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左夢庚腦洞大開,也絕沒有想到徐若琳居然會來臨清。
姐姐,咱倆定親了啊!
你不等成婚就跑過來,膽子也太大了。
可不等徐若琳說什麽,旁邊突然閃出一雙水兵月般的大眼睛。
“左家哥哥,還不快謝謝我?”
看到趴在徐若琳肩頭的王思儀,左夢庚有點懵。
“世妹,你也來了?”
徐若琳這才回過神來。
“還不是這丫頭,吵着鬧着要來,實在拗不過她。”
王思儀滿臉嫌棄。
“好你個徐姐姐,明明是自己想情郎。我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哎呀,死丫頭,不許胡說!”
徐若琳不依,轉身去找王思儀麻煩。
王思儀雖然力大無窮,可也不敢動手,就怕傷着了嬌滴滴的徐若琳,所以幹脆縱身一躍,跳到了地上。
“唉呀媽呀,可算是跑出來了。”
左夢庚乍見未婚妻,喜不自勝,小心地護着徐若琳下了馬車,依舊問道:“怎麽想着來的?”
徐若琳幽幽地看着他,眼底盡是埋怨。
“你去打仗,也不和我說。雅雅他們也是,盡幫着你瞞我。我還是看了邸報,才知道你和東虜打仗去了。”
左夢庚連連告罪。
“當時征戰匆忙,實在來不及告知于你,并非我刻意隐瞞。”
徐若琳冰雪聰明,豈會相信?
但她聰明就聰明在,并不會去揭破。
“你在這邊鬧出好大事體,我卻在京師百無聊賴,這明明不公平嘛。好在雅雅看出來了,與我說,想要做些什麽,盡可随心如意好了。”
左夢庚明白了。
原來兩人書信往來,左夢庚說了些這邊的情況,牽動了徐若琳的心。
一想到自己在京師無所事事,左夢庚這邊又是制作了天文望遠鏡、發現了新星星,又是将《幾何原本》應用于教學、教出了許多學生,又是發現了新的氣體。
種種學術明明自己可以參與,可偏偏困在京師望眼欲穿,徐若琳的心裏便不平衡了。
徐光啓看出了這一點,心疼孫女,加上足夠開明,所以讓徐若琳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左夢庚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你這樣跑來,不怕被人說閑話嗎?”
徐若琳沒有回答,反倒是孫元化哈哈笑道:“如果按照禮教,這丫頭根本不守婦道。可若是主的指引,朱麗葉遵從自己的心意,便能得見光明。”
左夢庚這才想起來,徐若琳除了是中國封建社會的婦女之外,還是基督徒。
有了這層身份,盡管世俗偏見免不了,但也足以應付。
放下擔心,左夢庚心懷大暢,忍不住道:“主說的對。”
衆人不禁莞爾。
徐若琳更是嬌嗔。
“你呀你呀,對主實在沒有半點敬畏。對你有利了,便又覺着主好了。”
左夢庚的臉皮根本不在乎這個。
“咱們中國人求神拜佛,那不都可實惠來嘛。”
見他們隻是閑話,王思儀受不了了。
“左家哥哥,快帶我去打槍。”
左夢庚滿頭黑線,終于知道這丫頭爲何跟着來臨清了。
作爲一名武裝蘿莉,見識了新軍厲害的槍炮,王思儀那是念念不忘。
至于她一個女孩子,翹家遠行,會不會被指指點點?
對不起,她是女真人,無所謂。
這麽一想,左夢庚的臉色不禁精彩起來。
身邊的這兩個女子,一個是基督徒,一個是女真人,竟然全不是傳統女性。
不是更好,擁有自己的靈魂、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這樣獨立自強的女性更有光芒。
說話間,瞿式耜、張繼孟、張宗桓等本地官紳全都到了,與孫元化紛紛見禮,又是一番熱鬧。
孫元化和瞿式耜還是教友,早已相識。如今重逢,相談甚歡。
左夢庚延請,将衆人接進了左莊。
看到此處繁華,孫元化和徐若琳驚歎不已。
“從京師而來,首見此等繁盛之地。倘若天下處處如此,何愁家國不興?”
