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水肅沒得辦法,是他自己說的,要對淩姿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所以他們這些給人當小弟的,當然要聽大姐頭的事情辦事了。
于是剛剛回來,屁股都還沒坐熱的簡水肅,就隻能又把衣服穿好,跟着淩姿坐上了車。
在車上的時候,簡水肅坐在駕駛座上開着車,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淩姿,
“姑奶奶,我們去哪裏逮人?”
淩姿玩着手裏的一支毛筆,想了想,對簡水肅說道:
“淩家不是一直都想要抓住我,讓我去給他們賺錢嗎?就去淩家。”
她說着時,手指的指間捏着毛筆的筆尖,一下一下的,仿佛想要從這一簇柔軟的磷獸毛裏,搓出墨水來一般。
又給簡水肅指着路,讓簡水肅開着車子直接來到了第二層,到了一條黑漆漆的岔路口停了下來。
簡水肅将車停穩,扭頭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濃郁黑色仿佛根本就忘不到頭,有着讓人覺得窒息的幽深感深處,仿佛亮着一盞微弱的燈。
他偏頭去看淩姿,那個穿着紅色風衣的小姑娘,從副駕駛座上跳下來,拍了拍車燈的光,往車頭的位置上一坐。
簡水肅便是問道:
“我們在這裏要等什麽?”
“等淩家的人發現我。”
淩姿坐在車子的前蓋上,指着墨黑深處那一點微弱的光,對簡水肅說道:
“那是淩家的位置,他們在那裏修了很大一棟房子,各個旁枝都居住在一起,形成了宛若一個村落樣的家族聚集地,加上淩家幾代人的女孩兒,都是以招贅的方式,籠絡這個廢棄坑裏的一些小混混,這個家族,大約有上千人的規模了。”
說起來,淩家當然不會隻有那麽一點點的收入,如果他們僅靠淩阿大、淩小二與淩小三的傭金,根本就不夠養活這麽上千人。
在淩姿這一輩,淩阿大三人的傭金是淩家一筆很大的收入,但同時,還有各個旁系的女孩兒們,也在酒吧一條街裏賺錢,因爲輩份的不同,其實有些女孩兒比淩姿大不了多少。
“他們也做一些收養、培訓女孩子的生意。”
淩姿曲着膝蓋,雙手撐着臉頰,對簡水肅低聲的說道:
“我應該算是淩家的一個例外,因爲自從白愛雲掌管了淩家,淩家在這方面就做的很出色,從淩家出來的女孩兒,無論是從儀容打扮上,還是讨客人喜歡,拉業務做業績上,都很不錯,基本上進了淩家的女孩兒,想要再出去,就很難了。”
因爲白愛雲很會籠絡社會上的小混混,她會要求淩家的女孩兒跟外頭的小混混結婚,這樣也不必淩家花費什麽口舌,這些小混混就自然會替淩家奔走,畢竟他們也要生活,而依附淩家,他們也能混到口飯吃。
于是那些想要從淩家逃出去的女孩兒,就會被這些小混混各種圍追堵截,她們無論怎麽逃,都不可能逃得過這些人渣的魔掌。
“我之所以能夠從淩家離開,平安的長大到現在,是因爲我有一個好外婆。”
淩姿的雙手往後撐,一條腿曲起,踩在車蓋子上,一條腿随意的擱置在車頭,悠閑的晃着,她的聲音有些冷,頭頂一陣陰冷的風吹過,幾個白色的小紙人一路往前方淩家所在的方向飛。
簡水肅一直沒有說話,他靠着車頭,就站在淩姿的邊上,聽淩姿說着關于淩家的事。
等淩姿說完,簡水肅等了會兒,見她沉默了下來,簡水肅才是張口,對淩姿說道:
“你很幸運,我什麽都沒有,就一個人摸爬滾打着長大了。”
淩姿的眼神中帶着些同情,她偏頭看向簡水肅,說道:
“那你一定吃了很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苦吧。”
靠着車頭的簡水肅,嘴唇動了動,對淩姿說道:
“我不想瞞你,恰恰相反,我從小就展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力,盡管沒有一個人幫我,但我還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長大了,所以我并沒有吃過苦,因爲所有想讓我吃苦的人,都被我揍的神智不清了。”
他的童年沒什麽障礙的,就這樣在被挑釁,揍得對方爹媽都不認識,被尊重.的不斷循環中,慢慢的成長了。
等簡水肅懂事後,他就已經站在了任務中心的高手排行榜上,這個榜單爲他帶來榮耀與豐厚的物質獎勵時,也爲他帶來了各種新的挑釁。
當然,這并不是說簡水肅從小到大那順遂無比的生長過程中,就全隻有各種不能停歇的戰鬥,他也有朋友,也有隊友,也有小弟,不過這些人對他的幫助不大,不能成爲他人生迷惘之際的指路明燈。
不,簡水肅沒有迷惘無助的時候,他一直以來就很彪悍,彪悍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與指點。
看着簡水肅臉上那一副有點兒張揚的表情,淩姿的臉上是一言難盡,她忍不住提醒道:
“那你都打遍天下無敵手了,還被人爆成了渣,不但丢了全身的空間器,還被人打到了廢棄坑裏?”
“這就叫做,人有失足馬有失蹄。”
簡水肅晃着手,自我安慰着說道:
“要不是被人爆了,我也不能成爲你的小弟,對吧,所以你這一生一定會過的很好,因爲你有很多很多的貴人在幫你。”
貴人=簡水肅,他就是這麽個意思了。
淩姿橫了簡水肅一眼,她發現簡水肅表面上看起來特别穩重,但有時候還挺能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的。
正要說話怼幾句簡水肅,突然看見前方有一星點的燈光動了,隐隐在朝着淩姿過來。
于是淩姿的注意力便轉移了過去,對簡水肅說道:
“淩家的人發現我了,他們正朝着我過來。”
簡水肅便是歪了歪脖子,活動了一下身體的關節,靠着車頭沖前面那一點動來動去的燈光笑道:
“他們的反應還真夠慢的,我去設個埋伏去。”
說完,他慢吞吞的站直了,朝着旁邊的黑暗走了進去,留下淩姿一人坐在面包車的車頭上,腳下一晃一晃的,将車燈的燈光晃的一明一暗。
淩家的人很快就來了,是旁系幾個姑姑的丈夫,年紀跟淩姿的三個姐夫差不多大,他們總共開了三輛車,每輛車上還有幾個小混混,所以差不多一共來了十幾個男人。
三輛車子飛馳過來,爲首的一輛就停在淩姿的車頭前面,另外兩輛以極快的速度,一左一右的擋在了淩姿的車子兩邊,生怕她開車跑了似的。
大姑父從第一輛車子裏下車來,一口的黃牙,看着坐在車頭的淩姿,不是很能确定這個穿着紅色衣服的是不是淩姿。
因爲淩姿穿的有點兒奇怪,不是廢棄坑裏的女人穿成那樣的長袍,也不是酒吧一條街裏的那種暴露穿着,得虧淩姿沒有蒙面,否則還真不好認。
“小四啊?”
大姑父終于還是确定了,沖坐在一團燈光中的淩姿笑了,問道:
“都回了家了,怎麽也不進去?”
“進去幹嗎?”
淩姿擡頭看了一眼大姑父,燈光将她額頭前的劉海渲染出了微微的一點紅,她的眼睛左右一轉,看了一眼四周圍着的淩家人,總共有17個。
好像有點兒少,隻能讓他們辛苦點兒,不停的幹活了。
于是淩姿坐在面包車的車頭上伸了一下懶腰,對大姑父又說道:
“你們那個腌臜地方,能不進就最好不要進,我也沒什麽興趣跟你們進去玩相親相愛一家人那一套,現在就這麽個情況,我要用點人,你們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在淩家等着女人賺錢給你們,還不如跟我走一趟,我來養活你們呗。”
幾個爲首的姑父一聽,會錯了淩姿的意思,他們不怒反笑了起來,問道:
“跟你走?你連酒吧一條街都不願意進,怎麽養活我們?我說小丫頭,你這心是不是也太大了點,想着撇開你奶奶自立門戶?”
