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在乎誰成爲朝鮮的王嗎?
怎麽可能?
夏國又不是來做慈善的。
不過政治嘛,肯定要又當又立。
左夢庚把握不準事态,但是侯恂和李邦華卻在紛亂之中看到了機會。
“光海君複位,有兩大好處。其一,此人與西人黨勢同水火,萬難和睦相處。兩方相争,夏國才能從容布局;其二,此人野心勃勃,假以時日必定幹出駭人聽聞之事。屆時夏國不管如何處置,都将名正言順。”
老牌政客就是老牌政客,本來挺複雜的局面,經過侯恂和李邦華的講解立刻明朗起來。
如同燙手山芋一般的光海君,也變成了一手妙棋。
可左夢庚的擔心并沒有就此散去。
“光海君在朝鮮早已民心盡失,無論是金系還是沈系,恐怕都不會接受這樣的君王。”
李邦華嘿嘿一笑。
“朝鮮政壇又不光隻有金系和沈系。”
顯然他們已經将主意打到了宋系的身上。
“可宋系歸根到底也是西人黨,能夠擁護光海君嗎?”
既然夏國已經打出了不幹涉朝鮮内政的旗号,那麽要想推動光海君上位,就必然要有朝鮮内部的勢力站出來。
現在把持朝鮮政壇的是金系、沈系和宋系,三派人馬他們雖然内部紛争不休,可總歸都是西人黨一脈。
要讓宋系站出來支持本爲大敵的光海君,左夢庚覺得有些天方夜譚。
“政治上的派系鬥争,歸根結底都是利益之争。隻要利益合适,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侯恂赤裸裸的将政治的本質講了出來。
那麽宋系有可能轉換門庭嗎?
金堉的回歸,讓宋系聲威大震。他們立刻聚攏到一起,向金堉講述了籌謀的想法。
“不管立誰爲王,朝鮮必然重歸舊制。屆時紛争依舊不休,苦的還是你我和百姓。唯有歸入夏國,方才是正道。”
聽到宋時烈等人竟然想要将朝鮮并入夏國,金堉瞠目結舌。
“朝鮮血脈延續千年,自來獨立于世。爾等所作所爲,欲将朝鮮從世間除名乎?”
見他不同意,金集慷慨激昂。
“朝鮮之名,又何如上國乎?我等皆可做上國之民,緣何不舍下國之奴?”
見到宋系衆人憤憤不平,金堉膽戰心驚。
“爾等之意萬難推行,即便上國也有此心,斷不敢貿然行事。”
宋時烈抓着他的衣袖,急切不已。
“你我擺脫番邦名份,晉升上國之民,皆在此一舉。此乃天賜良機,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
金堉陷入了糾結當中。
要不要保住朝鮮獨立的地位,其實他也一時難以明确心意。
身爲士大夫,久受中原學思想浸染,早已對天朝上國崇敬和向往。
成爲上國之民,頂天立地于世間,光是想一想就讓人心動。
可朝鮮到底立國兩百年,諸多制度和習俗早已根深蒂固。一時盡數消除,卻也沒有那般容易。
“此乃上國之意?”
沒有辦法,他隻好這般問道。
金集、宋時烈等人卻頓足哀歎。
“我等百般試探,奈何上國諸位概不應允。真不知上國緣何對我朝鮮棄之若履?”
聽到夏國無動于衷,金堉不知道爲什麽長出了一口氣。
或許是内心深處的家國情懷,也促使他不願意讓朝鮮消亡吧。
“上國對我朝鮮尊而重之,更顯上國慈悲心懷。我等不如從長計議,方爲妥當。”
見他始終不肯附議,金集、宋時烈等人都分外郁悶。
遠離故土長達半年之久,讓金堉并沒有多少心思放在政事上。他辭别衆人,回到了家中。
漢陽雖然屢易其主,但城内的建築因爲沒有經曆多少戰火,都保存的比較完整。
金堉的家依舊好好的保存在城内。
他的兩個兒子早已攜帶家眷,殷切的等候在門口了。
“恭迎父親大人遠遊歸來。”
一家人跪在金堉的面前,全都笑容滿面。
畢竟金堉是一家之主。他回來了,家族的主心骨也就立住了。
多日不見,發現兩個兒子儀态變化了許多,金堉不免多看了幾眼。
“近日國事蹉跎、風雲詭谲,老夫一直擔心你等行錯他錯,招緻災禍。既然平安無事,老夫便放心了。”
金堉的長子金佐明上前攙扶住他。
“孩兒等一直牢記父親的教誨,秉持名節,從不向野蠻人低頭。更有夏國精心照料,方使我金家安然無恙。”
說話間,衆人走進了院内。
略微一打眼,金堉不由的站定了腳步。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但是院子裏的很多布置都發生了改變,讓他有些恍惚。
從院門開始到正中的主屋,中間的道路筆直平坦,呈灰白色,而且堅硬無比。
他久居夏國,自然知道這是用水泥鋪成的道路。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家中居然也用上了這個東西。
除此之外,原本用紙糊的窗戶也都換成了玻璃。此時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還能夠将裏面的布置看得一清二楚。
“這些東西從何而來?”
說起家中的變化,金佐明和次子金佑明全都眉開眼笑。
“上國寶物無數,念及我朝鮮貧苦,亦惠及此。孩兒等苦心勾畫,得以在朝鮮經營玻璃生意。現如今家中的生活,卻好上了許多。”
聽到兩個兒子居然做起了生意,金堉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是傳統的士大夫,更講究耕讀傳家,鄙視商股之道。現如今兩個兒子卻違背了家訓,着實令他有些惱火。
可還沒等他開口訓斥,金佑明說出的話令他悚然而驚。
“父親還不知曉吧?這玻璃生意,據說夏王殿下也有股份在其中。從今以後,咱們家等于和夏王殿下搭上了關系。殿下仁慈寬厚,還勉勵孩兒等用心經營,造福一方呢。”
金堉愣愣站住,腦子裏翻江倒海。
依照他的表現,對夏國并不算親近。要不然的話,夏國也不會将他關到現在。
爲何夏國要将玻璃生意分給金家?
“你等都是如何做的,速速道來?”
金堉嚴肅的話語令金佐明和金佑明頗有些害怕。
他們不敢怠慢,趕緊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出來。
當得知兩個兒子在短短的半年時間内,就憑借玻璃生意賺取到了上萬兩的白銀,見慣大風大浪的金堉都不禁心驚肉跳。
他怎麽會不明白,如此重大的利益之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而且金家顯然已經完全陷了進去,再也沒有辦法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