多得的消遣方式了。
就如同看電視追劇是一個道理。
找了個位置鑽了進去。
“呦,二位心情不錯啊!”
夏凡順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個梨子笑道,一旁的彩霞很自然的爲他倒酒。
聞言,兩女不禁白了他一眼,随即黃子科大師姐回應道:“我們這算什麽,有人去了青樓怎麽不說?”
夏凡一頓:“你怎麽知道?”
“切,姐姐我神識一掃,整個錦城都在我觀察範圍之内,你說呢?”
夏凡:......
差點忘了,這貨居然還是個大佬,成天一副不靠譜的樣子,加上這樣一張臉,讓他下意識的忽略人家可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天象境長老。
“哎...見個舊人,況且彩霞跟我一起,你這幅表情幹什麽,搞得我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夏凡幹笑兩聲,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回應道。
“見完了?”
“嗯,都挺好的!”
“那就看戲吧!”
說完,幾人将目光看向了台上,其實周圍之人,尤其是男人,眼光根本不在台上的戲子,而是在台下的兩女身上,不過卻無人敢上前罷了。
畢竟上一個前去搭讪的員外已經被人擡回家了。
聽着戲,夏凡長舒了一口氣,最近一段時間他好像過的太緊張了一些,與他這種鹹魚人設極度不符。
市井街頭,煙火白粥
慢慢的,隻感覺台上的戲聲弱了下來,思緒也被拉的遠了一些,就好像當年在教坊司偷看婁清雪撫琴一般。
與台上的女子一樣,都是身段玲珑,技藝超然,
台下衣錦還鄉時,不曾見台上舊相識。
這讓他想到當年經常見佳人坐在梳妝台前發呆,窗外的月光柔和打在她的身上,就如同爲她披上一層輕紗,那時候,他還小,那人風華正茂,人還是有溫度的,當時他隻覺得那是一個平常的夜晚。
不知何時,周圍掌聲雷動,台上之人戲已作罷,台下之人叫好之聲不斷。
至此,他不禁手點杯中酒,以酒當墨在桌上輕劃。
【紅衣佳人白衣友,朝與同歌暮同酒。】
【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隻戀長按某。】
“戲已唱完,走吧!”
三女點頭,随即同他一同站起離開了這梨園,當夥計過來收拾東西時,卻發現了桌上的兩句詩詞,雖然他不懂,但卻有懂的人。
叫來一位有學問的先生過來看一看,說這是一首上好詩詞,好像是那位男子爲梨園剛才上台的青兒姑娘所寫。
爲此,這事還驚動了剛才上台的名角青兒姑娘,一見這兩句詩立馬就喜歡上了,而且她剛才唱戲之時也注意到了台下的夏凡,确實是一位俊俏公子,一時間心中不由的浮想聯翩。
不過這些夏凡并不知情,一行四人原路返回,此時已經是下午來了。
彩霞回來後,連忙開始燒火做飯,忙的不亦樂乎,晚上,一家人都喝了不少酒,大牛平日不好酒,喝了兩杯就不行了,還不如彩霞厲害。
等到一家人都睡着後,夏凡獨自一人來到清河旁打坐調息。
自從他醒過來後,體内的傷勢就已經開始加速恢複了,體内龍元氣血之力慢慢旺盛起來,脆裂的經脈正快速被修複中。
照這個勢頭,再有個十天半個月他就能好的差不多了,這也就是他,根基深厚,還有白玉跟在一旁,換做他人,且養着呢。
修爲之事,他現在不用刻意修煉别的,先将腹部龍珠之内的龍元煉化比什麽都強。
長生功對于他來說現在隻能算是增強體内生機之用,經過前段時間的厮殺,體内龍元生生被他煉化了十分之一。
尤其是在請神的狀态下,速度極快,要不是那種狀态對身體損害過于大,他都想開外挂了。
至于他現在的修爲到了哪一步,他現在也不清楚,反正沒入化海境,屬于真正的段位不詳,遇強則強。
戰力是戰力,修爲是修爲,二者不可混于一談。
正在此時,一道流光閃過化爲了一位黑裙女子,直直的蹲在他身旁看着他:“準備什麽時候離開?”
“先帶一段時間,等我傷好了再說,怎麽,你有事嗎?”夏凡問道。
李素點了點頭:“最近不祥之地又有所異動,我收到消息,準備與其他長老去增援一下,你若是無事,就與我一同回魔宗吧,有詩妃照看,你至少能安心養傷!”
聞言,夏凡不禁一歎,總感覺有一種被家長催着回家的既視感。
“我能在外面多逛一段時間再回去嗎?這才半年不到,我還想着去你說的那個登天閣看看呢?”夏凡無奈的回應道。
對此,林素不禁眼睛一瞪:“半年,你也知道啊,就這半年時間你都能搞出這麽大的事,再來半年,魔宗都不夠你們夫妻倆禍禍了!”
這話說的夏凡是賊尴尬,但不管怎麽說,現在讓他回去,他是不甘心的,最後好說歹說,林素給他留下來了一枚傳音符,三天之後自己獨自回了魔宗。
十天後,他的傷勢好了個七七八八,離别的時候還是來了。
“小先生,就不能多待些日子嗎?”彩霞拽着他的衣袖問道。
對此,夏凡不由的笑道:“也不能說有事,但總不能一直在這吧,還有,我與你們說的事你們考慮的怎麽樣了?”
前幾天他便提議讓彩霞一家随他去魔宗山下的鎮子上生活,在那邊,有他的關照,這一家應該能活的很好。
而且這段時間他也沒閑着,讓白玉幫忙調理這一家三口的身體,隻要沒有意外,長命百歲還是可以的。
聞言,彩霞沉默了良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小先生,我還是留在這吧,挺好的!”
“爲什麽?去到那邊有我在,你們一家肯定能比現在好!”夏凡不解的問道。
别的不說,在那邊,小石頭甚至還能踏入修行,不必在這邊強?
“小先生你說過的,等十六年後,小姐就回來了,我不想到時候小姐沒有家,我想在這等着!”
“小先生是仙人,有的是十六年,但彩霞沒有,況且,總要有人留下守着這段故事,不是嗎?”
對此,夏凡心中一堵,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最後,這一家人将他們二人送出了很遠,臨行之前,小婦人将婁清雪釀的剩餘三壇酒都給他帶上了,路口處,夏凡按着眼眶發紅的彩霞道:
“好了,就送到這裏吧!小先生答應你,以後隻要有時間就回來看看,你要記得,每年桂花開的時候釀上一壇酒,我很喜歡!”
“好,彩霞知道了!”
見此,夏凡不由的歎來了一口氣,哪怕再怎麽不舍,他也得離開,如果一直在這,那他修行反而就沒了意義。
更何況,離别,永遠都是爲了下一次的重逢更有意義。
說罷,他與白玉對視一眼,随即他腳下發力,拔地而起,消失在了這一家人的眼中。
“小先生,早點回來啊!”
彩霞站在原地哭了好久,最終被丈夫大牛抱了回去,一家人走後,他與白玉從不遠處的山上落下。
“公子,真的要這樣嗎?”
而夏凡隻是搖了搖頭,輕聲道:
“此間事了,來日...再見!”
“彩霞,後會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