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德六十四年秋,九月初九
京城雨過天晴,百姓照常出來勞作,隻不過都在驚疑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尤其是朱雀大街之上,哪怕是經過處理但依舊充滿着濃郁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還有就是,昭容郡主府一夜之間房倒屋塌,一時間京城百姓議論紛紛,而豐德帝也下令封鎖消息,就連盈王與昭容的喪事都是秘密處理。
放在往常,王爺郡主之流薨了,那自然是要大辦,但現在這個情形,豐德帝實在是無顔爲此厚葬。
就因爲一個郡主,一個年輕人,隻身一劍闖入京城,猶如無入之境,姜國顔面何在?
現在大辦喪事,這不是讓全天下人看自己的笑話嗎?
與其如此,還不如将此事低調處理。
“陛下,盈王已經秘密下葬,消息也全部封鎖了!”
禦書房内,坐在椅子上的豐德帝聽着一旁的老太監來報,對此不禁揉了柔眉心。
這皇帝看起來風光無限,但其中的憋屈也隻有他自己可知。
不要說那些頂級宗門,就連姜國内部,也有皇叔之流穩居幕後,雖不幹涉朝政,但總歸是壓他一頭。
權利種種,在修爲面前毫無意義。
“知道了,元安怎麽樣了?”
“三皇子已經醒了,隻是......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被一個後起之秀如此蠻不講理的擊潰,而且還是在他最巅峰的時候,身後三十血刀衛氣血勾連,戰陣形成之時,這确實蠻讓人絕望的。
如果是一個前輩,或者是人榜之上前幾名的天驕,他最多也就會覺得技不如人,不會有此打擊,但夏凡在幾個月之前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江湖之上,各大勢力之間都沒有誰聽說過這号人物,簡直可以說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
這次突然的潰敗,讓他這個堂堂姜國三皇子,人榜十七位的天驕備受打擊,而且還丢了一條胳膊。
聞言,豐德帝不禁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所有皇子中,有的喜歡玩弄權術,有的向往修行,有的不問世事,以後隻想做一個逍遙王爺,各種不一而足。
太子年長,随他,是管理朝政的一把好手,而三皇子元安則是所有皇子中最愛軍旅之人。
最佩服的就是他平南王叔,以後還想去征戰不祥之地,但經曆這番事,以後就難說了啊!
“哼,今日之事,絕對不止我姜國倒黴,那雲海書院的人惹出的亂子,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怎麽應對!”
夏凡要去雲海書院的事也不是什麽秘密,昨日帶着昭容人頭走出之時,當着衆人面前便已說過。
這件事的經過無非就是一個士子風流,惹的身邊之人嫉妒,讓無辜之人慘死,昭容确實有錯,但那沈浩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娶了一位郡主,但卻依舊風流成性,要不是他自身背景深厚,姜國皇室怎麽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當年那沈浩然本想迎娶長公主姜凝雲的,甚至當時還找來了衆多門内長老前來提親。
不過卻被萬劍山的幾位劍修追着砍了八條街這才作罷。
他們不敢招惹萬劍山,自然是想通過父母之命的姜國來達到目的,但沒想到萬劍山的反應如此之大,最後不甘心之下才與盈王之女昭容成親。
雲海書院之人,學問是高,但能真被人發自内心敬佩的卻隻有那文脈,至于官脈,雖然學問也不淺,但總是多了一股圓滑,官腔,更有甚者,心思頗重,善于算計,爲人不喜。
四海閣的商人也精通算計,甚至唯利是圖,但那些都是明碼标價,做的就是生意罷了,反倒讓人容易接受。
相比于真小人,披着讀書人的外衣,自诩清高的僞君子反倒讓人更加厭惡。
而此時四海閣的一間包房内,一身淡金色長袍的胡實正怔怔的站在窗前。
桌上有幾個空了的酒壇,以及一杯清酒,地上還有斑斑血迹,但卻唯獨不見夏凡的身影。
還未等到天亮,未熬到雨停,夏凡就已經腳踏飛劍沖天而去,而自己則是唯一一位知道他此去爲何之人。
幹件大事,堵在頂級宗門雲海書院門口,斬殺大儒之孫,這是何等豪情。
要知道,哪怕是魔宗要助他完成此事也是相當不易,畢竟那可是雲海書院啊!
