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出兵的消息傳來,松江府上下立刻雞飛狗跳。
“這可如何是好?不知山東的兵馬,何時才能趕到?”
潘雲龍完全失去了分寸,隻把希望寄托在了山東的援兵上。
這種時候隻有王瑞賢和李春天還能保持冷靜。
“官軍走到哪裏了?”
下面的人彙報。
“撫甯侯朱國弼率軍已過丹陽,誠意伯劉孔昭率領江南水師如今駐紮在許浦。”
王瑞賢和李沖天聽了,不由面面相觑。
江南的地圖自然早已在他們的腦海中。
按照他們的預想,南京近在咫尺,一旦發兵,最多七八天的功夫足以趕到松江了。
尤其是南京有水師,從長江順流而下,兩天的時間完全可以趕到松江城下。
結果這兩路明軍居然還沒有走到蘇州府……
“吳淞的官軍可有動向?”
這件事是徐爾爵負責的,他倒是盡心竭力。
“馬大宣還在城北三十裏處,估計是在等待南京的官軍到了一起合圍。”
王瑞賢的腦子裏緊急盤算。
“南路明軍有沒有動靜?”
潘曉納趕忙上報。
“金山衛的兵馬還在馬橋鎮,始終不曾出來。”
這一下王瑞賢已經徹底掌握了情況。
“吳淞和金山衛的官軍不等到南京的援軍,他們是絕對不敢動了。而一旦南京的官軍到了,松江府必定會被四面合圍。”
這個情況誰都看得出來。
吳淞的明軍駐紮在北面,金山衛在南邊,朱國弼率部從西面而來,劉孔昭的水師一旦進入黃浦江,就會封鎖東面。
李沖天膽大包天。
“不能等官軍四下合圍,否則的話這仗就難打了。”
有些話他沒好意思明說。
如今松江府城裏雖然已經将工人們都團結了起來,可這些人沒有經過任何軍事訓練,純粹都是戰場白丁,一旦打起來絕對不敢有太多指望。
要是放任官軍進攻,松江府城絕對守不住。
這種情況下,趁着官軍還沒有四面合圍,減輕壓力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能提前打上那麽一兩個勝仗,更會提升大家的士氣。
“你想要主動出擊?”
王瑞賢對他的想法并不意外。
李沖天摩拳擦掌。
“如今南北兩路明軍全都膽小如鼠,看得出來領軍将領的本事肯定稀松平常。官軍絕對想不到咱們敢舍棄城池,主動出擊。這便是機會,當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聽到李沖天想要出城作戰,松江府衆人全都吓壞了。
張家的張元昌頗爲擔憂。
“如今南京盡起數萬大軍來攻,我等便戮力守城,勝敗也猶未可知。倘若莽撞出城應戰,一旦敗了,則府城旦夕被破,恐怕等不到山東援軍了。”
張元昌乃是張鼐的兒子。
而張鼐和南京刑部尚書姚士慎、徐光啓全都是好友。
南京方面的動作姚士慎早已偷偷的傳遞了回來,因此松江府這邊全都驚懼難安。
李沖天卻不爲所動。
“正因如此,咱們才要主動出擊。否則被動挨打,就憑我等倉促之軍,根本不可能守住城池。”
王瑞賢也對李沖天表達的支持。
“你要打,我建議你打南路明軍。”
這一下李沖天有些不明白。
“明明北路更近。”
王瑞賢笑了。展現出奸詐的一面。
“正因爲北路更近,所以北路一定會對我們多加防範。相反南路遠在馬橋鎮,肯定想不到咱們會主動打上門去。再者,打南路的話,咱們可是有内應的。”
李中天這才想到,王瑞賢可是情報部的人。
一定是情報部早已在這邊埋下了暗子。
“那好,就打南路。”
馬橋鎮。
金山衛已經将這裏占據。
定波營居于城南。
這裏荒僻偏遠,沒有什麽人煙。
把總吳志葵行走于營中,滿臉憂慮。
“錢糧還沒有撥付下來嗎?”
手下人滿腹怨言。
“這邊的百姓早就跑光了,連水井都填了土,根本找不到吃的。陸參将手中有糧,隻顧着他自己的親兵,根本不給咱們。”
聽到這個情況,吳志葵恨恨不已,可是毫無辦法。
他的目光眺視着極遠的北方,對于如今的情勢充滿了擔憂。
身爲松江府本地人,讓他屠殺百姓,他真的有些下不去手。
可是軍令之下,他一個小小的把總,也沒有什麽辦法。
捱到天色漸晚,上面依舊沒有撥付錢糧下來,定波營的士兵全都餓着肚子。罵罵咧咧的,士氣也低落到了谷底。
不過卻無人鬧事。
隻因爲吳志葵平素愛兵如子,對大家頗有照顧。
這一次吃不上飯,大家夥也知道并非是吳志葵克扣,而是上面的将領混蛋。
可是餓着肚子,大家夥能夠堅持多久,誰也沒有把握。
“把總,有人求見。”
下面的人領來一個年輕的士子。
“在下姜冠見過吳将軍。”
看到對方光明磊落,儀表不凡,吳志葵頗爲謹慎。
“不知先生從何而來?”
姜冠呵呵一笑,說出來的話卻令吳志葵臉色大變。
“在下受夏彜仲所托,前來爲将軍指點迷津。”
吳志葵噌地站起,大喜過望。
“恩師何在?”
當初夏允彜從浙江來松江府,與複社諸子會晤。途經金山的時候,吳志葵仰慕他的名聲,前來求教。
本來對于一個區區武夫,當時的士人根本看不上眼。
可夏允彜卻很喜歡吳志葵好學之心,耐心教導,令吳志葵受益匪淺。
後來吳志葵考取了武舉,在筆試方面非常驚豔,全都是夏允彜的功勞。
從那以後吳志葵就對夏允彜敬若神明,始終以學生自居。
原來的曆史中清兵南下,夏允彜聯絡有志之士抗擊清兵,吳志葵便全力響應,最終壯烈殉國。
而此人,就是王瑞賢所說的内應。
姜冠讓吳志葵摒退不相幹之人。
“吳将軍,你乃本地土生土長,當真要對桑梓父老舉起屠刀嗎?”
聽到他的問話,吳志葵頹然長歎。
“在下怎敢妄圖傷害父老鄉親分毫?奈何軍令之下,我被武人焉敢違背?”
姜冠沒有逼迫,又是問道:“吳将軍,以您之見,今日之事究竟誰是誰非?”
吳志葵愕然,随即神情微妙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