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琳滿身疲憊的回到了自己的主帳。
隻有當和外界隔離開來,他才會顯露無力的一面。
現如今的他,對局勢越來越不看好了。
雖然叛逆和夏軍隻占據了釜山一隅,清朝聯軍正在從三面進行圍攻。但不知道爲什麽,他總是感覺到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什麽危險。
李倧那邊已經多次催促他出兵,但是對他索要糧草的奏書卻視而不見。
餓着肚子的軍隊,又該如何作戰呢?
柳琳深知如果自己再不行動的話, 那麽等待着他的,很可能是必死之局。
他該怎麽辦?
茫然無措之際,侍衛走了進來。
“大人,營外有人求見,說是送來了您的家書。”
柳琳回過神來,不由眉頭一皺。
好端端的家裏爲何送來書信?
明明都在晉州的老家好好的, 難道出了什麽事?
“讓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年輕人被帶了進來。雖然穿着一身朝鮮的服飾,柳琳還是察覺出了什麽。
“你是誰?”
柳家的人,從上到下柳琳自然爛熟于心。
可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人卻陌生的緊,最重要的是站姿挺拔、不卑不亢,完全沒有仆從下人謹小慎微的膽怯感。
那人卻不說話,隻是看了看旁邊的侍衛。
柳琳的手不由摸到了桌子上的刀,這讓他多了幾分信心。
“你們都下去吧。”
侍衛情知有什麽貓膩,連忙轉身退了出去。
營帳内沒有了外人,來者便卸去了僞裝。
“在下夏國情報部朝鮮司全州組組長魏振。”
又是夏國的人。
柳琳的眼睛眯了起來。
“本官和你們這些大明的叛賊無話可說,今日還敢前來,當真覺着本官不敢殺人嗎?”
魏振雖然隻二十出頭,而且眉清目秀的。可是性情剛毅果決,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處境。
他施施然的走到柳琳的另一邊,并且坐了下來。
“朝鮮都已經背叛大明了,又何必在乎我們的身份?反正大家都是一樣的,完全可以好好談談嘛。”
柳琳怒哼不已。
“你們夏國悍然侵犯我朝鮮疆土, 并且助纣爲虐, 咱們之間的關系是敵非友, 有什麽好談的?”
事關道義,魏振寸步不讓。
“話,還要說清楚的好。在下也相信柳大人并非不辨是非之人。朝鮮素有小中華之稱,仁教禮樂何其繁盛。是你們的那位國王選擇了投降,讓朝鮮淪爲了野蠻人肆虐的樂土。難道如柳大人一般,就甘心匍匐在野蠻人的腳下,任其淩辱嗎?我夏國到此,隻是爲了幫助朝鮮重回正道,可從來沒有對朝鮮百姓肆意屠殺、欺淩壓迫之舉。柳大人如果不信,盡可派人到釜山去看一看。看看如今的朝鮮百姓,過的是什麽日子?”
這番話魏振說的信心滿滿。
當然,這也是事實,不怕被人看。
那些住在釜山的朝鮮人,如今已經深受夏國的影響,并且體會到了新生活的好處。将來隻怕讓他們重回從前的處境,他們也不會答應。
然而越是這樣的話,對柳琳的刺激越大。
“本官隻知道忠君爲國,至于其他事端不敢置喙。你等侵略在先。辱我君王在後,還有什麽好說的?”
魏振義正言辭。
“爲一個出賣國家、百姓的君王去送死, 那叫愚忠。柳大人飽讀聖賢之書,焉能不知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的道理?”
柳琳豈能不知道這些至理名言?
對于他這樣的士大夫而言, 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批判, 才是最難受的。
畢竟别人說的并沒有錯,李倧的所作所爲确實可以看作是出賣了國家和百姓,隻爲了保存一己的榮華富貴。
但事已至此,言語上的辯論還有什麽用呢?
就在他想要下逐客令的時候,魏振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
“在下來此,确實隻爲傳信。各中詳情,柳大人看過之後便能明了。”
做完了該做的事,魏振告辭離去。
唯獨剩下柳琳一人,拿着書信不由得目瞪口呆。
上面的字迹他絕對不會看錯,正是長子柳之發的。特别是信的末尾還有柳之發獨有的印戳,這絕對是僞造不來的。
書信當中,柳之發說已經遵循他的命令,帶着所有家眷登上了夏國海軍的戰船,前往釜山去了,期盼早日和他團聚。
柳琳渾身發抖,隻感到無邊的黑暗正在慢慢的将自己吞沒。
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夏國搞得這麽絕,竟然劫持了自己的家人。
“卑鄙!無恥!”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柳琳毫無辦法,除了無奈的痛罵。
他更不傻,當然知道夏國這麽做嚴重後果。
一旦被朝廷知道他的家人去了釜山,那麽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他已經沒有太多的選擇了。
一邊是家人的安危,一邊是自己的生死榮辱。
被逼到了絕境,柳琳徹底爆發了。
“來人,召集諸将議事。”
夏國以爲靠着這樣的辦法就能脅迫他,那是小瞧了他的柳琳。
一人生死又如何?
一族全滅又何妨?
大丈夫死則死矣,隻要忠君爲國,必定千古留名。
柳琳昂首走進軍帳,面對着不明所以的将校們果斷做出了決定。
“命令各部火速收拾行囊,明日全軍啓程,兵發釜山。”
聽到要出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全南水軍左使鄭良太趕忙勸阻。
“統制使大人,如今糧草不足,貿然出戰的話,軍心不穩呐。”
柳琳當即拔刀,砍在了桌面上。
“主上多番催促,嚴厲一日勝似一日。再有耽擱,你我死罪難逃。爲今之計,隻有速戰速決,盡快解決釜山的叛逆。誰要是再有異議,軍法從事!”
柳琳終于拿出了身爲主帥的威嚴,壓制住了不滿的聲音。
殺氣騰騰的嚴令之下,再沒有人敢有所質疑。
衆将紛紛告退,回去準備起來。
柳琳卻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營帳内,潛伏進了不速之客。
崔圭麟換上了一身黑衣,手持匕首,避開了耳目,摸進了柳琳的主帳。
既然柳琳對他不公,他隻想要血債血償。
崔圭麟的刀刺在了枕頭上,卻什麽也沒有。
他大吃一驚,随手掀開被子,才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可是因爲他的動作,枕頭也飛了出去,一封書信顯露了出來。
崔圭麟打開一看,眼神越來越亮,不由的露出了肆意而無聲、又無比殘忍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