那裏可不像京城,原來的人榜第四,現在的人榜第二就在此,可搏殺化海境,如果還是化海之上不許出手,那他還得過了那人榜第二的那一關才行。
昨夜京城情況如何,他再清楚不過,看似異常激烈,其實大部分都是出塵境的厮殺。
想了想,胡實連忙拿出一面玉境朝着總部傳遞消息。
魔宗夏凡,一身戰力堪比化海之境,曾正面擊潰帶着三十血刀衛的姜元安。
不足半日,總部那邊重新定榜,魔宗夏凡,位居人榜第十位。
但凡得知此消息之人,無不震動異常,消息很快便開始四散開來。
此時的夏凡位于高空之中站在出雲之上朝着西北方向疾馳,一夜已過,柳詩妃留下的那一劍之力也完全散去,盡管如此,僅憑自身實力,出雲的速度也不亞于天象之流。
血袍獵獵作響,身後背着一塊墓碑,眼神堅定,憑着胸中最後一口怒火,日夜兼程,前去殺人。
學海山,雲涯畔。
西北之地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巅之上屹立着一座書院,大多數宗門都有自己的門庭。
魔宗在界垣山脈的群山之中,萬劍山則是南域臨海之畔,天香門在百花谷秘境之中,道宗則是立于龍虎山頂,佛門位于西域自成一國,唯獨四海閣居無定所,總部之地随時可以移動。
其餘衆多宗門,無論好壞也都會尋得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建立門庭,而這雲海書院則是在這學海山,雲涯畔處建立。
傳聞,此山處處皆是學問,三步一詩詞,五步一道理,很多還是境界頗高之人所留,走在其中常常使人悟道。
其登山之路,亭台随處可見,有時能見到一盤殘局,有時走着走着就入了一副畫中,時不時的還能聽到琴音袅袅,簡直妙不可言。
儒家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在這座山中皆可見到,此時天上時不時的就有流光劃過,皆是各宗的長輩帶着自家宗門弟子前來。
山間道路之上,衆多各宗的年輕弟子,小輩,皆是徒步上山,爲的就是這一路上的機緣。
此時天香閣的陸卿剛剛從山腳行至山頂,入眼便是一個青磚整潔的廣場,後方同台樓閣若隐若現,盡顯閑情雅緻,甚至還能聽到陣陣讀書之聲。
“哇~師姐,這便是雲海書院啊,感覺比我們谷内氣派多了哎!”一旁的秦瑛在其身邊不由的感歎道。
聞言,輕紗遮面的陸卿則是暗暗點頭,她也是第一次來這雲海書院。
正在此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哈哈哈!”
“原來是陸仙子到了,不知裴仙子可來了?”
陸卿轉頭,來人正是莫驚春,對此,不由的輕笑道:
“莫大哥,裴師姐最近在閉關沖擊化海境,這次是來不了了!”
聞言,莫驚春表情頓時垮了下來,沒錯,他早就中意那天香門的裴婉清,兩人也算是互有好感的那種,隻不過木讷的劍修從不知如何表達,但凡有些口才,兩人之事也許也就成了。
不過那裴婉清乃是人榜十三位,修爲比他還要強橫不少,堂堂劍修覺得頗沒面子,一直有種自卑心理。
見此,陸卿不由失笑,連忙道:“看來莫大哥可要努力了呢!”
“那...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正在此時,李觀棋一身儒袍打扮緩緩走了過來:“陸姑娘快請進,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李大哥不必這般,我也是剛到,這學海山果然讓人受益匪淺,真是讓人好生羨慕!”陸卿回禮,随即話鋒一轉便問道:
“不知李大哥可曾看到夏公子身在何處?”
聞言,莫驚春的表情不禁更酸了一分,瞧瞧人家,有仙子上趕着惦記,再看看自己,連人都見不到,果然還是自己一個人抗下了所有。
“還未見到夏兄前來!”李觀棋搖頭道。
一旁的莫驚春咬牙:“要我說,夏凡老弟不會是忘了吧,我瞧着他那記性可不怎麽樣!”
對此,陸卿搖頭,柔聲道:“不會,夏公子臨行之前我特意叮囑了一番,他也答應了,自然不會食言,肯定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
正說着,莫驚春陡然感覺有人拍自己肩旁,猛的一回頭便看到一位一身黑衣長袍,外形硬朗,劍眉星目的年輕人,手中握着一把長刀,滿身酒氣。
“嗝~~~”
“你說夏凡?是我魔宗的那個嗎?”
衆人看清來人之後,齊齊躬身行禮:“見過蕭前輩!”
來人正是蕭鳳山,這貨雖然年紀還屬年輕一輩,但修爲擺在那裏,地榜第三,戰力之逼天象境,早就在不祥之地揚名了。
“去去去,什麽前輩不前輩的,與你們說話真沒意思,你們認識夏凡?”
随着蕭鳳山說話,滿嘴的酒氣差點沒把莫驚春熏死,但依舊不敢有任何表示,畢竟這可是個狠人啊!
誠然,蕭鳳山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帶着宗門内的一些年輕弟子自魔宗出發了,而宗門命令并沒有發到他這裏,畢竟他的目的地就是雲海書院,自然也就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隻是今日到這裏之後聽到有人談論夏凡這個名字,不由的來了興趣。
“确是當年的那個夏凡!”陸卿柔聲道。
聞言,蕭鳳山不禁一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随即大笑道:
“哈哈,我想起來了,當年我去搶人的時候你這個小丫頭就在一旁,對不對,哈哈哈,沒想到一晃都這麽大了,怎麽樣,現在嫁出去了嗎?”
“要是一直嫁不出去可别賴在我身上,畢竟當時的情況,誰搶到算誰的!”
衆人:???
陸卿:......
這人什麽情況,對一個小輩居然發動嘲諷攻擊,還有一點前輩的樣子嗎?
“不勞前輩費心,晚輩已與夏郎有了婚約,隻等他日完婚。”
這回輪到蕭鳳山懵了:“夏郎?夏凡?”
陸卿點頭。
蕭鳳山:......
突然感覺自己小了,輩分小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