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被李信給叫住了,“等一下,還有件事,我派人調查過,李士群的那些手下基本上都是從青幫季雲卿那裏招募來的,其他人不擔心,唯獨那個吳四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聽到這,田文靜不禁皺了皺眉,“不會吧?那吳四寶可是那姓季的身邊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手下,他怎麽舍得讓給李士群呢?”
“短時間内的确不會,不過正因爲那家夥在季雲卿那裏已經獲得了僅次于季的權力和地位,這才會讓他迫切地想要尋找一個能讓他擡高身份、大展拳腳的舞台。一旦這個舞台出現,那麽到時候那姓季的就算是在怎麽舍不得,也無濟于事了。”
田文靜聽了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然而李信卻并沒有立刻解答她的疑問,而是反問道:“靜姐,你知道我爲什麽在回到上海之後嚴禁你們姐妹倆個見面嗎?”
“該不會是因爲那個吳四寶吧?”
“不錯!我之所以讓雅姐假冒唐局長的外室住到同福裏,爲的就是伺機接近吳四寶一家。所以如果你這次替李士群的妻子打官司,很有可能會跟你妹妹碰面,到時候你得裝作不認識對方才行,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啊!”
“可是……我跟小雅長得那麽像,真要是碰了面能蒙混過關嗎?”
“放心好了,靜姐。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過爲了保證效果我就不向你透這個底了,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這……好吧,我相信你!”
……
田文靜走後,李信便接到了薛耕莘打來的電話,通知他可以對涉案相關人員進行審問了。
于是盡管很不情願,但李信卻依舊叫上了李士群,兩人一塊兒趕到了法租界的中央捕房。
“薛大哥!”一見到薛耕莘,李信就立刻熱情地招呼了一聲。
而原本正在忙碌着的薛耕莘也立刻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快步來到了李信面前,“阿信,你可算是來了,這個案子可讓我們頭疼壞了!這不,從昨天下午一直審到了現在,屁都沒審出來一個。”
一旁的李士群見兩人聊得這麽起勁,完全把自己撂在了一旁,心裏就很是不痛快。
于是在聽到薛耕莘說審了這麽久卻依舊一無所獲之後,便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審了這麽久都沒審出半點有用的結果,難怪那些作奸犯科的家夥都喜歡往你們法租界裏躲了!”
盡管李士群這話說得很是不客氣,但薛耕莘卻并沒有立刻翻臉,而是先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然後才對李信問道:“這位是?”
然而不等李信開口,李士群就搶在他前面自報家門道:“我叫李士群,是專門負責調查少老遇刺案的調查組副組長。”
此話一出,那薛耕莘便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當是誰,原來是幾乎把上海灘上所有的商家都勒索了個遍的‘李扒皮’啊!聽說你勒索完商家之後又跑到黃浦江上去打劫商船,怎麽,你這是來投案自首的麽?”
“你!”
李士群正打算發飙,李信便及時小聲提醒道:“士群兄!小不忍則亂大謀,别忘了咱們可不是來吵架的!”
聽李信這麽一說,李士群才強行把火壓了下來,但鼻孔裏卻依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并以此來表達着自己内心的憤怒。
再看那薛耕莘卻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笑着對李信說道:“被這家夥一打岔我差點忘了,審問的地點我已經都安排好了,有什麽需要随時找我,阿龍!”
話音未落,一個穿着警服的小夥子便快步跑了過來,“老大!”
“帶李科長他們去二樓的臨時審問室。”
“Yes,Sir!兩位請跟我來吧!”
時間不大,兩人便在那個阿龍的引領下來到了薛耕莘專門爲了兩人這次審問而準備的臨時審問室。
“事不宜遲,政之兄,咱們這就開始吧?”兩人剛一落座,李士群就有些急不可待地對李信說道。
“當然可以,不過士群兄,依你所見咱們先審誰呢?”
李士群幾乎是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道:“自然是要先審唐公館的管家了!”
“好!”說着李信便轉頭對那個阿龍說道,“有勞了!”
很快,阿龍就把唐公館的管家給帶了過來。
隻見來人穿着一件灰褐色的長衫,瘦削的身材使得這件長衫格外地寬大,再加上那兩條自打他一進門就哆嗦個不停的腿,整個人便顯得越發單薄起來,仿佛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到似的。
“你叫什麽?做什麽的?”不等他來到二人近前,李士群便忍不住先發制人,沉聲問道。
“回老總的話,小……小老兒名叫趙安,是……是唐公館……的管家。”
李信則笑了笑,“原來是趙管家,别那麽緊張,我們這次就是來問你幾個問題,請坐!”
而那管家坐是坐了,但卻還是隻敢坐半個屁股,臉上寫滿了局促和不安。
這些李信雖然看在眼裏,卻也沒再說什麽,而是繼續問道:“前來行刺你們家老爺的那些人,你都認識嗎?”
“小老兒隻與謝志磐,謝公子相識。”
“一共來了幾個人?”
“三……三個!”
“算上那個謝公子了嗎?”
“算上了。”
“既然來人除了謝公子剩下的兩個全都是生面孔,那爲什麽沒有對他們進行檢查,以至于讓他們如此輕易地就把兇器帶了進去?”
“這個……平日裏對來訪人員進行檢查的都是那些守在大門口的巡捕,小老兒實在是不清楚啊!”
“好,就算你真的不清楚這件事好了。那我問你,事發的時候你在哪?”
“在……在公館對面的雜貨店裏。”
“你身爲唐公館的管家,不在你們老爺身邊伺候,跑到雜貨店做什麽?”
