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族長老臉一紅,互相使着眼色,最終還是劉家族長厚着臉皮說道:“縣長大人,我認爲高八的辦法不切實際,希望縣長能夠重新考慮。”
張牧之眼睛斜睨着眼睛看着他:“那我要是不重新考慮呢?”
“那我們兩家隻有自取禍福,不依賴你們,你們的義倉義庫我們也不參與。”
高超伸手指着縣衙大門道:“不願意參與的,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裏,醜話我也說在前頭,禍福你們自取,不要到時候上門來求我們。”
劉族長捋着長胡須咬牙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斷不會更改!後會有期。”
城南兩大家族的人聯袂離去,張牧之和高超一開始就沒指望他們加入進來,少了這些人,還能免得他們拖後腿。
“還有人想走嗎?現在走還來得及。”
百姓們紛紛搖頭表示:“我們聽縣長的,縣長說怎麽辦,我們就怎麽做?”
“好,”張牧之擡起雙手,架在了高超和老七的肩膀上,豪氣地說道:“從今天起,高八管糧,老七管錢,所有人把糧食和錢都上繳到義倉,選出代表輪流共同看守!”
“老七,把東西拿出來。”
老七轉身走到堂内,雙手各提着一個麻袋出來,裏面鼓囊囊裝滿了東西。
百姓們頓時雙眼放光,激動地問道:“這是,糧食?”
“準确來說,是種子!有胡蘿蔔種,玉米種子和稻谷種子。從今天起所有人都在城中開荒,凡是有土的地方,都給我把種子種下去,小塊地種蘿蔔、土豆,大塊地種玉米,水源充足的地方就種稻谷!趕在芒種之前把種子播到地裏去,三兩個月就能吃到蘿蔔和粗糧了。”
百姓們看到了希望,手中舉着拳頭喊道:“走,開荒去!”
高超看着逐漸遠去的人群,心中突然生起疑惑,扭頭對張牧之道:“今天晚上,少了個人啊。”
“少了誰?”
兩人猛然醒悟,異口同聲地說道:“武舉人武智沖!”
……
武智沖此刻正坐在鵝城河對岸的營房餐桌上,一手抓着面包,另一手抓着火腿,滿嘴油腥啃得不亦樂乎。
郭旅長躺在藤椅上,嘴裏叼着煙鬥,翹起二郎腿把大頭皮鞋搭在餐桌上。
胡百乖覺地站在一旁,低頭垂目。
德國黑背低着鼻子嗅來嗅去,角落它的狗食盆裏,也放着一塊面包一塊火腿。
武智沖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抖着袖口抱拳稱贊道:“不愧是阿邁瑞坑你種出來的小麥磨成的面粉烤成的面包,吃起來就是香!。”
郭旅長放下煙鬥,拉拽着手中的白手套說:“吃飽了,喝足了,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縣長回來了。”
“馬邦德?”
“錯,是張麻子!”胡百站在一旁糾正道。
“他們請一個麻匪回來當縣長?”郭查理怒不可遏,伸手拍在餐桌上,吓得武智沖手中的餐酒酒水灑了一身。
“他們竟敢請一個麻匪回來當縣長!那麽鵝縣就是匪縣,鵝城就是匪城!老子跟一幫麻匪還客氣什麽!從今天起!面粉一斤都不賣!先餓他們半年再說!”
武智沖雙眼驚得瞪大,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慌忙糾正道:“鵝城裏也不全是麻匪,城南兩大家族就不是……”
“管他什麽兩大家族!全給我困死,餓死!”
……
鵝城裏義倉已經挂牌建了起來,原先的講茶大堂充當了倉庫,上層放糧食,下層放金銀。
高超帶着人一家家地清查糧食,将所有糧食裝袋集中在義倉裏,然後過斛稱斤,最終計算結果爲一萬一千石,合一百一十多萬斤。
這還是百姓們分了黃四郎的家産,把黃家的糧倉也捐獻了出來,普通百姓家藏的糧食,實在是少的可憐。
老七收繳金銀的同時負責清查人口,高超主動把自己撿來的白銀和準備帶回去的黃金也全部上交,這叫以身作則。
經過老七統計,除去城南兩大家族外,縣城一共一千八百戶,共計一萬零三百人。
三人坐圍坐在縣衙大堂的大桌上,清點的帳冊堆成了小山。老七面前放着算盤,手指在算珠上飛快撥動。高超用鉛筆在草稿紙張上列算式。
“算出來了!”
高超拿着算式本子指給張牧之看:“壯勞力一天吃糧三斤,老弱婦孺減半,平均下來每人每天吃糧兩斤多一點。縣城所有人一天要吃掉兩萬一千六百三十斤,要想維持三個月等糧食長出來需要一百九十四萬斤。我們隻有一百一十萬斤,吃不到兩個月就得斷頓。“
老七放下算盤點點頭說道:“我算出來也跟這個差不多,要是青黃不接一個月,就得餓死人呐。大哥,怎麽辦?”
張牧之抽了一支煙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思慮半晌後才說:”所有人節衣縮食,減少定量,平均每人每天減到一斤半。”
兩人繼續低下頭計算,最終得出的結果是一百三十九萬斤,還差二十九萬斤。
張牧之拍拍手做出決定:“就這樣定了,不足的部分我們想辦法給老百姓補上。”
“高八,你去敲鼓,把百姓們都叫來,告訴他們實情,讓他們每個人頭每天來米倉領米一斤半。等到開荒種糧的時候就以工分來算,免得有些人在期間偷奸耍滑,隻出工不出力。“
“好的,”高超剛起身站起來,突然看見縣衙大門的照壁後面一個人影閃過。
他迅疾地掏出槍,對着暗影裏喊道:“是誰鬼鬼祟祟,出來!“
”高八兄弟,别開槍,是我啊!“
武智沖頂着滿頭卷發挪着步子走出來。他雙手高舉着,一個手中提着布袋,另一個手中提着望遠鏡和羽毛扇,笑呵呵地說道:“我是來入夥的,家裏所有的家當都帶來了,願意和大家共渡時艱,讓郭查理的面粉一斤都賣不出去!”
他把袋子和東西都放在縣衙的台階上,高超收起槍,走上前去張開口袋看了看。
這是一袋黴米,提在手中頂多有二十多斤,至于那望遠鏡和羽毛扇,這兩樣東西用處不大。
“你堂堂的武舉人,還做過黃府的團練教頭,家裏就這麽點黴米?”
武智沖光棍地甩甩袖子,點頭道:“沒啦!不信縣長大人可以親自到我家裏去搜查,我要是敢藏私一斤,你就砍掉我的腦袋。”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坦率得讓人難以置信。
“你可以加入我們,但要一起下田開荒,不得偷懶。”
武智沖臉上笑開了花,連忙拱手鞠躬道:“謝縣長,謝高八兄弟,謝七爺。我去幹活了啊!”
“等等!”
武舉人後背一個激靈,才慢慢地轉過身來。張牧之指着地上的望遠鏡說道:“這個東西你拿着,平時幹完農活之後,就到城樓上靠它偵查對面郭查理的動靜。”
“明白!縣長請放心,我一定把郭查理他們的動向偵查清楚!”
等武智沖大搖大擺地走後,老七搖搖頭說道:“大哥,趙兄弟,這人靠不住,他一定私藏了糧食和錢财。
高超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他靠不住,前天晚上不在場,一定是去了城外對岸。但我們需要這樣的人當誘餌,關鍵時候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高八說得對,什麽人都有用,要看你怎麽用,正着用和反着用都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