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夏國的人曾多次往來于舟山,都沒有發現這裏。
後世這裏有一個名字,就叫海盜灣。
現在鄭氏的所有戰船全部都藏在其中。
漆黑如墨的夜裏,盡管是炎炎盛夏,但是海風依舊清冷,令人不寒而栗。
岸邊的陸地上,熊熊的篝火被海風吹的如同魔爪亂舞。
上面架着一隻鹿,此時早已烤得熟透了。肉香味四處飄散,讓許多海盜都沉浸其中。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日子,于這些海盜而言,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此時的鄭芝龍換上了一身粗布袍服,完全沒有了往日裏富家員外的形象,重回海上枭雄本色。
他張開伶牙俐齒,一口就咬掉了半條腿肉。扯進嘴中也不怎麽咀嚼,就囫囵咽了下去。
在他身旁,鄭芝鳳通報情況。
“松江府那邊送來了準信兒,左華那個小賊還一無所知,窩在外高橋的碼頭裏醉生夢死呢。”
鄭芝龍十分清醒。
“可靠嗎?”
鄭芝鳳趕忙拍打胸膛。
“是家裏的老人,絕對可靠。”
鄭芝龍将碗中的酒一口喝幹,長長吐了一口氣,在空中形成了一條白線。
白線的盡頭,是深邃飄渺的夜空。
“就是因爲可靠,才要多加小心。”
“你也同左華打過交道,那個家夥雖然年輕氣盛,但是卻比狐狸還狡猾。現如今的情勢,他不可能不知道。要說一點準備都沒有,那也就不是左華了。”
“大哥你的意思……”
鄭芝豹沒有多少頭腦,隻懂得打仗。碰到難題,隻管詢問。
“外高橋碼頭一定要打,就算不能幹掉左華和東海艦隊,毀了他夏國的港口,也必然讓左夢庚傷筋動骨。”
“如果左華沒有準備,那咱們便一戰功成;倘若左華設了圈套,那咱們就給他一個黃雀在後。”
吃飽喝足了的鄭氏海盜并沒有去睡覺,而是紛紛回到船上。
盡管漆黑的夜裏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們依舊駕駛着戰船沖進了大海。
到了搏命的時候,鄭氏上下無所畏懼。
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能夠阻擋他們的腳步?
黑夜總歸會過去,光明照耀人間的時候,有幸福,也有災難。
平靜的長江口被突然出現鋪天蓋地的戰船所驚擾,江中心的崇明島上警報的鍾聲慌急而淩亂。
外高橋碼頭裏所有人都腳步匆匆,尋找着躲避的地方。
對于制造的亂局,鄭芝豹十分得意。
“沖上去,把這裏都給老子炸毀。”
雖然在港口中沒有發現東海艦隊的戰船,可是看到繁榮異常的碼頭,鄭芝豹還是怒火攻心。
本來這些财富都應該屬于鄭氏的,現在既然敢跟鄭氏作對,那就徹底毀掉好了。
鄭氏的戰船鼓起滿帆,水手們呼喊着高亢的号子、努力劃動船槳,逆着長江水流沖向了外高橋碼頭。
外高橋港口這裏呈一字平行,并沒有陸地環抱形成的海灣。乍看起來,似乎一點防禦能力都沒有。
隻要鄭氏的戰船沖過去,火炮打響,似乎就可以将這裏全部炸毀。
然而就在鄭芝豹洋洋得意的時候,就看到港口的各個角落中突然湧出來一隊又一隊的夏軍士兵。
他們推着火炮、來到了岸邊,很快架好,并且将炮口對準了鄭氏的戰船。
“北面也有,我們中埋伏了。”
聽到驚呼,鄭芝豹擡眼向北面的長興島看去。
結果就看到島上的亂草叢中,同樣也有夏軍士兵跑了出來,各色火炮數不勝數。
隻一下子,鄭氏的船隊就被兩面夾擊,陷入了被動。
“哼,左華那個小賊果然陰險狡詐。速速調頭,再尋戰機。”
鄭芝豹得到的任務,就是尋機炸毀外高橋碼頭兼摧毀東海艦隊。
既然夏軍早有準備,他就沒必要使自己陷入險地。
得到命令,鄭氏的海盜們也知道夏軍的火炮犀利,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讓帆船在水中完成了轉向,準備原路退回。
而就在這個過程中,夏軍的火炮已經發動了。
擁有絕對的射程優勢,使得鄭氏的戰船還沒有靠近外高橋碼頭,但夏軍的火炮卻已經可以打到他們了。
碼頭這邊和長興島上足足有上百門火炮,一起轟鳴在江面上制造了數不清的水柱。
有兩艘倒黴的戰船直接中彈,當場崩碎,上面的海盜連尋找、搜救的必要都省了。
鄭氏的海盜亡魂大冒,趕緊加快速度,隻想遠離這裏。
“三當家的,有船追來。”
盡管鄭芝虎在消滅劉香的時候就已戰死,但鄭氏的海盜仍舊習慣叫鄭芝豹爲三當家。
鄭芝豹向後看去,就見長江的上遊數十艘夏國海軍的戰艦正在急匆匆的出來。
而那些船全都是和鄭氏相差仿佛的老式戰船。
顯然,今日之局定是夏軍設下的圈套。
而且隻有老式戰船,東海艦隊的那四艘新式戰艦還沒有露面,就意味着夏軍的布置還有後續。
“不想死在這裏,就多加把勁兒。等打赢了這一仗,每個人賞銀翻倍。”
既然是海盜集團,爲了鼓舞士氣,最好的東西就是金錢。
鄭家兄弟從來都笃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關鍵時刻鄭芝豹也玩起了這手。
還别說,海盜們聽說賞銀翻倍,果然更加賣力。
順流的江面上,鄭氏隊逃跑在前,東海艦隊的戰船追擊在後。
鄭芝豹的心思卻在别的地方。
“讓施大暄在左翼航行,倘若發現那四艘新船,無論如何都要擋住。”
作爲老牌海盜,海上打仗的道道鄭芝豹十分熟稔。略微一琢磨長江入海口的地形,他就隐約猜到了左華的安排。
果不其然,就在他們要沖出長江口的時候,左翼的施大暄傳來了急報。
東海艦隊的四艘新船竟然從崇明島的北面繞了出來,正在向他們靠近。
鄭芝豹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沒有在外高橋碼頭多做耽擱,否則的話他們這夥人就要被包餃子了。
“哼,左華不管你如何狡詐,都跳不出我鄭氏的五指山。大海之上,豈容你們嚣張?”
鄭芝豹一邊讓施大暄努力拖延左華的前進速度,一邊喝令船隊轉彎,向南貼着松江府的海岸,一路往舟山退去。
他相信以左華的心高氣傲,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從容退走。
左華一定會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