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威廉二世的時候,廖中堅最緊要的工作就是完善中荷的邦交,大談特談雙方的友誼,努力讓帝國盡快在歐洲站穩腳跟。
面對馬頓·特羅普這樣的名将,廖中堅的切入點是歐洲的局勢和未來。
法國成爲了最好的議題。
還在進行的戰争中,法軍展現了驚人的戰鬥力,也讓法國在歐洲大陸擁有了最大的聲音。
而作爲法國的鄰國,荷蘭不可能不感到壓力。
廖中堅相信,身爲名将,馬頓·特羅普肯定早就在思考未來如何面對法國的壓力了。
依照目前歐洲的局勢,尋找盟友、牽制法國,給荷蘭争取足夠的活動空間,肯定是荷蘭上層人士的唯一做法。
即使沒有帝國,荷蘭也能夠找到這樣的盟友。
不過他怎麽可能會允許荷蘭投入别人的懷抱呢?
當面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十七人董事會時,徐爾爵就要談錢了。
不是帝國可以讓荷蘭東印度公司賺到多少錢,而是談一談他們未來的損失。
“聽說各位先生和英國議會的貴族們關系非常良好?”
“當然。我們之間有着共同的話題,對于商業和貿易有着一緻的看法,唯獨那個貪婪而守舊的國王,是萬惡的源頭。”
美林·範·林斯霍滕是現任東印度公司董事會輪值主席,他的聲音非常穩重而優雅,說起在英國的朋友總是笑容滿面。
他的父親揚·哈伊根·範·林斯霍滕在荷蘭是不朽的傳奇。
曾經卧底西班牙長達十四年,搜集了東方的情報,最終幫助荷蘭打開了通往東方的航道。
他的著作《路線》具有深刻的影響,直接促使了東印度公司的誕生。
英國那邊也是受到他的影響,漸漸開始加入到了殖民全球的活動中。
因此荷蘭這邊許多人和英國的資本家關系匪淺。
“尊敬的林斯霍滕主席,請原諒我的冒昧。也許在不久的将來,你們之間的友誼将會化爲烏有。”
徐爾爵同樣擁有令人如沐春風的儀态和言行。
他本就是出身書香門第,如今又是皇親國戚。居移氣、養移體,令他單槍匹馬也能遊說荷蘭人。
果然,他的話令東印度公司的董事們十分不高興。
“徐先生,我想你剛剛來到歐洲,對于這邊的情況還有所不解。我們之間不但有着共同的商貿利益,還有着共同的信仰,這是牢不可破的關系。”
徐爾爵始終面帶微笑,令人好感滿滿。
他耐心地等着對方闡述完畢,才施施然地挂上歐洲地圖。
因爲初來乍到,所以使團的地圖并不如何精細,達不到一鳴驚人的作用。
不過無所謂,徐爾爵的目的也不是這個。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但是以後嘛,可就不好說了。”
這一次,他不等有人提出質疑,而是直接抛灑自己的理論。
“目前在英國國内,國王和他的軍隊節節敗退,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徹底失敗。屆時擁有着強大商貿能力的議會将會掌控英國,令其國策也會發生更加激進的轉變。”
他的目光掃視過所有人。
“或許各位先生都覺得,喜歡商貿的人掌控英國,可以成爲荷蘭的商機。但是,在我看來,那将成爲荷蘭的末日。”
說罷,徐爾爵擡起筆,在地圖上畫出了荷蘭前往新大陸新尼德蘭以及荷蘭順着大西洋南下前往東方的航線。
然後,他就在這兩條航線接近英國的位置,咔咔畫了兩個大大的叉。
還需要說什麽嗎?
已經不需要了。
在座的東印度公司的董事們看到這一幕,齊齊色變。
幾乎所有的歐洲人都認爲,帝國使團的到來,目的是爲了同荷蘭建交,鞏固盟約的。
甚至在帝國使團内部,也有許多人是這麽認爲的。
而隻有廖中堅、徐爾爵、孔之光以及帝國駐荷蘭大使四人才知道,帝國這一次出訪,最大的針對對象其實是英國。
在這個時期的歐洲,英國并不起眼。
人們的焦點都集中在大陸上,三十年戰争令各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場漫長的戰争将決出歐洲的霸主。
當同一時間英國開始内戰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自竊喜,認爲英國上不得台面,錯過了一個重要的時機。
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這場英國内戰将會給未來三百多年的世界局勢帶來怎樣的影響。
廖中堅等人當然也看不出來。
可他們的背後有左夢庚啊!
當無比詳細的分析和推演被他們閱讀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對皇帝陛下獻上最徹底的敬意,然後按照皇帝的意志在歐洲開展他們的工作。
幹涉英國内戰,打斷英國的進程,消滅一個潛在的敵人。
當然了,這個計劃隻靠使團自身是無法做到的。
雖然他們有七艘三級戰列艦以及四百名陸戰士兵,可這個力量在歐洲算不上什麽。
廖中堅等人要做的,就是在歐洲尋找合适的對象,鼓動他們來幹涉英國事務。
最佳的選擇,毫無疑問就是荷蘭。
别看荷蘭跟英國議會都是信奉新教的,而且彼此關系密切、商貿頻繁,但左夢庚深切知道,再過不久,雙方就要變成打生打死的對手。
甚至都沒有等到英國資産階級革命結束。
他料想如今英荷争端的苗頭已經出現了,哪怕并不明顯,但是有了使團的挑撥,荷蘭人一定能夠認識到這點。
而讓荷蘭人充分認識到危機的辦法,就是徐爾爵在地圖上畫的那兩個叉。
荷蘭國土面積狹小,資源匮乏,十分依賴海洋貿易立國。
可實際上,從地理位置來講,對荷蘭十分不利。
荷蘭略微靠近歐洲北部,這就導緻他們對外的航線很容易就會被人掐斷。
不論是通往新大陸新尼德蘭的航線,還是通往亞洲的航線,無一例外,都要經過英倫諸島附近。
也就是說,一旦英荷發生沖突,英國随随便便就能讓荷蘭的海貿斷絕。
響鼓不用重錘,徐爾爵相信,這兩個叉一畫出來,歐洲的局勢不可能不産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