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超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周圍,有十幾名同事倒在血泊之中,每個人身上都挨了兩到三發子彈。警局辦公區和櫃子被搜刮一空,地面散落着片紙單張,其中有一張洗出來的照片掉落在他身旁,上面正是抱着入獄号牌露出森然詭笑的毒王——巴勃羅·埃斯科瓦爾。
他迅速将照片抄起,裝進了上衣口袋裏,然後上下摸自己的身上,把伯萊塔手槍握在手中保持警惕。
隔壁的檔案室燃燒着熊熊大火,灼熱的火焰伴随着汽油味道把檔案室的門沖飛,高超立刻感受到了炙烤的灼熱,他雙手一托從地上爬起來,沖出殘破的警局玻璃門,趴在了警局前面的草地上。
很快,身後的整個警察局被火焰吞沒。
他努力地回想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然後與劇中的時間進行比對,才能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
想起來了,這是巴勃羅的唯一一次入獄,這個時候他的販毒集團還處在起步狀态,但已經依靠過去積攢的人脈在麥德林隻手遮天了。
他們警局的上校還沒有意識到毒枭的狂妄和狠辣,在運毒的卡車上收繳了三百公斤古柯堿,也把巴勃羅給逮捕進來,抓到了麥德林監獄中。
但毒販的報複很快到來,巴勃羅派出三十多名麾下槍手攻擊了警察局,殺死了包括上校在内的所有警察,點燃了警局檔案室。高超就在這些受害者中間,離奇地活了下來。
他看着被大火纏繞的夜色下的麥德林警局,快速奔跑離開了現場,直至回到了自己家中,一個白色的木結構房子。
家裏也不是安全的地方,巴勃羅手下的情報網了解每一個麥德林警察的資料包括家庭住址,他這個漏網之魚一旦被發現,絕對會遭到毒販殺手的補殺。
他把自己身上的警服脫了下來,扔到火盆裏點燃,又在衣櫃裏找到兩件普通的沙灘襯衫和牛仔褲換上,把手槍子彈上膛,悄悄地走出門去。
今晚他完全無處可去,但要盡快隐姓埋名離開麥德林,這裏是巴勃羅的老巢。他要先到首都波哥大去,等到時機成熟後再殺回來。
本以爲當了警察就不用再隐姓埋名、東躲西藏。但沒想到他這個警察一出場就得倉皇逃竄,實在是狼狽至極,狼狽至極啊。
他在街道兩旁的樹蔭下小心行走,突然想到毒販殺手要除掉的不止是他們警察,還有地方法院的一名法官,現在到法官的家附近想辦法通知對方,說不定能挽救一條生命。
高超這樣想,就立刻這樣做了,在街道上拐了彎,前往法官所住的社區。
他藏在法官房子二十多米外的籬笆牆後面,用灌木叢來做掩護,準備趁着無人時穿越這二十米的開闊地帶,親自去敲門告知法官。
突然一輛越野車沖破了籬笆門進入院子,從車上下來五六個殺手,對着房間裏燈光人影就是一通掃射。他們很快推開門沖進去,又啪啪地打了幾槍,把法官夫妻的屍體拖出了門外,鞭屍一樣又補了二十多槍,才扔下屍體揚長而去。
法官的鄰居們都拉嚴了窗簾不敢露頭,也沒人敢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麥德林街頭上槍戰已經是司空見慣,明哲保身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高超在灌木叢裏等了一會兒,才起身來到法官夫妻面前。法官喉嚨裏似乎還留有一口氣,鮮血從嘴角向外溢出流淌,朝高超擡起了手掌想要說些什麽。
他又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那張毒王的入獄照片看了看,從他滲人的笑容中就能猜得到,他那個時候已經把我們這些警察當做死人了。
巴勃羅會被無罪釋放,他販毒的罪證已經被殺光燒光,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應該先追查警察局所有人的死因,抓到兇手,然後從兇手這裏逼供出幕後主使者巴勃羅。
但在麥德林這件案子是辦不成的,沒有人敢碰這樁血案,否則接手的人身上也會多出十幾個彈孔,這十幾個枉死的警察和法官就這樣會被遺忘,無法昭雪。
有人或許還要說,可以到首都波哥大上訪,讓最高國家權力來管這件事。
實際上首都才沒有功夫管毒枭這檔子事,他們正集中精力對付活躍在叢林裏的遊擊隊,國家長期處在内戰之中。現在的哥政府财政緊縮缺少經費,正需要毒販們上繳的大量稅收來擴大戰争。
今後死的警察和法官會更多。這就是哥倫比亞,一個充滿了魔幻現實主義的神奇國度,不,應該說是整個拉丁美洲都處在這樣的魔幻和血腥之中,馬爾克斯著作的《百年孤獨》便是拉美的最好寫照。
在拉美這片肥沃的土地上,任何新鮮事物和機構到達這裏,都會像感染了病菌一樣進化成最兇猛的版本。在别的地方水果公司也隻敢在合同上做手腳欺騙果農,但在拉美,香蕉公司卻可以組織軍隊,修建鐵路和港口,用機槍掃射罷工和遊行者,策劃政變颠覆政府,公司淩駕于多個國家權力之上,因爲它的背後還有更加龐大的米利堅公司。
在别的地方毒枭也隻敢建立私人武裝保護毒品工廠,在這個地方毒枭竟能産生當總統的想法并把它付諸實施。
高超不再想這些,他從法官的腰間的鑰匙扣上取下了鑰匙,并去打開了車庫的門,把法官的轎車前後車牌都卸了下來。
他作爲一個窮警察哪能賣得起汽車呀,也隻有法官這樣的中産家庭才能買這樣一輛普通的桑塔納。
然後他坐進了車裏用鑰匙發動了車子,驅車開到了大路上,前端的兩排大燈驅散了黑夜的迷霧,照亮了前往波哥大的方向。
淩晨時分他開車經過了軍警設立的檢查站,在國家腹地設立檢查站的目的不是爲了别的,正是爲了嚴查活躍在叢林裏的遊擊隊,不讓他們流竄襲擊大城市。這時候哥倫比亞境内共有三支遊擊隊,有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FARC,哥倫比亞解放武裝和m19遊擊隊,它們各自綱領不同,都是在反對右翼政府和咖啡寡頭。
軍警們攔停了他的車,一個軍官趴在窗口命他熄滅車子,并且問道:“先生,你的車牌呢?”
高超回答:“沒有車牌。”
“那請出示你的工作證件和駕駛證。”
“也沒有。”
“那對不起了,你隻能下車配合我們的調查來确實你的真實身份。”
他雙手按着方向盤猶豫了一下,問這名軍官道:”米迪斯今天是否在這裏執勤,我想見一下他。”
米迪斯是馬格達萊納河檢查站的執勤軍警,系統給他安排的人際關系,而且設定是唯一忠實的朋友,就像古斯塔沃對巴勃羅一樣忠誠。
軍官難以置信地點點頭,揮手召喚一名下屬道:“去把米迪斯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