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出現在莽莽雪原的隊伍,是新軍第二旅的偵察兵中隊。
因爲任務不同,所以偵察兵和普通部隊的編制是不同的。
一個偵察兵中隊的人數,比一個普通的步兵連多三十人左右。
主要是偵察兵脫離大部隊單打獨鬥,面對的環境十分複雜而危險,因此需要增加一些編制,以助于作戰。
偵察兵中隊比普通的步兵連多的,是兩個迫擊炮小組和一個工程兵小組。
迫擊炮小組用來提升火力,工程兵小組提升的是野外生存、移動、隐蔽等多項指标的作用。
率軍到達旅順後,還沒有熟悉當地的情況呢,黃三虎直接将偵察大隊全都撒了出去。
用他的話來說,最大的危險不是來自于旅順内部,而是附近的後金。
因此及時了解後金的動向,根據情況做好部署,是第二旅的重中之重。
畢竟第二旅隻有五千人,一旦後金傾盡全力來攻,根本就打不過。
哪怕黃龍等人一再跟他保證,冬季大雪封山,女真人根本就過不來。
黃三虎從左夢庚那裏學到的第一個信條就是,戰場上絕對不要存在不可能的心思。
黃三虎更加清楚,第二旅孤懸遼東,山東那邊想要支援,難度非常大,也可能會不及時。所以什麽事,都要靠自己。
偵察大隊領命,不顧天寒地凍、道路險阻,毅然決然地紮進了冰天雪地當中。
他們的任務有兩個,一個是偵察後金的動向,另一個就是勘察附近的地形。
黃龍等人提供的地圖,看的黃三虎火冒三丈。
他絲毫就沒有給這些老将面子。
“就你們這也配叫地圖?在軍校裏,你們要是把地圖畫成這樣,肯定要被罰去洗廁所。”
滿遼他們這個是偵察大隊的第二中隊,按照任務安排,他們會在其他兩個中隊的掩護下,直達金州衛城下,看看金州衛的女真人動靜。
從旅順到金州衛,全程一百五十餘裏,本來是有一條官道可以走的。但因爲金州衛被後金所占,雙方肯定在沿途布置了警戒,所以第二中隊研究後,選擇了走山路。
這樣的天氣裏,走山路可想而知。
要不是偵察大隊的訓練十分嚴苛,估計去的路上就得有不少傷亡。
饒是如此,大家也都對遼東的冬季有了深刻的認知。
“隊長,咱們的衣服不成,根本防不住寒。”
既然是做總結,立刻就有人開了口。
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軍服過于單薄。
他們的棉軍服,在山東時完全不成問題。可是到了遼東,氣溫之低已經到了駭人的地步。
後來爲了禦寒,他們不得不将毛毯拿出來,裹在衣服裏,但效果還是差強人意。
滿遼很盡責,追問道:“具體是哪兒不行?是棉花用的少了,還是布料不夠厚實?”
有人道:“棉花肯定是少了,就感覺那小風嗖嗖地往裏鑽。布料也不成,感覺跟紙似的。”
滿遼往手上哈了一口氣,用鉛筆把士兵們反應的問題一一寫好。
這也是他們出來時,黃三虎交待的任務之一。
總結遼東冬季的野外感受,爲後續大軍作戰提供經驗。
看到他哈手的動作,又有人道:“咱們這手套也不行,一會兒的功夫就凍透了。”
看着許多人都将手插在毛毯裏,滿遼再結合自身的感受,知道這個問題也是甄需解決的。
“還有呢?”
有個抗凍的家夥把帽子摘下來,展示給他看。
“回去得跟裝備部的人說說,這帽子裏面得增加棉絮,要不然的話,一出汗再一冷,頭發能和鐵殼凍在一起,扯都扯不下來。”
關旭想到了什麽,趕緊道:“還有在野外一定不能用舌頭舔舐鐵器,王二才那個蠢貨,差點舌頭都沒了。”
衆人哄笑聲中,王二才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隊長,俺那不是吃饅頭嘛。誰能想到那匕首還沾舌頭?”