他們這幾日也打聽了出來,說蔣多認爲他們淩家要自立門戶,所以将淩家的傭金扣住了,但這個自立門戶的說法,對于淩家人來說就很冤枉了。
他們正疑惑這個說法是從哪兒來的,淩姿就冒了出來,敢情是淩姿要自立門戶啊。
“自立門戶,好吧,一個意思。”
淩姿沖面前站着的幾個男人笑眯眯的,她的紙人已經在衆人的背後升了起來,剛要往這17個男人的背後貼。
突然,聽到有個男人奇怪的問另一個男人,
“你這背後是什麽?”
還是有人眼尖,看見了别人背後浮上來的一張紙片,那紙片被裁剪成了人形,因爲每個人背後都有這麽一張紙片人,所以感覺上挺詭異的。
被問話的男人猛的一回頭,就隻看見一張人形的小紙人沖他臉上一貼,他就不能動彈了。
而因爲事先被人提醒了一句,17個男人裏頭,有那麽五六個條件反射還不錯的,就在背後的小紙人朝着他們貼過來之際,他們立即側身躲開了。
其中就有那個說淩姿自立門戶的大姑父,他一邊躲,一邊沖淩姿怒吼道:
“這是什麽邪門兒的鬼東西?淩小四,你想幹什麽?!”
淩姿坐在車頭,根本無暇回答這位大姑父的話,她必須聚精會神的控制這17個小紙人,其中五六個小紙人因爲一直被目标傀儡躲避着,所以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分散在了這五六個小紙人上了。
一個男人躲開了身後一直追着他的小紙人,直接朝着淩姿沖過來,掄起拳頭就要揍她一拳,卻是被半路不知從哪兒跳下來的簡水肅,一腳給踹開,直接給這男人踹暈了。
接下來,淩姿就輕松多了,因爲她的小紙人無法追上的那剩下的幾個男人,都被簡水肅追了上去,要麽一拳,要麽一腳,就這樣給弄暈死了過去。
剩下那些被貼上了小紙人的男人,一個個安安靜靜的排好了隊,你跟着我,我跟着你,也不用淩姿吩咐,就這樣徒步往第三層目的地走去。
臨走的時候,也沒跟淩家打個招呼。
而就在淩姿大獲全勝,免費得了17個勞動力幫她挖物資庫時,淩家還在等着剛剛派出去的17個男人,把淩姿給帶回來。
過了許久,淩家大門外面有人匆匆的進來,對白愛雲說道:
“我們的人都跟着淩小四走了。”
坐在沙發上的白愛雲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她擡起頭來,厲聲問道:
“什麽意思?”