孫元化感懷而論,并沒有注意到随行諸人的神色譏諷。
到了議事場所,左羨梅聞訊趕來,見到徐若琳又是一番歡喜。
雙姝手拉着手,帶着王思儀,去了後堂,自有說不完的話。
前廳這裏,自有正事要說。
“本官蒙陛下簡拔,重撫登萊,着實緊急。總戎張可大接連十數封求援信送到京師,朝野難安。據聞登萊各地,僅區區幾縣尚在朝廷手中。其餘鄉野,俱爲白蓮妖魔塗炭。本官知曉,欲平妖匪,須有精兵。遍觀山東,也隻有中恒可堪一用。聽聞你部與東虜戰時頗有損失,如今可整補完否?”
左夢庚隻是道:“軍情如火,耽擱不得。小侄便随叔父出兵既是。”
張繼孟有些躊躇,問道:“左參座,你打算先解登萊之圍?如今山東處處皆亂,尤以省城一夕三驚。倘若有失,隻怕不好交待。”
不管怎麽說,東昌協都歸山東巡撫管。如果坐視省城危急,一旦出事,他們這些官員隻怕都要被問罪。
左夢庚卻道:“省城那邊尚有宋總戎和劉澤清副将兵馬,剿賊或許力有未逮,守城卻是有餘。一時片刻,不會有礙。倒是登萊不能有失,否則孫閣老大局壞矣。”
孫元化能當上登萊巡撫,除了自己功績卓著,還有就是各位大佬的推薦。
孫承宗保舉他,周延儒也推薦他,連溫體仁都毫無異議。
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爲孫元化的身份。
他并非東林黨,因此溫體仁對他敵意不深。
嚴格算起來,孫元化應該算是後世歸納的西學黨。
這股勢力以徐光啓爲首,主張學習西方的學識,用以滋養中華。尤其是槍炮之術,更有強軍之用。
在官員裏,這批人數目不少。
就連東林黨内,也有瞿式耜這樣的成員可以算是西學黨。
事實上,明末的這些所謂東林黨、閹黨、西學黨,本身就不是後世認知的那種政黨,根本沒有那種嚴密的組織性。
其中亂糟糟的剪不斷、理還亂,許多時候根本沒法判定一個人的陣營屬性。
周延儒背後的複社,也和西學黨關系匪淺,自然不會在此事上阻攔。
孫承宗保舉孫元化的原因更加簡單,和袁崇煥如出一轍。
不過是想要将遼東、登萊事權歸于一身,便于整體謀劃。
孫元化作爲自己人,肯定會對孫承宗言聽計從,而不會像别的官員那樣出妖蛾子。
于是孫元化這個新任登萊巡撫就新鮮出爐了。
隻是孫元化上任伊始就遭遇大難題。
登萊境内鬧白蓮匪亂,一直沒有平定不說,弄的他這個登萊巡撫都無法去上任。
因爲路上不太平,弄不好半路上就會被白蓮教匪殺了。
和他一樣,黨還醇如今也困在臨清,望蒙陰興歎。
這也是孫元化主動求做徐府禮客,親自趕來臨清的原因。
“朝廷實在無兵可派,晉地、京畿、遼東千瘡百孔,尚不知何日才能平複。倘若漕運有礙,朝廷也隻好舍棄他處而先顧山東了。”
孫元化說的明白,朝廷一是沒有多餘的兵力了,二來是運河暫時無憂,所以才放任山東亂局于不顧。
否則的話,那就隻好先不管其他地方,集中全力先平了山東之亂再說。
而運河能夠保持暢通的原因,就在于左夢庚之前一戰掃光了東昌府的白蓮教賊。
至于兖州府那邊,左夢庚早就得到了情報。
造反的人毫不意外,就是那位北地蒼龍郭雲彪。
不過郭雲彪如今和李青山打的難解難分,雙方都暫時無力戰勝對方,因此也沒法完全控制運河,反而讓運河保持了暢通。
既然如此,左夢庚決定聽從孫元化的請求,先出兵平定登萊的亂子。
對于這場白蓮教亂,左夢庚并不打算太快地全部平定。
他知道未來幾年大明的形勢并不會太好。
如果太快地平亂,會導緻第一師和第二師無所事事。屆時朝廷調令下來,會很爲難。
養寇自重嘛,左夢庚也不是不會玩這種把戲。
匪慢慢剿着,視機而定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