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可達遼東?”
等張春見到探險支隊,他的靈魂都是顫動的。
因爲張可大等人的出現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當初他前往遼東時,自然是查閱過地圖的。
隻不過那時戰場都在遼沈,因此他看到的地圖也隻是遼西區域。
“原本我等也以爲這是異想天開,可我家參座堅持如此,我們也隻好姑且一試。沒想到參座學究天人,足不出戶卻對萬裏之遙了如指掌。”
張可大同樣震驚。
盡管他早已看過了更大的地圖,卻始終覺着其中不盡不實。
沒想到真的跑了一遭,左夢庚所言和地圖所述全都是真的。
要說對這次會師最激動的,莫過于吳将和梁發等人。
他們當初領受任務前往遼東時,被告知前往薩哈連烏拉入海口一帶,便能得到支援。
雖然軍令不可違,但他們還是将信将疑,覺着此行恐怕有死無生。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莽古爾泰、莽古濟和冷僧機等人躲在一旁,看着兩夥漢人聊的熱切,始終摸不着頭腦。
這夥明軍從哪裏來的?
不過看着海灣裏滿滿當當的戰船時,他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這個現實令他們毛骨悚然。
原以爲極北之地偏遠荒僻,沒想到還有别的路徑可以抵達。
那豈不是說,後金的背後,其實并不安全?
因爲後金的不斷勝利,即便如今正在落魄之中,莽古爾泰也對漢人十分瞧不起。
總覺得即使是他取代了黃台吉,也能對漢人壓着打。
今日這一幕,卻讓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害怕。
“不知政委給我們帶來了什麽補給?”
張科大的回答卻讓吳将、梁發等人十分失望。
“此次之行,隻爲探索航路。能否成功,誰都沒有把握,自然不敢攜帶物資,以免找不到你們還增加了負擔。”
吳将和梁發失望之餘,也知道探險支隊這麽做并沒有錯。但他們遇到的困難,也要趁此機會彙報。
“我們一路從遼東殺到這裏,大戰小戰數百起,當初準備的那些彈藥已經消耗一空。雖然組織起了一支三千人的隊伍,但沒有武器的話,很難将這邊的部落全都統一起來。一旦黃台吉派兵來攻,我們隻有逃命的份兒。”
張可大雖然沒有帶來物資補給,但是帶來了左夢庚的計劃。
“大海對面,有一座大島,土地十分遼闊,而且距離陸地不遠。參座的意思是,借助海水解凍之機,你們全都轉移到島上去。這樣一來,即便黃台吉追到這裏,也難以渡海作戰。待我們回去之後,帶了物資過來,那就更加固若金湯了。”
如今的後金,對于大海無能爲力。
這就是吳将、莽古爾泰、張春等人的機會。
隻要在庫頁島上守住三個月,等到探險支隊再次返回,那麽便不是擔憂後金如何進攻,而是後金擔憂全軍覆沒的問題了。
畢竟黑龍江入海口一帶,溫暖的時間非常短。如果再次入冬的話,後金大軍的補給就會成爲嚴重的問題。
通盤了解了計劃,即使是莽古爾泰、冷僧機等人,都十分贊同這個方案。
畢竟他們也清楚,就憑手頭的這點兵馬,無論如何是打不過八旗大軍的。
退避到島上,借助海峽天險,才能高枕無憂。
翌日,休整完畢的吳将、莽古爾泰等人,率領所部盡數登上了探險支隊的船,僅僅花費了半日工夫,便在庫頁島完成了登陸。
沒有人知道,探險支隊發現的海灣,其實是後世的德卡斯特裏。
從這裏再向北走不遠,便是庫頁島和大陸距離最近的地方。
這也是爲何瞭望員通過望遠鏡能夠發現庫頁島的原因。
此時的庫頁島,被稱爲苦兀。
