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陽是江西吉水人。
李家是吉水大戶,世代書香門第。
李成陽算是李邦華的遠親族侄,論血緣關系的話早已不在三服之内。
因此李邦華舉家遷往山東時,并未将他帶上。
可到底是親族,李邦華還是照顧有加,将吉安府一帶的山東生意交給了勤快精明的李成陽。
正是靠着這些生意,李成陽迅速發達,很快積累了不菲的财富。
對于他的崛起,眼紅的人着實不少。
可原本有李邦華在背後做靠山,别人即使眼紅也無可奈何。
這一次李邦華造反的消息傳來,江西官場悍然動手,那些眼紅他的人變成了幫兇。
李成陽全家被抓進大牢,他更是飽受拷打。
原本以爲這次死定了,甚至全家都不能幸免。
結果沒有想到,就在他要絕望的時候,山東居然來人營救。
他身受重傷,被送到了一處幹淨的院落,還有許多個大夫圍着他轉,不停爲他診治和上藥。
他的意識還算清楚,知道發生了什麽,就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山東不是反賊嗎?
爲何能夠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江西,還能逼迫江西官府放人?
眼見着妻女陪在一旁,雖然垂淚不休,可是總算安穩下來,他的一顆心也放進了肚子裏。
“外面如何了?”
妻子知道他問的是什麽,驚道:“那位山東來的金大人,别看年紀輕輕,可是卻十分霸道。巡撫、布政使那麽多大官,全都被他壓制。那奪了咱家産業的謝家,更是被錦衣衛抓進了大牢,恐怕兇多吉少。”
李成陽愈加迷糊。
真是奇哉怪也。
好在得知一家脫離險境,他也安心下來養傷。
而在外面,整個江西已經風雲突變,情勢逆轉。
當初抓捕和山東有關的反賊,着實一頓折騰。可現在事情反轉,鬧得更大。
錦衣衛和官兵四處出動,大肆搜捕,着實抓了許多人。
而被抓的這些,毫無例外都是當初對山東商賈動手的人。
尤其是搶奪了李成陽家産的吉水謝家,更是被錦衣衛連根拔起,着實震怖。
當初謝家和李家同爲吉水地主,可因爲争奪水源和田産的關系,鬧得水火不容。
隻因李邦華是朝廷高官,謝家着實吃了很多虧,但也無可奈何。
後來得知李邦華從賊,謝家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勾結了當地官府将李成陽的産業全部霸占。
誰想到僅僅月餘,角色就互換了。
謝家全族被抓,搶奪的李成陽的家産不但原數奉還,還着實賠償了不少。
“各位都是我山東商人,四處經商,爲我山東牟利,我山東必然要保衛各位安全。今日之事,便是佐證。還請各位銘記,日後各位行商天下,背後有我山東。無論面對什麽危險和困難都不要害怕,凡事有我山東出頭。”
就在巡撫衙門裏,金奇宇當着江西官僚士紳的面,對那些被放出來的山東商賈還有李氏族人,做了如此訓話。
否極泰來讓這些在江西經商的人全都喜極而泣,更加能夠感受到山東的力量。
這是他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受。
以往在大明治下,商人地位低下,許多時候都任人宰割,除了委曲求全别無他法。
可是現在當他們遭遇了危險和劫難的時候,山東悍然出面,立刻讓他們轉危爲安。
這讓商人們都有了一種被重視、被保護的榮幸,更加對山東的一切産生認同和歸依。
站在旁邊,解學龍、周應期等江西官員全都目呲欲裂,感覺自己的臉面全都被踐踏在泥土上,威嚴掃地。
偏偏徐晉中還不放過他們。
“解中丞,朱方伯,各地不法之事,望你等速速懲治,不得延誤。”
解學龍深吸一口氣,抗聲道:“是非曲直,盡在人心。本官實不知這些仁人志士何罪之有?朝廷不分青紅皂白,以至于忠臣泣血、良善蒙冤,大明國祚法統毀于一旦。解某雖愚魯,殘害忠良一事卻也休想。”
徐晉中大怒。
“解中丞,你可知違背聖意的後果?”
解學龍冷哼一聲,摘下頭頂官帽,拿出印信擲于桌上。
“要解某的項上人頭容易,要解某彎腰卻也休想。這個窩囊的官,不做也罷。”
衆人大驚,沒有想到解學龍竟然要辭官。
可再想想,一介巡撫當成這個樣子,似乎除了辭官再無更好的辦法。
周應期在一旁不由吞咽口水。
他也萌生了辭官的念頭。
可是想想手中的權力,卻又有些不舍。
同時更想到解學龍這一辭官離去,巡撫大位空缺,或許自己也有機會吧。
人的念頭不能太多,一多便會猶豫。
結果江西的兩位主官,一個選擇了硬抗到底,一個就做了縮頭烏龜。
然而對于解學龍的強硬,徐晉中并無任何敬佩。
“解中丞,陛下厚望、朝廷遴選,方有官職相授。這官也是你想辭便辭的?等着,咱家這便參奏,由陛下聖裁吧。”
解學龍一拂衣袖,凜然無懼。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他引用了文天祥的名句,顯然已經将生死置之度外。
“哼!就看着大明江山到底該如何收場吧。”
說完,他徑自離去返回居所,閉門不出。
他是下定了決心,拒不配合錦衣衛行動。可也沒有打算離開,以免受人口實。
大明養士兩百年,即使到了王朝末路,氣節的熏陶之下忠臣義士還是有的。
對比之下,徐晉中這個閹宦更顯奸惡。
江西官員士紳,人人心中怒火滔天。對于遠在京師的朝廷,顯然已經生出怨恨之心。
這是一顆火星,隻待時日,必然會成燎原之勢。
不管崇祯和朝廷懂還是不懂,他們卻無力改變。
一個王朝的末日,誠如一艘巨輪的沉沒,絕非人力可以扭轉。
與此同時,類似的事情正在大明各地上演。
欽差太監率領着錦衣衛,如狼似虎的逮捕官員士紳,又将山東的商人和山東官員的親族釋放。
仿佛他們已經化身爲了反賊的幫兇。
一時間,各地民怨沸騰,各種奏疏紛紛湧進京師。
那些被逮捕的官員士紳,還是通過各種關系向京師裏的親朋故友求助。
他們不明白,朝廷爲何做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