“是……是這樣的,按照老爺的習慣,在談事之前都會先請客人吸煙,可昨天也不知怎的,怎麽找也找不到火柴和打火機,老爺就打發我出去買。而就在我臨出門的時候,謝公子就塞給我兩塊大洋,說他們有要緊事要談,叫我别急着回來,結果我就……我就……”
那管家越說越是激動,說到最後竟然“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信則緊皺着眉頭繼續問道:“我說趙管家,事已至此,就算你哭瞎了眼你們家老爺也不可能活過來了,所以你還是再好好回想一下,看看有沒有遺漏什麽細節,你回想起來的細節越多,我們就能越快抓住兇手,給你們家老爺報仇!”
“老……老總您的對,您讓我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而就在這時,一旁的李士群終于忍不住開口對李信道:“政之兄,你問了半天似乎也沒問出什麽來呀!要不,換我試試?”
李信聽了也沒說話,很幹脆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士群這才清了清嗓對那管家問道:“趙管家,照你剛才所說,事發當天一共來了三個人,除了那個謝公子以外,另外兩個人說話是哪裏的口音你還記得麽?”
聽李士群這麽一說,那管家便不由得眼睛一亮,“記得!記得!那個古董商人操着一口濃重的川渝地區口音,而那個夥計卻是蘇州口音。”
川渝地區口音?此話一出,便立刻讓李信不自覺地聯想到了那個曾經跟自己打過交道的趙二哥,此人給李信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那一口濃重的川渝地區口音,這樣看來十有八九應該就是他幹的了!
“政之兄,政之兄?你沒事吧,發什麽愣呀?”
“沒什麽,我就是在想,兇手會不會是故意在說話的時候帶上口音,進而誤導咱們的追查方向啊?”
“确實,也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有線索總比沒有線索要強,政之兄你說呢?”
李信則笑了笑,“那是自然!”
這麽快就審出了結果無疑讓李士群振奮不已,于是便立刻趁熱打鐵逐一審問了那幾個當天負責守衛唐公館的巡捕。
然而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足足問了兩個多小時都沒有再發現任何新的線索。
就在他有些心灰意冷的時候,最後一個被審問的巡捕回想起的一個細節卻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等一下,你跟那個給兇手開車的司機說過話?”
那人連忙點頭承認道:“是的。”
“你們都說了什麽?”
“我見他停車以後,車子一直都沒有熄火,我就走過去問了一嘴,問他爲什麽不熄火。”
“那他是怎麽回答你的?”
“他說這輩子沒見過這樣的顧客,停車還不讓熄火,要不是看在現大洋的份上,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這麽說,開車的司機應該跟兇手不是一夥,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李士群一邊摸着下巴一邊說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隻要找到這個開車的司機,就能挖出更多的線索來了!”
正說着,薛耕莘便急匆匆地推門走了進來,同時還帶來了這個案子的最新進展:那輛黑色的小轎車找到了!
這下李士群可坐不住了,竟二話不說直接丢下李信,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了出去,看得一旁的薛耕莘一個勁兒地搖頭。
“啧啧啧,阿信,看到沒有?這家夥是有多想立功啊!真搞不懂你怎麽會讓這麽一個利欲熏心的家夥來做你的副手。”
李信聽了也無奈地聳了聳肩,“薛大哥,你以爲我想啊?這是日本人定的,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或許是因爲直到我跟他兩人不對付,所以才派他過來制約我的吧!算了不說這個,薛大哥,我聽說你跟公董局裏負責公産購入、賣出的威廉先生關系不錯,你看能不能幫我跟他說一下,讓他通融通融,把古拔路上的那塊空地換給我?”
“換?怎麽個換法?”
“實不相瞞,前段時間我幫法聯會辦了點事,他們爲了表示感謝,就把貝當路和逸園對面的兩塊地低價轉讓給了我。原本我是打算用那兩塊地建廠的,可誰曾想後來卻出了保證金那檔子事,建廠的計劃也就随之流産了。”
薛耕莘聽了這才恍然地說道:“原來是這樣,不過古拔路那塊地我知道,占地面積可是不小啊!雖說你打算以二換一,可要是不給點兒甜頭,那個威廉想必也不會那麽輕易松口啊!”
“薛大哥,這我當然知道,你盡管放心大膽地去談,隻要那個威廉提出的條件不是太過分的話,我都答應!”
“阿信,我還是想不通你爲什麽要那麽急着要那塊地。”
“薛大哥,這個就請恕小弟我不能如實相告了。”
薛耕莘則連連擺手,“這不怪你,是我問的太多了,你放心,下午我剛好有事要去公董局,就順路幫你跑一趟好了。”
“謝了,薛大哥!”
“唉!咱們兄弟之間就别說什麽謝不謝的了,我那還有點事,你先忙着。回頭見!”
“回頭見!”
薛耕莘走後,李信便一邊等李士群回來,一邊整理之前的審問記錄,然而直到李信把所有的審問記錄全都整理完畢之後,那家夥竟然還沒有回來!
擡手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三點鍾了,也就是說那家夥已經跑出去快兩個鍾頭了。
盡管李信此刻很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卻還是耐着性子又等了半個鍾頭,這才起身離開了中央捕房。
可就在他馬不停蹄地趕到重光堂準備向晴氣慶胤彙報最新的調查結果的時候,卻注意到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正停在重光堂的門口,其外觀和一些細節竟然都跟那些負責守衛唐公館的巡捕描述的一般無二!
想必這輛車應該就是事發時兇手乘坐的那輛車了,可它爲什麽會出現在這呢?
而就在李信還在納悶的時候,一個得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說李科長,你怎麽才回來啊?動作也太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