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稱之爲四色黨争。
所謂的四色,并非指四種顔色,而是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按照對立統一的原則,東與西乃對抗的關系,南與北同樣如此。
和所有的封建王朝一樣,黨争的起源必然是學術方面。
東人黨和西人黨最先登上曆史舞台。
宣祖初期,當時富有名聲的儒士金孝元和仁順王後的弟弟沈義謙關系十分緊張。
傳統的士大夫都站在了沈義謙這一邊,而新晉的士大夫則是金孝元的擁趸。
說白了,就是思想領域的新舊之争。
兩派的矛盾激化,源于铨郎之争。
所謂的铨郎,是朝鮮王朝中負責文武官員人事行政的重要職位。
這可是關系到官帽子的要害官職,無論是東人還是西人,都想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和大明萬曆間,東林黨同浙黨、楚黨、齊黨等對手的京察之争,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金孝元住在漢陽東面的駱山乾川洞,因此支持他這一派被稱爲東人。
沈義謙住在漢陽西部的貞洞,因此被稱爲西人。
随後的鬥争中,西人黨漸漸失勢,而東人黨把持了朝政。
本來因爲鄭汝立謀反事件,西人黨曾短暫的翻盤上位。但是後來西人黨的巨頭鄭澈因爲冊立世子的問題而倒台,東人黨再次掌權。
這又和萬曆年間的立儲之争格爲相似。
如果說把明朝末年中原發生的黨争事件挪到朝鮮來,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無差别。
朝鮮什麽都學大明,就連不好的方面也都學了個徹底。
短暫的失去權柄,讓東人黨後怕不已。爲了避免重蹈覆轍,在對付政敵方面開始采取激烈的手段。
但是在東人黨内部,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贊成采取流血的辦法。
于是東人黨就此分裂,形成了北人黨和南人黨。
至此,四色黨争的雛形就出現了。
主張采取激烈手段對付政敵的,乃是北人黨;而主張采取溫和手段的,則是南人黨。
一開始的南北之争中,北人處于絕對的劣勢。
這是因爲北人沒有一個團結的學術中心。
北人的幾位巨頭,李山海是徐敬德的門人、李之菡的侄兒兼弟子;而鄭仁弘、崔永慶則是曹植的核心弟子。
不像南人,完全以退溪學派爲主。
當時的幾個政治派别中,北人處于絕對的劣勢,無論怎麽看都不可能把持朝政。
但是壬辰倭亂的出現,使得朝鮮的政壇發生了巨變。
主張抗争到底的北人和留守的光海君結合到了一起,迅速掌握了局勢。
掌握了最高權力,但北人内部卻發生了分裂,分爲了大北派和小北派。
大北派借助光海君唯我獨尊,将小北派盡數驅逐。
然而這還不是終點。
大北派又繼續分裂爲了骨北派和肉北派,随後還誕生了中北派。
即便是失勢的小北派,也分裂爲了清北派和濁北派。
就跟細胞分裂一樣,黨派多的眼花缭亂,可見局勢如何混亂。
不過因爲失勢,小北派因禍得福,在後來的清算中反而保存了下來,依舊活躍在政壇。
不像大北派,在仁祖反正之後,被清洗的一幹二淨。
通過扶持李倧上位的西人黨,成爲了政壇上最大的勢力。
但是跟大北派一樣,爲了争權奪勢,西人黨的内部也是派系林立。
西人黨一開始分爲反正功臣派和觀望派。
反正功臣派又被稱爲勳西,金鎏、沈器遠、李貴、金自點都是其中的核心。
李貴就是李時白和李時昉的父親。
觀望派則被稱爲清西,首領就是金尚憲。
這也是爲什麽如今需要擁立新君的時候,金尚憲和沈器遠針鋒相對的原因。
勳西派又再次分裂爲了老西和少西。
老西就是金鎏、金慶征父子一系,少西則是李貴一系。
有意思的事,金尚憲的兄長金尚榮乃是少西的成員,和他有着不小的政治分歧。
宋時烈其實也是西人黨。
但他既不是老西,也不是少西,更不是清西,而是山黨的領袖。
别看他在這裏痛斥黨争,但實際上他也深陷其中。
之所以看不慣老西和少西,而自立山黨根本的原因,其實還是爲了争權奪利。
除了宋時烈之外,還有金堉的漢黨,元鬥杓的元黨和金自點的洛黨。
這樣一來,西人黨就形成了山、漢、洛、元的四派并立格局。
至于宋時烈,雖然是鳳林大君的老師,但是沒有來得及去江華島,而是跟随李倧到了南漢山城。
後來李倧向清朝投降,這讓他十分不滿,幹脆辭官回了忠清道的老家隐居。
沒過多久,聽到夏軍反攻、臨近漢陽的消息,他覺得機會來了。于是趕緊北上,在左夢庚的面前痛斥金尚憲和沈器遠等人,希望能夠借此機會上位。
朝鮮紛繁複雜的黨争,讓左夢庚頭昏腦脹。不過宋時烈的出現,他還是樂于見到的。
金尚憲和沈器遠兩派綜合比較起來,前者占據着絕對的優勢。
倘若沒有新的勢力出現,未來的朝鮮政局中,金尚憲肯定要壓制沈器遠。
這并不符合夏國的利益。
有新的勢力出現,可以更好的牽制金尚憲一系,增加夏國運作的空間。
“尤庵公(宋時烈的号)誠哉斯言,黨争實乃朝鮮之頑疾,不可輕忽。正需老城持重之輩,滌清風氣,重塑朝鮮士林風骨。今後的國事,拜托尤庵公多多費心了。”
當着朝鮮上下的面,左夢庚對宋時烈極盡褒揚之詞,惹的所有人紛紛側目。
這可是從他夏王殿下的嘴裏說出來的,影響力可想而知。
最起碼這憑借這一番話,今後在官場上宋時烈将擁有極大的話語權。
宋時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對着左夢庚連連表達忠心。
他做了多年的冷闆凳,早已想得明白要想獲得權勢,就必須要得到君王的青睐。
雖然左夢庚不是朝鮮的國主,可是上國的帝王更勝一籌。
立在一旁的金尚憲和沈器遠看着容光煥發的宋時烈,全都隐隐的感覺到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