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話音未落,陸穎心便好像早就想好了似的脫口而出道:“哪用得着那麽麻煩呀!咱這不就有現成的人選嗎?”
“現成的人選?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去吧?”李信一臉詫異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
“不錯!就是你,難道還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選嗎?”
此話一出,不等李信開口,一旁的宋雯婷也幫腔道:“我也覺得這件事由政之你來做最爲妥當,不過爲了防止那姓江的倒打一耙,雲子小姐那邊……”
“雯婷姐放心,雲子小姐那邊就交給我好了!有我在,那姓江的掀不起什麽風浪!”
宋雯婷聽了這才點了點頭,“美佳妹妹,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說完這才轉頭對陸穎心說道:“那麽接下來,穎心妹子,說說具體的計劃吧!”
然而這計劃說說容易,實際謀劃起來卻遠沒有那麽輕松。
幾個人整整讨論了一夜,才勉強制定了一個大概的計劃出來。
吃過早飯,李信便乘車離開了自家公館,徑直來到了位于公共租界的警備處招待所。
盡管一夜沒睡,李信卻并沒有感到任何一絲疲倦,反而更加精神了。
雖然時間還早,但二樓原本的一号會談室裏卻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
當然,現在這裏已經挂上了對外貿易委員會臨時辦公室的牌子了。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請問您有什麽事嗎?”李信前腳剛一踏進房間,就被一個坐在門口的女秘書給攔了下來問道。
“你們江會長在麽?我有事找她。”
“請問先生您有預約嗎?”
“預約?本科長要見什麽人,可從來都是不會預約的!去,告訴你們會長,警備處特别巡查科科長李信有事找她,要她在五分鍾内,到隔壁二号會談室來見我,過時不候!聽到沒有?”
此話一出,那個原本還坐着的女秘書便“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聽……聽到了!”
“聽到了還不快去?”說完李信也不管她,轉身便去了二号會談室。
時間不大,一陣輕微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進來!”
“李科長,聽手下人說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盡管論官職那江稚娴好歹也是個貿易部挂名的副部長,比起李信這個小小的科長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級了,然而實際上,李信這個科長可不是普通的科長,而是有着巡視檢查各級官員特權的,更要命的是,這個特權還是日本人授予的,因此縱然那江稚娴的官階頭銜不低,在李信面前也不得不客客氣氣的了。
“是啊!是有件事!來,我們坐下說!”李信先是讓那江稚娴坐下,随後便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我都有公務在身,我就長話短說好了,最近我聽到了一些跟江會長你有關的傳聞,所以就過來找你核實一下。”
此話一出,那江稚娴便不由得一愣,“傳聞?”
“不錯,有傳聞說,江會長早年間曾經加入過紅黨,不知有沒有這回事啊?”
聽李信這麽一說,那江稚娴的眼中便是一陣精芒連閃,但是很快便又恢複了平靜,淡淡地回道:“不錯,我的确加入過紅黨,但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哦,這樣啊……”
“李科長,你這是?”眼見着李信在聽了自己的解釋之後,一邊點頭一邊用筆在一個小本子上飛快地記錄着什麽,江稚娴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說這個啊!這是我們特别巡查科專門用來記錄的無常簿,江會長用不着太過在意。”
别看李信嘴上說得輕巧,但那江稚娴的心裏卻很清楚這個無常簿的真正用途,畢竟即便是她,也沒少聽說跟無常簿有關的傳聞。
于是那江稚娴便立刻打起了精神,每說一句話都要反複斟酌幾遍,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
而在接連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之後,李信便“啪”地一下合上了無常簿,緊接着便盯着江稚娴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反應迅速,應對從容滴水不漏,真不愧是高級特工啊,青城同志!”
此話一出,江稚娴便不禁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不敢相信地說道:“你……叫我什麽?”
“叫你的代号啊!你的代号不就是‘青城’嗎?”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代号的?”
“我不但知道你的代号,還知道你的真名叫賈玉蘭,我說的沒錯吧?”
這下那江稚娴可徹底震驚了,“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之前的上線‘工兵’在出事以前就已經做好了預案,一旦他出事,就會由我來接替他做你的上線。”
“這……”盡管李信所說的确句句屬實,但或許是出于本能的警惕,使得那江稚娴依舊抱有強烈的懷疑态度。
這樣的心理活動自然逃不過李信的眼睛,也并不覺得意外,“突然聽到這這些,讓你産生懷疑這很正常,同樣的,我對你也很不放心,因爲有傳聞說,你已經假戲真做,秘密落水做起了雙面間諜,所以爲了消除我們之間的懷疑,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給你一個任務!想辦法幫助被日本人軟禁在此的吳道時吳師長沖破囹圄,怎麽樣?”
“這個……”江稚娴沉吟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說道,“讓我考慮考慮,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不管你願不願意幫忙,我們都會在明天晚上實施營救計劃。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夠得到你的明确回複,沒問題吧?”
……
從會談室裏出來,李信便來到了素娘的辦公室。
“少爺!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一見李信進來,素娘便立刻上前熱情地招呼道。
李信則笑了笑,“難得今天有空,就過來看看。怎麽樣,交接的工作進行得還順利麽?”
“還算順利,從程序上來說基本上已經交接完畢了,隻不過……”
“不過什麽?”
