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衆的力量是無窮的,朱家王朝忽略了這一點,所以如今風雨飄搖。這些揚州商人,也必然要爲此付出代價。”
知府衙門内,如今建起了龐大而精細的沙盤。
一衆高層圍着沙盤,聆聽着左夢庚的高論。
“這些士族富商習慣了高高在上。普通的民衆在他們的眼裏如同蝼蟻一般、他們還以爲隻需要一聲令下。驅使民衆依舊會像牛馬一樣。很可惜,他們不知道……時代變了。”
雖然如今揚州的情況很不好,物價依舊在攀升,人心依舊惶惶,仿佛那些秦晉商人牢牢的掌握了主動權。
但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看到本質。
倒也不是這些秦晉商人愚蠢無能,而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鬥争的方式變了。
在他們的眼裏,對手隻有山東。
因此所有的手段都是針對山東而來。
但是身爲一個熟練掌握教員思想的人,左夢庚深知階級矛盾才是根本問題。
越是富有的地方,這種矛盾其實越嚴重。
正所謂富者越富,窮者越窮。
世人和史家說起揚州,全都着墨于這裏的繁華昌盛、文采風流。卻根本沒有注意到,在這些表面的繁榮之下,普通的百姓過着怎樣凄慘的生活。
他們對士族豪商不仇恨嗎?
當然不是。
隻是以往他們沒有能力反抗,隻能無奈的接受現實。
但是現在山東來了,新軍來了,可以改變他們命運的強大力量來了。
紅軍爲何走到哪裏都能夠無往不利,戰無不勝?
就是因爲他們是窮人的軍隊,急窮人之所急,解窮人之所難。
左夢庚牢牢記着這一點,因此山東新軍也展現出了同樣的素質。
自從入城之後,新軍秋毫無犯,買賣公平,而且痛快的懲戒了作奸犯科之輩,最大限度的保證了城市的安甯。
這些做法百姓們都看在眼中,自然知道誰好誰壞。
因此當山東準備對頑固勢力動手的時候,他們得到的幫助是十分驚人的。
表面上看起來秦晉商人通過數百年的經營,牢牢掌控揚州的局面。可是在這表象之下,人心的向背已經扭轉。
通過新軍偵察,徽商、碼頭苦力、普通百姓的幫助,揚州在山東的面前已經無遮無掩、一覽無餘。
眼前這個沙盤,就是爲了行動而建立起來的。
作戰參謀小試身手。
“鈔關碼頭對面的這些倉庫裏存有大量的食鹽,全都是各家的存貨。雖然各家都派了打手守衛,但是想來并沒有什麽用。”
“城西的這個莊子乃是李家所屬,莊子西側這兩個院子裏全都藏着大量的糧食。李家囤積居奇,哄擡物價,糧價的上升跟他們脫離不了關系。”
“漕幫總舵就在鈔關碼頭的望月樓,八堂十六口的首領今天晚上将會全部在此。漕幫掌控的船隻都存放在了太平河一帶,足有上千條船。”
李邦華問了一句。
“漕幫主要人物的名單掌握了沒有?”
鄭家達遞上來一張紙。
“李相放心,一個都跑不了。”
這一下李邦華信心十足。
“中恒,夜長夢多,我看不如……”
左夢庚的手點在了大東門。
“今晚動手。”
下午時分,市府突然傳出公告。
“鑒于最近形勢惡化,爲了避免有人圖謀不軌,從即日起揚州實行宵禁,未經許可者不得在夜間出入。”
消息傳出,整座城内立刻肅殺起來。
唯獨大東門的山陝會館内,依舊歌舞升平,紙醉金迷。
一張鎏金大塌上,八個男人團團圍坐,每個人都喝得面紅耳赤。身邊更偎依着嬌俏妩媚的小娘子,極盡服侍之能事。
“稍安勿躁。他左夢庚胡吹大氣,他手裏沒有鹽、沒有糧,連布也沒有,光靠着一些丘八喊打喊殺,能維持多久?到最後還不是得求咱們?”
衆人狂笑不止,頗爲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感。
隻可惜,熱鬧的氣氛被猛烈的破壞了。
外面陡然想起驚亂不絕的喊叫聲,随即就看到一些奴仆雜役連滾帶爬的退了進來。
“混賬,胡鬧什麽?”
美好的氣氛被打斷,讓裏面的人十分生氣。
可是随即他們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隻見數不清的新軍士兵全副武裝湧了進來,将室内的人團團包圍。
黑洞洞的槍口從四面八方指過來,殺氣凜然。
然後一個面色冷峻的青年,帶着一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徑自走了進來。
“喲,全都在呀!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塌上的八人全都驚慌不已,但是努力維持鎮靜。
“你是何人?擅闖山陝會館,可知這是什麽地方?”
年輕人當堂而立,語氣中滿身蔑視。
“藏污納垢之地罷了。”
塌上的人臉色鐵青。
“帶兵私闖民宅,耀武揚威,這便是山東的治國之道嗎?”
年輕人仰天長笑。
“我來這裏是爲了抓捕犯人,可不是擅闖民宅。”
“胡說八道,我等皆是守法良民。此事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等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年輕人點點頭。
“你們要交代是吧?來呀,筆墨伺候。”
有個軍官親自拿了紙筆來。
年輕人就那麽當堂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随後将紙團了團,朝着八人扔去。
塌上的八個人不知道他此舉何意。
其中一人撿起紙團,手忙腳亂打開,待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不由目瞪口呆。
年輕人殺意盈盈的話傳來。
“你等勾結西北流寇,禍亂兩淮,罪無可赦。現如今有你們同西北流寇勾結的書信一封,算不算證據确鑿?”
八人當中的一個怒不可遏,伸手指着他,悲憤地道:“你……你這是羅織罪名,休想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年輕人冷笑不已。
“瞧把你們吓的。這隻不過是陪你們戲耍一番而已。要收拾你們,何須什麽罪名?如今揚州在我山東治下,你等不審時度勢,利欲熏心,對抗大勢,便是死有餘辜。”
見他說的這麽直白,塌上的八個人全都面如土色。
曾經他們有多猖狂,現如今就有多狼狽。
他們滿以爲依靠着手中的金山銀海,可以爲所欲爲。可是現在被山東強大的武力壓迫之下才明白,什麽叫做不堪一擊。
他們想着和山東鬥智鬥勇、反複周旋,最差也能處于不敗之地。
可是現在山東用實際的行動告訴了他們。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什麽花招都是小醜的行爲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