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山東諸賊已于月前雲集濟南,行建制立國之舉,諸般詳情盡在其中。”
錦衣衛同知韓川緊急求見崇祯,呈報了山東建立政權一事。
這等大事早已在山東人盡皆知,瞞是瞞不住的。
由韓川來通報此事,更能彰顯他的能力。
可看了詳情之後,崇祯卻沒有心情贊許韓川的辦事得力。
他隻感到冰寒刺骨,末日降臨。
遼東的女真人雖然步步緊逼,可其體制還是原始狀态。
在崇祯看來,和蒙古人沒有什麽區别。
隻能算邊患,還不能動搖大明國本。
西北的流寇更是毫無組織,到了哪裏搶到哪裏。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隻要用心圍剿,遲早能夠平定。
可是現在山東卻建立了架構明确的政權,提出了目标明确的行政方案,甚至比大明過猶不及的是,還将政權的觸角深入到了農村。
長此以往,山東鞏固了統治之後,必然會對大明動手。
一想到山東的強勢,崇祯便頭疼欲裂。
沒容他多想,溫體仁、薛國觀的衆臣聯袂求見。
顯然山東獨立建極一事,這些大臣們已經知道了。
無論如何,大明都不能坐視不理。
當然了。
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
這是大明上下早就明确的事情。
“就怕朝廷無動于衷,長此以往,人心敗壞,則大勢不可挽回。”
薛國觀唉聲歎氣,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誰都知道山東的做法危害無窮,等于是在刨大明的根。
可目前的情勢就是如此。
除非遼東、山西接連平定,大明或許才能抽出足夠的兵力進攻山東。
可是再想想山東的武器,君臣等人又覺得即便能夠将軍隊組織起來,隻怕也未必是山東的對手。
真實的世界就是這麽諷刺。
明明就在你的身旁,有人要你的命,可你卻無能爲力。
即便是想拼命,也得有能拼命的本錢才行。
大明如今就像四處流血的病體,堵住一處,堵不住兩處、三處。
遲早有一天會鮮血流盡,徹底死翹翹。
不過君臣如今雖然十分悲觀,但也沒到徹底絕望的時候。
他們還覺得大明有救。
問題是該怎麽救?
“洪承疇到底是怎麽辦事的?爲何時至今日,還不能将流寇徹底剿滅?”
崇祯的質問惹得群臣面面相觑。
不是你皇帝親自下旨、将曹文诏貶去邊關的嗎?
洪承疇失去大将,無力進剿,這怎麽能算是他的罪過?
奈何上面的人是皇帝。
跟皇帝是沒有辦法講道理的。
“究其原因還是朝廷兵力不足。總兵左良玉等人先前大敗,幾乎全軍覆沒。如今召集了兵馬,正在加急整訓,不出旬月相信可以出征。”
溫體仁将山西戰場不利的原因做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解釋。
左良玉在廣平丢失了所有的人馬,如今正在河南整軍。如今雖已有萬人,
不過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參與剿賊。
曹文诏被調走之後,洪承疇手中的兵力嚴重不足,已經無法進攻。隻能守住重城要隘,預防流寇突圍而去。
“遼東方面如何?”
說起後金,崇祯就哆嗦。
實在是他明君聖主的美夢,就是被後金率先打破的。
如今國内到處亂糟糟的,弄得朝廷左支右绌,無暇應接。倘若女真人再次打來,崇祯都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說起這個,溫體仁難得露出喜色。
“近日遼東異常平靜,有細作傳言,沈陽城中似有大事發生。諸多女真文武全都銷聲匿迹,恐怕近期之内東虜不爲我大明之害也。”
“哦?”
崇祯精神一振,看向韓川。
“你們錦衣衛要好好探尋,務必拿到确鑿消息。”
韓川忙道:“臣這便去安排。”
實際上他心裏清楚的很,如今錦衣衛根本進不去沈陽城。
但這并不妨礙他向崇祯下立軍令狀。
反正過一段時間,崇祯會将此事抛之腦後。
崇祯可不知道他的壞水兒,終于想起來對他進行誇贊。
“朕有韓愛卿在,内外通達。事無巨細,盡在掌握,比往日更加順遂。倘若諸臣皆此,何愁國朝不興?”
溫體仁、薛國觀等人眼觀鼻、鼻觀心,聽過就算。
他們甚至在心裏腹诽。
就算錦衣衛的情報再如何精準,可朝廷實力不足反而更加鬧心。
對于眼下的局面,溫體仁想了一個辦法。
“陛下,所謂治國,不外乎内外相輔。如今外事不順,當可由内催發生機。近日東江叛賊已盡數押解入京,名正典刑,正天下所望也。”
溫體仁的意思很明确。
就是要用東江叛賊來轉移朝野的視線。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多少爲朝廷挽回了顔面,算是近年來少有的功績。
哪怕剿滅東江叛軍的是山東新軍,并非朝廷軍隊。
可既然山東并沒有光明正大的宣布謀反,就還是朝廷的山東。
君臣等人全都知道這麽做等于是自欺欺人。
可時局如此,又能如何呢?
而且山東的局面鬧成如今這樣,就是從東江鎮叛亂伊始。
倘若沒有東江鎮叛亂,左夢庚等人也不會有崛起的機會。
因此崇祯對東江鎮可謂是恨之入骨。
“傳朕旨意,三日後将毛承祿淩遲處死,以儆效尤。”
崇祯三年時淩遲處死袁崇煥,可謂是轟動朝野。
将毛承祿處以極刑,相信多少可以撫平天下人的怨念。
但崇祯的性格決定了,他并不是一個臣子能夠很好掌握的君王。
“張溥在哪兒?”
衆臣面面相觑,沒有想到崇祯會想到這個人。
李懋芳連忙道:“張溥如今正被關押于刑部大牢。”
崇祯眼神眯起。
“讓他來見朕,朕給他将功贖罪的機會。”
見溫體仁等人十分緊張,爲了防止他們搗亂,崇祯解釋了原因。
“山東一事不能不顧,朝廷和軍隊暫時無力,可道統上卻不能相讓。張溥雖然其心可誅,然名望不凡,朕正用其名與那山東諸賊周旋,當可争取時機、以拖後效。”
得知崇祯的心思,溫體仁等盡管不願,可也不得不按捺下來。
他們不敢反對,就怕崇祯認爲他們亦是結黨營私。
那可就是自尋死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