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番話的同時,王昀十分緊張,謹慎地觀察着朝鮮衆人的神情。
夏國準備對朝鮮的語言動手了。
朝鮮流行的語言有兩種。
一種是官話,也就是漢話。
這種語言和夏國相同,但是隻在高層當中流行,屬于士大夫們的專有語言。
還有一種就是朝鮮語。
這是一種在朝鮮半島流行了很長時間的語言,後來經過世宗大王的改革,出現了相應的文字。目的隻是爲了教育普通平民,使得上下能夠溝通才創造出來的。
占據了人口絕大多數的朝鮮平民,說的就是朝鮮語。
可是語言的不通,讓夏國很不滿意,也給将來攻略這片土地提升了難度。
書同文,車同軌。
統一的語言顯然是融合的必要先提條件,但誰也無法保證朝鮮方面對此是什麽态度。
“王相有所不知,爲了推行上國語言,我朝鮮多年來費盡心血,然始終力有未逮。這才造成如今局面,如之奈何?”
沈器遠遺憾萬分的說辭,得到了所有人的一緻認同。
教育絕不是随口說說的事情。
要想開花結果,需要在其中投入的資源必然是一個天文數字。
可是以朝鮮薄弱的國力,即便是培養高層的士大夫已經萬分艱難,更不要說對普通的平民進行普及了。
侯恂聽出了什麽,立刻抓住機會。
“倘若夏國提供資金和師資力量,不知可否展開此事?”
孰料他剛一說完,朝鮮衆人全都驚喜莫名。
“上國當真能爲朝鮮普及王化?”
“倘若如此,真是朝鮮莫大幸運。殿下洪恩,朝鮮永世難忘!”
一幹人等紛紛送上贊頌,仿佛夏國要在朝鮮推行漢話,乃是對朝鮮莫大的恩賜,
這就屬于夏國衆人不了解真實情況。
事實上,一直到甲午戰争之前,世宗大王所創造的朝鮮話在朝鮮國内都沒有什麽市場。
高層一緻認定,這種語言有着極大的缺陷,完全不能跟中華上國相比。
因此要想進入士大夫階層,成爲官員,就必須熟練掌握漢話。至于朝鮮語,隻不過是給下裏巴人的應付語言而已。
隻有到甲午戰争之後,朝鮮和中華的關系斷絕,加上自身的民族意識覺醒,才開始漸漸重視朝鮮語。
更因爲後來的世界局勢變化,一躍而成爲了朝鮮半島的官方語言。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朝鮮的高層對這種東拼西湊的朝鮮語根本就看不上眼。
在他們的眼中,隻有中華上國的語言才是最好的。
不是他們不想在朝鮮推廣漢話,一是力有未逮,實在做不到;二來則是抱着鞏固階級的念頭,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掌握漢話,侵占了士大夫的權利。
現在夏國願意幫助朝鮮進行語言教育,這顯然讓朝鮮高層高興萬分。
原本讓夏國擔心不已的舉措,結果卻比其他各項談判都要順利。
這個事實當真讓侯恂等人面面相觑,完全猜不透朝鮮高層的心理。
可機會難得,夏國自然不能錯過。
就在談判當場,雙方簽訂了協議。
夏國将會向朝鮮派遣兩萬多名教師,全面幫助朝鮮普及漢話教育。
依照朝鮮的國土面積和人口而言,這兩萬多名教師将會覆蓋到每一個人口。不出十年,整個朝鮮半島肯定人人都能夠熟練的掌握漢話。
連最難的語言統一都完成了,夏國衆人信心提升了無數倍。
“既然朝鮮從今以後與夏國政體一緻,那麽官員的培養也可以同軌進行。爲了合理利用資源,政務學校将會在朝鮮建立初級階段,學有所成的朝鮮官員可以去夏國的高級政務學校深造,加深自身水平,甚至可以在夏國實習就職,如此可好?”
夏國将會幫助朝鮮全面建立新式政體。
而要想新式政體順利運行,則需要大量的新式官員。
在朝鮮即将建立的政務學校,如今還隻是一個雛形,就連師資力量也十分單薄。
想要培養出執掌國政的高級官員,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鑒于此,侯恂等人想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将朝鮮的政務學校定爲初級,這裏培養出來的官員可以擔任基層職務。但如果想要走入高層,則可以去夏國的高級政務學校接受再培訓。
甚至爲了讓這些深造的官員能夠勝任其職,夏國還可以讓這些人在國内進行實習。
聽說朝鮮的士人、官員可以在夏國境内任職,這當真是天大的喜訊。
之前朝鮮爲大明屬國的時候,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曾經就有朝鮮的士子在大明參加科舉,并且考中了進士,還在江南擔任了縣令。
不過這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現在夏國竟然将更高的層次對朝鮮開放,足見在夏國的眼中,對朝鮮是多麽的好了。
朝鮮衆人迅速抓住了這個驚喜。
“朝鮮得上國天高之厚愛,唯有銘記在心,誓死以報。我朝鮮士人上下得聞此喜,都不知該高興成什麽樣子!”
除了政務學校,司法學校也同比設定。
初級的司法人員可以在朝鮮接受教育,但是高級的司法人員就必須要去夏國深造。
對于這一點,李邦華給出了讓朝鮮人聳然而驚的理由。
“說來說去,朝鮮到底太小。倘若掌握司法權的人皆出于此,天長日久,必定盤根錯節,形成利益集團,有礙司法公正。令其到夏國深造,分散于各地,則可以打亂他們之間的聯系,避免形成派系,造成司法幹政的亂局。”
夏國的檢察官制度,其實就是借鑒了後世韓國的做法。
在左夢庚看來,韓國的檢察官制度其實很好。
賦予檢察官強大的權力,可以令司法系統擁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保證司法的權威。
而韓國檢察官制度的最大問題,就是在于地方太小。
所有的檢察官皆出身于SKY三校(首爾大、高麗大、延世大),你是他老師,他是他學長,他是他師弟。結果兜來兜去,互相之間全都存在着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這就給朋黨派系的滋生提供了沃土。
不像夏國地域廣大,隻要将各處的司法學校分開來,互相之間根本就不可能建立聯系。
屆時彼此生分,還要互相警惕,才可以避免司法系統内部的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