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于海外移民一事,基層的普遍反應是不靠譜。
畢竟基層沒有中樞的大局觀,看不到其中蘊藏的龐大利益。隻是覺着讓人平白無故跑到萬裏之外去定居,實在是強人所難。
好在夏國的政權結構非常嚴謹,上面的命令下面即便有所質疑,也得好好去完成。
在這其中,潘曉納是個例外。
他的身份畢竟擺在那裏, 許多同級别的官員不了解的情況,他卻一清二楚。
因此他的奔走最爲積極,用了五天的時間走遍了高郵縣所有的鄉村,對每一個百姓都進行了仔仔細細的講解。
五天後,移民報名工作正式開始。
潘曉納帶着龐大的車隊重新走進了村莊。
“大家夥都想好了沒有?有要移民的,現在就可以報名。”
石三當立刻站了出來。
“縣長, 俺家老二、老三報名。”
潘曉納看過去。
“人呢?”
“他倆沒衣裳, 就沒來。”
潘曉納立刻對工作組中的一個人道:“你帶着衣服給他們送去, 然後将人帶來。”
那名工作人員立刻從背後的車上找出了衣服,然後讓石三當領着,直奔家中而去。
石頭和石子仍舊和那天一樣,搭着破布片躲在炕上。
當新衣服送到他們手中的時候,他們還覺得不真實。
“這……這真是給俺們的?”
工作人員很和藹。
“政府規定,凡是報名移民的人家,會給解決一切困難。”
他帶來的衣服很多很多,不光石頭和石子有,張氏和石柱也有。
當一家人都穿上了衣服,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走出門外、站在陽光底下時,全都不禁抱頭痛哭。
整個村莊一千多口人,同意移民的足足有一半還多。
中國人不是沒有開拓精神。
一是生産力不足,好好經營自己的土地都尚且不夠,因此才從來沒有想過向外擴張。
否則的話, 中華民族又是如何從黃河流域擴展到長江流域,再到珠江流域,然後将遼東、蒙古、西域等廣大疆土納入版圖呢?
二是見識不足。
數千年的封建統治,讓中國人對于世界的認識充滿了局限性。
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在腳下的土地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地方都是無主之地,輕松就可以占領。
在他們的眼中,那些地方都是蠻荒之地,寸草不生。
當生存的危機來臨時,又有了可以移民開拓的渠道,中國人的積極性并不比任何民族差。
光是一個高郵縣,就有一萬一千多人報名,加入了移民隊伍。
無一例外,都是家中多餘的人口,迫切需要出去,減輕其他親人的生存壓力。
移民還沒開始,政府的政策就讓這些人家體會到了好處。
所有報名移民的家庭,全都得到了新衣服,使得所有人都能走出戶外。
千萬不要小看這一步。
隻要能夠走出家門,就等于一個家庭的所有人都可以投入勞動,創造更大的價值。
除此之外,報名移民的家庭還得到了一袋米和一袋面、十斤油,足夠剩下的人捱到秋收。
浩浩蕩蕩的移民隊伍,被集中到了高郵縣的運河碼頭。
政府果然沒有騙人,真的管吃管喝。
“大家夥都聽着, 要出恭的話馬上去,下一次要到晚上上岸才行。都排好隊,不要擠,不要亂,聽從指揮。”
負責移民的工作人員忙碌不堪,但是也将這些人照顧得很好。
移民在高郵縣上了船,一路南下。
他們的目的地是揚州。
到了那裏,才能換上大船,然後前往吉林省。
南下的一路上,兩淮到各個地方都有船隻不停彙聚而來。
這些船上載着的,也都是報名移民的人。
到了最後,整個隊伍竟然足足有五、六萬人。
而這些還隻是第一批移民,也達到了海運的極限。
必須要等第一批的移民送到吉林省之後,船隊返回才能運送第二批。
即便如此,浩浩蕩蕩的船隊還是塞滿了運河,蔚爲壯觀。
揚州的碼頭上,南來北往的船隻絡繹不絕。
在夏國的管理下,寬松的商貿政策和關稅政策讓這裏愈發繁榮。
有船自南邊來,船頭站着一個三十多歲的文士。
國字臉充滿了堅毅,銳利的眼神毫無畏懼。
看到一船又一船的人開始上岸,他不禁問道:“這是在作甚?”
船夫是本地人,了解内情。
“官人有所不知,聽說這些都是要移民海外的。”
文士不由皺眉。
“移民海外?這是爲何?夏國上下不思保境安民,使百姓安居樂業,驅趕他們遠離故土,此乃人間之大惡也。”
船夫吓了一跳,趕緊提醒。
“官人慎言,怎可妄議朝政?”
文士頗爲傲然,不爲所動。
“天下事,天下人管得。既見惡行,怎能無動于衷?不知這揚州主政之人是誰,且領本官前去一晤。”
揚州市的市長,是左夢庚的前秘書傅以漸。
作爲天下最爲富饒的城市主官,傅以漸每天要處理的政務多如牛毛。即便如此,也不能令所有人滿意。
今天他就被人找上門來。
“現如今面粉的價格節節攀升不算,還越來越難買了。您可得想個辦法,要不然的話我們公司就要關門大吉了。”
在傅以漸面前發牢騷的人,是統一食品公司老闆王五奇。
這個當年在揚州街頭擺攤賣面的小販,已經成爲了揚州當地的風雲人物和傳說。
甚至有傳言說,他撿到了上百斤的黃金,因此才發了家。
可隻有上面的人才知道,王五奇賣的面條被國家相中并且扶持,這才做大做強。
就連他的公司,都是夏王殿下給親自命名的。
除了左夢庚,沒有人知道統一食品公司的含義。
現如今這家公司的産業規模有多大呢?
“原本我們生産的方便面就很緊俏,軍方大量需要不說,就連民間也有很多人喜歡。光是上個月,朝鮮那邊就訂購了八十多萬箱。這要是沒有面粉,我們怎麽開工啊?”
文士被揚州市政府的工作人員領着進來的時候,就聽到王五奇在大聲的訴苦。
他粗粗打量,就看到一個年輕俊秀的人坐在辦公桌後。
桌子上擺放着銘牌,上面寫着【市長、傅以漸】的字樣,想來就應該是揚州本地的最高官員了。
可是那個站在空地上大聲嚷嚷的人,明顯看得出來應該是商賈。
什麽時候,最爲低賤的商人,可以在官員面前如此放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