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兩個字卡在喉間,愣是無法說出口
衆臣相逼,天下肅然。
崇祯赫然發現,自己坐蠟了。
山東的情形,通過錦衣衛的情報,他已經有了一個相對全面的了解。
即便是再不懂軍事,他也明白,以朝廷現在的狀況,一旦出兵,必将是滅頂之災。
可如今這麽多人催促着,他不出兵的話,皇帝的威信怎麽辦?
朝廷的威嚴怎麽辦?
關鍵時刻,溫體仁站了出來。
“衆位同僚有所不知,陛下和朝廷對山東一事早已了如指掌。如今的左逆和東江叛軍戰作一團,正是驅虎吞狼、互相消耗的良機。不管他們當中誰能勝出,必然實力大損。趁此良機,朝廷理應重兵用于山西,剿滅西北流寇于一役。屆時,朝廷大軍再以雷霆之勢,犁庭掃穴,平定山東易如反掌。更且,那左逆露出了巨大的破綻,陛下和朝廷已有謀劃。不日之間,左逆必将成爲籠中之獸。束手就擒之時,以謝天下。”
一個禦史站了出來,刨根問底。
“敢問溫閣老,謀劃何在?”
溫體仁臉色一冷,怒斥道:“軍國機密,豈可宣之于衆?”
那禦史讪讪的,知道犯了錯,忙退回了人群中。
眼見着溫體仁站出來,三言兩語就扭轉了局勢,崇祯的内心滿是感激。
再看看另一旁如同鹌鹑一般的周延儒,兩位文臣之首在皇帝心目中的天平已經發生了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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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德府。
謝文舉借口打獵,離開了軍營。
他如同土皇帝一般,也無人敢于過問他的行止。
城郊的密林中,焦急的等待後,高起潛到了。
事關重大,這位大太監也是拼了命,僅僅隻用了三日的功夫,就跑完了幾百裏的路程。
“高公公,究竟何事,這般急切?”
高起潛顧不得疲憊,将左夢庚造反一事細細說了,惹得謝文舉驚愕連連。
“那豈不是說,這左良玉……”
高起潛的眼中閃過狠色。
“那左夢庚百密一疏,謀劃此等要命之事,竟任憑左良玉遊弋在外。隻需将左良玉拿捏在手中,不愁他左夢庚不就範。”
見謝文舉神色猶疑,高起潛不禁警告道:“老謝,咱們不是外人。這等大事,你可莫要犯糊塗,被區區錢财迷了心智。”
謝文舉緩過神來,知道他誤會了。
“咱家是什麽人,高公公還不曉得嗎?隻是這左良玉,咱家倒是知道的多了一些。”
高起潛默然,等謝文舉主動開口。
“咱家剛來此地監軍之時,恰好撞見了一樁奇事……”
當下,謝文舉将左氏父子的矛盾一一說了。
“這左氏父子之間頗有龌龊,完全沒有父慈子孝之風。尤其是那老仆不見了蹤影之後,左良玉更是揚言,回去之後,要将他們都殺了。”
高起潛眼神裏盡是異彩。
“哈哈哈哈,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父子反目成仇,竟隻因一樁婚事。枉那左夢庚有枭雄之志,竟露出如此破綻。一旦傳揚開來,隻怕天下人的口水都能淹沒了他。”
謝文舉點點頭,滿臉都是詭異變态的笑意。
“與其抓了左良玉,用來威脅左夢庚,我看倒不如利用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反而事半功倍。”
高起潛仔細琢磨,愈發覺着他說的有道理。
“茲事體大,咱也做不了主。須得立刻傳信京中,交由皇爺決斷。”
兩個老太監決定暫時穩妥下來,并沒有立刻對左良玉動手。
他們相信,崇祯一旦知道這個情況,肯定會大做文章。
說不得,運作此事的兩人,又是一番破天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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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順。
此時已經春暖花開。
黃三虎和符綱站在碼頭邊,等來了南邊的船隊。
讓他們意外的是,後勤部部長張延竟然親自來了。
“什麽風把您這個大部長吹來了?”
張延下船,笑呵呵的道:“聽說你們在遼東爬冰卧雪,苦不堪言。我這個管後勤的真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啊。隻好親自過來看看,你們到底有多慘?”
黃山虎滿頭黑線。
“我怎麽聽着……你是來看我們笑話的?”
張延也不否認。
“現在全軍上下都在戲言,說你們被發配了。怎麽樣,困守孤城的滋味不好受吧?”
符綱這個政委完全失去了從容。
“三個月一仗沒打,又無法天天出操訓練,都閑出屁來了。”
張延首先關心了一下軍情。
“北面的金州衛如何?鞑子可曾派兵來打?”
北上先遣支隊的兩位主官一同搖頭。
“鞑子那邊似乎出了什麽大事,金州衛先後有三批兵馬離城北上。如今城中的兵力,據觀測不足千人。如果我們有心進攻的話,兩天之内肯定能夠拿下。”
張延連忙警告。
“你們兵力不足,即便打下金州衛,一旦惹來鞑子大軍,也無法防守。還不如守在旅順這邊,依托地區更有把握。”
黃三虎身在前線,當然更明白輕重。
“年前我們這邊的總結報告已經送了過去,不知軍部可有應對?”
張延這才想起,對他們進行了軍事改革的通報。
“目前我軍已經完成改制,軍部升格爲統帥部,參座也是統帥了。”
黃山虎大喜,忙問道:“那我們先遣支隊怎麽安排?”
張顔戲谑道:“你們依舊是先遣支隊,歸統帥部直轄。不過人家白小七嘛,已經是第一軍的副軍長了。”
黃三虎當場就炸了。
“不是……憑啥呀?他白小七是參座……統帥幹兒子嗎?咋啥好事都是他的?”
戲弄夠了,張延才道:“你們也不是沒有好處。”
船上的東西開始一一搬運下來,很快在碼頭上堆積如山。
張延拿過一個箱子,當場打開,裏面并排躺着一堆黑色锃亮的皮靴。
他拿出一雙遞給黃三虎和符綱。
“年前你們反應遼東苦寒,棉鞋不堪大用。統帥對此十分關心,責令雅姿鞋廠進行研究,弄出了這樣更加厚實保暖的皮靴。試試看,效果如何?”
符綱沒試。
撫摸着皮靴内部厚厚的絨毛,苦笑連連。
“不是,這都開春了,天氣也暖和了,才把這鞋送來。這不等于孩子死了。才來了奶嗎?”
黃三虎也是牢騷不斷。
“你們後勤部做事越來越懶散了,就不知道什麽叫急人所難嗎?”
張延不樂意了。
“你們以爲做事不要花時間嗎?知不知道光設計這個鞋,用了多久?再說了,現在穿不了,可以等到明年冬天嘛。”
黃三虎和符綱臉色大變。
“我們還要在這裏留到明年冬天?”
一想到别的兄弟隊伍都在勝仗不斷、高歌猛進,而他們卻隻能在這裏百無聊賴,兩人哭的心思都有了。
張延也知道戲弄過了火,連忙進行補救。
“稍安勿躁。忘了咱們的規矩嗎?依我看呢,你們的職務最遲到這個春天。一旦鞑子不來攻打,恐怕就要被調回去了。統帥部已經做過規劃,還要擴充兩個軍。恭喜二位了,這個好處隻怕少不了你們的。”
得知統帥部的計劃,黃三虎和符綱立刻轉憂爲喜。
“來來來,讓我們好好看看,你都帶了什麽好東西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