滿遼嚴肅提醒道:“這邊冬天奇冷無比,鐵器更要比一般的東西更冷。人的舌頭含有水分,又比較柔軟,隻要一接觸,肯定就會黏住。所以記住了,今後可不敢幹這種傻事。”
新軍目前的軍帽,還是明軍的樣式。
熟鐵鑄造,裏面墊了布襯。士兵們爲了防寒,不得不裏面自己墊棉布。醜就不說了,還不方便。
滿遼依舊記下,同時也透露了一些。
“我上次聽旅長說,估摸着咱們馬上就要換裝了。這身朝廷的皮,穿不了多久了。”
一說起這個,大家夥全都來了精神。
“隊長,新軍裝啥樣的啊?”
“我聽人說,新軍裝可漂亮了。”
“我弟弟就在膠州灣那邊,他說看到了王部長給參座遞了一件棉大衣,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咱們能輪得到不?”
滿遼趕緊阻止。
“好了好了,都急啥急?到時候拿到手不就知道喽?”
等場面肅靜了,他繼續問道:“還有啥問題沒?”
張敬舉手。
“隊長,其他的都還好辦,鞋的問題你回去可得好好說說。這棉鞋不能走雪地,鞋面上沾了雪,不化還成。一旦化了,鞋裏立馬就透了。王鳳學的腳指頭都差點給凍掉了,幸虧發現的早。”
滿遼也感覺自己的棉鞋裏濕乎乎的,異常難受,而且整隻腳都冷冰冰的,即使來回活動腳指頭,感覺都微乎其微,仿佛那腳指頭不是自己的一樣。
“恩,張敬這個問題很重要。”
謝守一從炊事兵手裏接過土豆粉,二話不說先來一口湯。
酸酸辣辣的熱湯順着口腔一路滑落到胃裏,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還得問問裝備部那邊,能不能琢磨琢磨,弄點在冰雪上行走的工具。這在雪地上走路,比平時累多了。”
有人道:“我聽人說,這邊的老百姓冬日出行,有用馬拉爬犁的。要不回去之後,咱們也弄弄?”
滿遼當場否決。
“想啥呢?馬拉爬犁,那是在平地用的,還得積雪不厚。你瞅瞅咱們走的路,雪都到脖子了,啥馬能跑的起來?況且咱們是偵察兵,弄個馬拉爬犁出來,生怕敵人看不見咱們是吧?”
許正用針線補屁股上的破洞,苦惱地道:“那咱們就在這雪地裏爬?我滴老天爺啊,這道兒啊,我是不想再走一次喽。”
王二才糗他。
“怕啥,還能次次碰到熊瞎子啊?”
許正抄起一團雪就扔了過去。
“碰你姥姥。”
衆人再次哄笑,随後紛紛捧起酸辣土豆粉。
走了一天的路,渾身上下都凍透了。唯有一碗土豆粉,才能讓他們找回知覺。
看着大家夥靜靜吃飯,滿遼小心地将本子收好。
這上面收錄的,全都是大家對于此次野外任務的親身感受。相信回去交給上頭後,能夠幫助到更多的同袍适應這裏的鬼天氣。
這種行爲毫不起眼,但是在新軍的每個隊伍裏,一直都在做。
就是這麽一件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彙聚到一起,就能夠成爲改善新軍裝備、提升戰鬥力、适應環境的基礎。
一支軍隊的強大,也就是這麽一點一滴彙聚來的。
這也是新軍遠不同于當時任何軍隊的地方。
手裏捧着飯碗,滿遼并沒有着急享受美食,而是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北方,神情裏滿是疑惑。
不管多麽困難、多麽疲憊,他始終都沒有忘記原本的任務。
他們第二中隊很好地潛伏到了金州衛城下,完成了偵察任務。
雖然不曾進過城,但是一個情況還是引起了滿遼的注意。
就在他們偵察的時候,金州衛當中,一支五百人的軍隊急匆匆地出了城,一路往北去了。
這種酷寒的天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值得出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