這在探險支隊的明朝地圖上有所标注,但是在左夢庚給他們的新地圖上,則被直接稱爲了庫頁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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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北上探險之隊攻略庫頁島的時候,南下的船隊也在深夜時分靠近了松江府的岸邊。
這裏就是後世的外高橋一帶,不過如今全是荒郊野嶺,了無人煙。
加上長江口的海防已經全部被松江府的商人買通,因此這裏發生了一切的當地官府一無所知。
岸邊的燈籠火把照亮的如同滿天星一般,也不存在任何擔心。
松江府的商人們準備了三千多人的隊伍過來搬運棉花,要在一夜之間将所有的棉花全部卸船并且運走。
“如今松江的氣氛愈發緊張,那些生意受到影響的織戶每日都在鬧,估摸着用不了多久,那位方知府也會對我等動手。”
徐骥和潘雲龍親自迎到海邊,将松江府的情況一一告知廖中堅。
他們這些商人,最怕坊間和官府風吹草動了。
如今能夠依靠的,隻有遠在山東的左夢庚。
廖中堅傳達了左夢庚的意思。
“如今工廠已經在松江府遍地開花,更有無數人口在工廠中做工爲生。這些人已經成爲了工業化的受益者,肯定不願意自身的利益受到損害。這些就是實力,如果善加利用的話,改天換日未嘗不能。各位隻需堅持數月,待我山東打通海上路線,海軍訓練成型,則松江府穩如泰山。”
徐骥大悅。
“如此一來,我等便有了抓手。”
眼前着卸貨如火如荼,廖中堅拱手告辭。
爲了保證航路暢通,必須要去拜會鄭芝龍這個東海龍王。
脫離船隊,廖中堅孤身南下。
次日黎明時分,舟山島已經依稀在目。
“把旗挂起來。”
“鄭”字旗挂上桅杆,福船朝着舟山島徑自行去。
還未靠岸,便吸引了數不盡的目光。
明代初年,湯和奉命署理東南防務。他部下有兩個将領在秀山島幹預當地居民的民事糾紛,結果被打死了。
湯和大怒,奏請朝廷,說“昌國居民外結倭寇,内多盜賊,是不可教化之頑民。”
這樣的地方,是邊防大患,執意要撤廢縣治,将島上的居民遷走。
朱元璋聽信了湯和的奏報,下诏廢除昌國縣,将所有島民悉數驅趕遷移到内地。
诏書下達後,昌國州紫微岙人王國祚以爲大謬,奔赴南京向朱元璋說理,力陳舟山島民不可内遷的理由。
爲此,朱元璋作出調整,同意留下部分居民。
即城區四裏内的五百四十七戶,八千零八十五人可以留下,其餘四十六島居民全部趕往内地。
這就是舟山曆史上著名的第一次海禁。
昌國縣廢後,史書開始稱昌國爲舟山。
“舟山”一名來自民間,或以爲本島“山形如舟”而得名,或以爲“漁舟雲集于此”停泊而得名。
遷徙的命令雖然頒布實施了,縣治也沒有了,但實際上不少居民陸續返島,逐漸打破了限制。
沿海漁民也不可避免地到舟山靠泊,或爲避風,或爲淡水食品的補給。
至明嘉靖年間,舟山群島又有居民六千餘戶。
雖無縣治,但規模已遠超一般府郡。
廖中堅漸漸靠近碼頭,目光所及,但見舟船如鱗、白帆如雲,鋪滿了大海。
個中繁華,又有異域風情。
岸邊、船上,漢人有之,倭人有之,朝鮮人亦有之,就算是金發碧眼的西洋人也不稀奇。
此時這些人毫不例外,都在盯着靠近中的“鄭”字旗。
東海之上,這面旗幟代表着什麽,人人清楚。
當船靠岸時,早有人懶洋洋地走來。
乍暖還寒的天氣,此人卻極爲彪悍。
隻穿了一條犢鼻褲,光着胸膛,渾身上下古銅色中呈現油光,一看就是水中蛟龍。
“從何而來?緣何挂我鄭氏之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