“那些女招待,無論我如何勸說,她們都表示不想在這繼續再待下去了。”
“這樣啊……”
其實說老實話,那些女招待會有這樣的反應并沒有讓李信感到特别的意外,畢竟那些姑娘之所以會在招待所上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爲素娘的緣故,現如今招待所不但被周遠川收回,還迫不及待地第一時間把管理層來了個大換血,難怪會引發那些女招待的不滿了。
“你有什麽想法麽?”
此話一出,素娘猶豫了許久才終于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說道:“或許……我們可以仿照百樂門,自己成立一間高檔的娛樂會所……”
不想話沒說完,李信便連連搖頭,“娛樂會所?我且問你,你口中的所謂娛樂會所,整個上海灘上一共有多少間啊?”
然而話音未落,素娘竟然答了上來,“小打小鬧的那些就不提了,根據我的調查,上海灘上像181号賭場那樣中等規模的娛樂會所大約有八家,而像百樂門、大世界那樣的大型娛樂會所隻有四家。而說句不謙虛的話,我手下的那些姑娘,完全不輸百樂門的那些所謂的台柱,所以如果少爺您願意成立一間娛樂會所的話,那麽我就有七成的把握将其經營成不輸,甚至超越百樂門的娛樂會所!”
“素娘,你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此話一出,素娘便立刻快速地看了一眼左右,然後才壓低了聲音對李信說道:“少爺,其實我不但早就知道那個姜經理是地下黨,而且還知道他的名字不是姜來福,而是沈醉。”
“你是怎麽知道的?”
“有一天晚上,我在路過經理辦公室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他在裏面偷偷發報的聲音。還有一次,一個姓趙的來找他密談,從他們兩個的對話中我才得知了他的真名。”
聽到這,李信便猛地把臉往下一沉,怒聲道:“既然你已經識破了他的身份,那爲什麽要選擇隐瞞,而不是向我報告?”
而素娘則依舊一臉平靜地回道:“因爲他們兩個在對話過程中,曾經不止一次提到了你!”
此話一出,李信便不由得感到脊背發涼,同時也不禁暗自慶幸,那些對話幸虧是落進了素娘的耳朵裏,這要是換作另一個人的話……
想到這,李信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好半晌,李信才終于回過神來,“好吧!就算你知道了那些,可這跟成立高檔會所又有什麽關系呢?”
“回少爺的話,我是這麽想的,對少爺您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情報獲取,如果我們能夠成立一間人氣火爆的娛樂會所的話,那麽不就能夠通過它來獲取更多的情報了嗎?”
不得不說,素娘說的沒錯,娛樂會所的确是獲取情報的最佳場所。
可即便如此,李信卻依舊搖了搖頭,“抱歉,素娘。這件事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讓我再好好考慮考慮吧!不過在那之前,你手下的那些女招待如果願意跟着你的話,就暫時先找個地方把她們安置一下,一切開銷找福叔報賬就好!”
在聽到李信前半句的時候,盡管已經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但素娘的臉上卻還是流露出了一絲難掩的失意。
然而在聽到後面的半句之後,素娘的眼睛便重新亮了起來,神情激動地說道:“謝謝少爺!”
“用不着謝我,這都是你應得的!”說到這,李信這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繼續說道,“啊,差點忘了正事,所有的交接工作必須在今天晚上天黑以前完成,記住了嗎?”
“少爺放心,素娘記住了!”
……
從招待所出來,李信并沒有立刻回警備處,而是讓阿寬直接把車開到了同樣位于公共租界的美利堅郵船公司。
雖然沒有給予素娘明确的回複,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她那一番話的确給了李信不小的啓發。
而之所以沒有給予其明确的回複,是因爲李信突然想到了那艘因爲戰争爆發而已經被擱置在稅關碼頭足足一年多的時間的中型郵輪,山姆号!
說起郵輪,現如今最負盛名的應該就是大英帝國的大型皇家郵輪瑪麗皇後号了。
這艘于民國二十五年下水,體積最大,速度最快,擁有三百六十五間豪華套房的龐然大物顯然已經足以代表造船技術的巅峰了。
而李信看中的山姆号,則是美利堅郵船公司花巨資參照瑪麗王後号仿造的一艘郵輪。
雖然體積隻有原版的一半,速度更是沒法與之相比,但其内部的配套設施和裝修與原版相比卻更加的考究。
然而上天似乎跟這艘被公司寄予了厚望的郵輪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好不容易完工之後,卻在下水試航的途中趕上了抗戰爆發,于是好好的一艘郵輪就這樣在日本軍艦的裹挾下開進了稅關碼頭。
在那之後,盡管美利堅郵船公司爲了讓郵輪複航做了不少的努力,也費盡心力地跟日本人進行了無數次的溝通談判,但結果日方死死咬住了每天一千美金的停靠費外加需要一次性支付的一百五十萬美金的保護費不肯松口,于是談判每每進行到此便不得不以談判破裂而告終。
要知道這艘郵輪的建造成本也隻才兩百萬美金左右,所以與其再拿出這麽一筆錢來給它“贖身”,還不如自己造一艘新的!因此這件事就這樣擱置了下來,而這一放,一轉眼就已經過去将近一年的時間了。
公司二樓的經理辦公室裏,美利堅郵船公司的總經理愛德華正準備喝一口秘書爲他準備好了的咖啡,然後再拿起桌上的報紙的時候,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什麽事?”
“先生,外面有位叫李信的先生想要見您,說是想要跟你商量一筆大買賣。”
愛德華聽了不禁覺得好笑,這一大清早地,哪來的大買賣啊!
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清了清嗓,高聲說道:“是嗎?那就請那位李先生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