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記者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這位高斯林少尉可是健談的主,能侃一個多小時都不帶重複的,可惜被用來背這種官方發言。
太陽報的記者問了幾個相當全面,而且有固定答案的問題,高超的回答都相當完美,連一個單詞都不帶錯的。
接下來輪到凱瑟采訪了,他提着鋼筆低聲詢問道:“如果有機會,你還會再次奔赴法國作戰嗎?”
“當然會,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所有戰士的使命,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爬起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重新從敦刻爾克殺回去,收複巴黎拯救歐洲。”
凱瑟感覺味同嚼蠟,又是這種背好的台詞,作爲一個有抱負的新聞人,當然不能循規蹈矩,要善于發掘被采訪人身上那些隐藏的新聞題材和閃光點。
她決定抛棄固有的問題,從一個新穎的角度來提問。
“你對歐洲的這場戰争抱何種看法?你認爲我們和法國是如何落入失敗境地的?你認爲政府和軍中高層應該負主要責任嗎?還是法國高層應該負主要責任?”
利茲和漢弗萊眼皮直跳,這道題另辟蹊徑完全超綱了,不但超綱還給高斯林挖了一個大坑。這可是面向全世界的bbc廣播,不止英國人能夠聽到,法國人和德國人都能夠聽到,他一旦說錯話不但得罪政府和軍中高層,還會讓法國人負氣破罐破摔,更會讓德國人嘲笑。
他們連連給BBC的負責人打手勢,讓他掐掉直播錄音插播一段廣告。但BBC負責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直接無視了利茲的請求,反而雙手抱胸想看看這個年輕少尉會如何回答。
“嗯,”高超略思索,開口回答道:“請恕孤陋寡聞的我發表一段僅僅代表個人意見的看法,這一系列的頹勢之局來源于過去所有微妙政治局勢的積澱,這其中包括某些必然的和偶然的因素而演變的曆史軌迹,有關方面的人物在無意識中扮演了或是消極或是無意義的作爲,但誰也無法追本溯源去評判當時那些需要考量各方利益和國内民意的決策。決策的做出者和決策是實施者誰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最大早已模糊不清。”
凱瑟聽得一頭霧水,迷惑道:“啊?你在說什麽?”
“我是說一切曆史人物處于一段環境之下都會有不同的抉擇,而促使他們做出某些決策有諸多方方面面的因素,包括經濟指标、環境問題、乃至于民心輿論、甚至包括進出口貿易吞吐量……”
凱瑟記者連忙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我們還是換下一個話題吧……”
站在門外的利茲和漢弗萊聽得目瞪口呆,都把語法複雜的長難句都給整出來了,這水平可以直接去做高級公務員了吧。
高超嘿嘿暗笑,小樣兒,還想難住我。
接下來凱瑟記者沒有再作妖,老實地提了剩下幾個問題飄然退到了外間。
BBC的記者最後上場,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高超均以标準答案作答。記者揮揮手表示采訪完畢,示意工作人員可以關掉錄音設備。
然而錄音室的人竟然忘記了關掉電源,所有人都開始放松,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
既然沒有錄音,說話就随便多了,BBC記者靠在沙發上灑脫地問高超:“高斯林少尉,我們私人随便談幾句,你對這場戰争的前景如何看待,不管是悲觀還是樂觀,說出你個人的看法。”
“個人看法嘛。”高超侃侃而談道:“我認爲戰争會在五年時間左右結束。”
“你是說德國會在五年内擊敗我們掃平整個歐洲嗎?”
“不,不,不,才怪,一個純粹依靠戰争來攫取的獨裁者和狂人最終會失敗,德國的發展是嚴重病态的,落入萬劫不複才是正常結局。我們打敗他們隻是時間長短問題。”
“那你爲什麽認爲戰争會在五年左右結束?”
“三國軸心已經形成,戰争已經演變爲世界大戰,我們也應在全世界範圍内聯絡我們的盟友,大西洋彼岸的美國、加拿大、遠在東方的中國、擁有東歐和整個西伯利亞的蘇聯,還有世界範圍内反對侵略愛好和平的人們,甚至是波蘭的地下人員、南斯拉夫的遊擊隊。全世界反***的同盟力量團結起來如同大海,而敵人不過是三股各自爲戰的泥石流而已。”
“哈!”記者對高超新奇的比喻感到驚奇,認爲這是個有趣的靈魂,繼續問道:“那你覺得德國接下來會如何對付英國?”
“我想應該是空戰吧,海洋是我們的,但戈林這個狂妄空軍司令會認爲空中是他們的,他們會以成千上萬架次的轟炸機轟炸我們的本土。”
利茲無意間走到錄音室,看到了正在工作的廣播設備大吃一驚,慌忙低聲喊道:“快!快關掉,這會出事故的!”
“爲什麽要關掉?”BBC負責人抱胸站在旁邊贊歎地說道:“這才是有意義的訪談,這才是英國官兵的内心真實想法,不過這位少尉的學識也太淵博了吧。”
利茲站在他身後,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高超正坐在沙發上神侃:“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這是來自古老東方的戰略思想。《孫子兵法》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希特勒看似張牙舞爪,但根本沒有謀全局謀萬世的戰略思想,其攻城掠地也落入兵家思想的最下乘,可以一時逞兇,但終将落敗。”
BBC記者站起來握着高超的手說道:“感謝你能來接受我們的采訪,你的看法确實有獨到之處,我說的是剛才這一番談話,如果能通過廣播發出去就太好了。”
“當然,這是個遺憾,如果希特勒能聽到這段話……他就算能聽到也會不屑一顧的。”
所有記者的訪談結束,利茲激動地走到高超的房間裏,握着他的手說道:“高斯林,你也太厲害了,面對記者的刁難都能夠如此從容應對,那幾句長難句的水平都可以做戰争部的常務秘書了!”
“是嗎?我這麽厲害?爲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
利茲頓時生出哀怨之色,這話聽起來更可氣。很難想象這是第一次接受電台廣播訪問,如果是他坐在那兒恐怕早就雙腿發軟,語無倫次了吧。
高超也想不出自己爲何能如此淡定,這是和3點屬性的精神有關?還是和1點的意志有關?
“不管怎麽樣,廣播訪談已經圓滿結束,後天上午将有人派車來接你到白金漢宮參加授勳。今天下午到明天,你将有一天半的空閑時間遊覽倫敦的景點,是否需要我爲你找個導遊?”
二人從房間裏走出來到酒店走廊,卻發現頭戴薄紗禮帽的靓麗女記者凱瑟在走廊裏等待,利茲知趣地笑了笑道:“看來不需要我替你找導遊了。”
說罷他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