負責查探的那個人也說不明白,他站在原地比劃了一下,很懵懂的說道:
“就這麽跟着走了”
也不像是被強迫的樣子,雖然後來出來了一個男人,打了幾個人,可是大部分淩家的男人隻是和淩姿說了幾句話,就排着隊跟着淩姿走了,這事兒怎麽看怎麽詭異。
白愛雲一臉的氣憤,拍着沙發扶手,恨的渾身都在發抖一般,尖聲道:
“他們怎麽就這麽跟着淩姿走了?她給了他們什麽好處?快把人都找回來。”
淩家雖然林林總總算起來,差不多有上千人,可是真正的能夠替淩家增強戰鬥力的人卻不多,畢竟淩家做的也不是逞兇鬥狠的買賣。
這二十幾年來,白愛雲掌了淩家的權後,也極力拉攏社會上的那些有武力的人,每一個戰鬥力,對淩家來說都是能在這廢棄坑裏立足的底氣。
然而算上之前折在淩姿手裏的,這已經快要有30個青壯年了。
一時間,白愛雲的臉上五官都有點兒歪了。
坐在一旁的淩博冷眼看着白愛雲,起身來對白愛雲說道:
“早先就有人跟我說,蔣老闆懷疑我們淩家要自立門戶,所以最近四處打壓我們,現在淩小四這樣做,不正好印證了這話?看起來要自立門戶的不是我們淩家,而是這個淩小四啊。”
白愛雲微微的仰起臉來,對淩博說道:
“二叔不用這麽看着我,淩小四雖然是我的孫女,可她如果做出對淩家不利的事情,我也不會包庇她,更何況她從小就不在我的身邊長大,她是被楠竹帶出來的,這事兒真正要怪,源頭應該是怪楠竹才是。”
“楠竹已經死了。”
淩博嘴裏說着,又坐了下來,他稍微冷靜了一些,原本因爲淩姿打掉了淩家30來個戰鬥力的事情,心裏頭十分的惱怒,不免就有些怨上了淩姿的親奶奶白愛雲。
女人,能掌什麽家?
然而經過了白愛雲的提醒,淩博才又是想起來,淩姿畢竟不是被淩家培養長大的,她今日會搞出這些事情,其實也怪不到白愛雲的頭上。
過了一會兒,淩博擡起頭發花白的頭來,對白愛雲說道:
“這件事情肯定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們好歹也算得上是個大家族了,淩姿想要出來單幹,她的本事再大,也不得不按照這一行的規矩來。”
做一行就有一行的規矩,沒看淩家都做得這麽大了,卻還是要跟酒吧一條街的各位酒吧老闆搞好關系?
現在酒吧一條街裏,除了丁仆的那個暖香酒吧不用淩家的人,哪個酒吧裏頭沒有淩家培養出來的姑娘?
換句話說,就是淩家做到這樣大的規模了,對于自立門戶都要多加考慮,淩姿一個連開張都沒有開張的人,憑什麽談要自立門戶?
自立門戶很簡單,可是自立門戶之後,要面對酒吧老闆的各種刁難,以及層出不窮的使絆子,這就很複雜了。
淩姿,還是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些。
這時候,一直沒有吭聲的淩上行突然站了出來,低頭對淩博和白愛雲說道:
“二叔,媽,我覺得我們現在最主要做的,就是先把阿大她們住在哪兒搞清楚,我上回去找暖玉酒吧要賬,那邊據說也是亂的一塌糊塗,三兒跟我說,她大姐、二姐都投靠小四去了,我看小四這要自立門戶的心是妥妥的,我想着,我是她們的父親,先找到她們,把她們勸回來再說。”
他這話一說出口,立即得到了淩博的點頭,隻聽淩博說道:
“你去勸,把她們都勸回來,自立門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小四有這個本事,讓她回來和我們好好的商量,不然蔣老闆的怒火,我們整個淩家都扛不住,更遑論她才一個人呢。”
白愛雲聽了這話,嘴張了張,像是想到了什麽,但見淩上行已經聽了淩博的話,轉身去找淩阿大和淩小二了,于是白愛雲也沒有再說什麽。
她就等着看淩上行的結果。
卻是等淩上行剛剛出了淩家的大門,卻是被他的老婆宓融喊住了。
上回宓融因爲得罪了白愛雲,被淩上行揪回房打了一頓,這幾天的時間都沒有出門,等淩上行要出去了,宓融才是匆匆的從淩家裏頭跑出來,将淩上行一把拖住,站到了黑暗裏去。
淩家的大門就建在一張天然的石壁上面,門上挂着兩盞明亮的照明燈,如果站在門邊說話,那就太打眼了,因爲淩家随時都會有人進進出出的,并不是個十分理想的談事場地。
那宓融将淩上行拖到了暗處,伸手,一拳頭打在淩上行的肩上,低聲嗚咽道:
“你幹什麽要攬這事兒?淩家缺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