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黃源濤雖說名義上是黃金榮和露蘭春的養子,但實際上卻是林桂生當年從榮園搬出來之後心有不甘,進而故意安排在兩人身邊的幹兒子!
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黃源濤一天天的長大,林桂生對黃金榮的恨意也被時間沖淡了許多,可黃源濤卻始終把這個作爲自己的最終使命,不敢有片刻忘記,無時無刻不在暗地裏尋找着合适的下手時機。
就在黃源濤剛剛過完自己十九歲的生日的時候,機會來了!
這一年,被譽爲上海灘“布業大王”曹顯明,大興土木建造了一座曹公館,并且在門外置了一隻漢白玉的獅子。雖是無心之舉,但這下可惹惱了黃金榮。
要知道此時的黃金榮雖然已經坐穩了青幫頭把交椅,本人的脾氣卻依舊暴躁無比。随着财富權勢和地位的不斷提升,這種暴躁的性格絲毫沒有收斂,反而讓他養成了一個“萬事皆要分高下”的不服輸性格。而且此人不光脾氣差、性格暴躁,還十分的摳門吝啬,就連自家的大花園都是手下的小弟以及杜月笙等人花錢修的。
而在黃金榮看來,曹顯明如此高調的炫富,引得旁人無不豔羨誇贊,無疑就是在給自己上眼藥,而且還是公開地質疑和挑釁他在上海灘的地位。
于是便當即決定要想個法子,狠狠地給曹顯明一個教訓。
而作爲青幫大佬,黃金榮想的法子也很附和自己的身份,那就是綁票!這種事對從社會最底層摸爬滾打一路坐上大佬之位的黃金榮來說,已經不能用輕車熟路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可有句話說的好,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這句話放在黃金榮的身上簡直再合适不過了。
就在黃金榮還在準備對曹顯明實施自己的綁架計劃的時候,自己卻被一夥不明身份的家夥給綁走了!
盡管在經過杜月笙的一番運作最終平安歸來,但至此這位曾經的法租界督察長,青幫的頭把交椅的聲譽和地位卻也直接一落千丈,完全被同時期杜月笙身上那耀眼的光芒所掩蓋了。
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黃源濤自然不想錯過,然而就在他準備實施那個蓄謀已久的計劃的時候,卻遭到了林桂生的阻攔!
這便讓黃源濤很是不解,可林桂生心裏卻清楚的很,彼時的黃金榮雖然年事已高,又遭遇了第二次綁架,此時的确是他最失意,也是最疏于防範的時刻,但是别忘了,他身邊還有個杜月笙!
要知道那時可是杜月笙正需要依靠黃金榮的名望向上爬的關鍵時期,可以說誰敢對他不利,就會毫不猶豫地親自出手将其鏟除,而黃源濤無論是心機城府還是經驗手段都遠不是他的對手,一旦事情敗露必然會帶來殺身之禍的。
于是林桂生和黃源濤兩人便爆發了一次激烈的争吵,最終則是在林桂生不得已搬出自己姨娘的身份,才阻止了他的冒險行爲。
而後來發生的事也證明了林桂生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黃金榮被綁架之後,綁匪曾經向黃家索要五十根金條,但杜月笙卻隻肯拿四十九根出來,剩下的一根則是用金銀首飾代替的。
很快,那些天真的綁匪在收到贖金後就把黃金榮給放了回來,可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那些充當第五十根金條的金銀首飾卻成爲了他們的催命符。
救出黃金榮後,杜月笙料定了綁匪會變賣這批貴重首飾,即刻安排了大量的人手排查整個大上海珠寶店鋪和典當行。沒過多久,曹顯明一幹人等就被順藤摸瓜地給揪了出來,事情得以水落石出。原來是曹顯明花錢買通了陸連奎,讓陸連奎派人綁架了黃金榮。
接下來,黃金榮便顯露出了作爲青幫大佬殺伐狠厲的一面,在弄清楚事情原委的當晚就派人結果了陸連奎和他的那些手下,狠狠地警告了那個曹顯明。
很快,曹家門口的那隻漢白玉的獅子也不見了蹤影。
至于黃源濤,雖然因爲林桂生的阻攔躲過了一劫,但卻因爲一些小動作引起了杜月笙的警覺。
無奈之下,林桂生隻好做出了讓他出國念書,暫避風頭的決定,不想這一走,就整整走了八年的時間!
“姨娘,您放心!孩兒已經想好了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這次一定能幫您把本應屬于您的東西統統奪回來!”
不想林桂生卻搖了搖頭,“源濤,你這一走就是八年,現如今這上海灘已經不是原來的上海灘了,日本人打了進來,上海已經成了人家的地盤。可即便如此,那老東西也沒有跟那個張嘯林一樣,失節投靠日本人,這就足以化解我心裏對他的恨了……”
“姨娘,這幾年我雖然人在國外,但卻一直都在關注國内的消息。沒錯,上海淪陷後他的确拒絕了和日本人合作,出任任何僞職,可以說是恨透了日本人。可他爲什麽恨日本人呢?還不是因爲日本人打進上海的時候,洗劫了黃家花園?對他那種守财奴,簡直就是在割他的肉,喝他的血,他能不恨嗎?”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隻要他不跑去當漢奸,我就不允許你打他的主意!聽到沒有?”
“姨……”
黃源濤還要在說什麽,一旁的袁世恩便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随即又給了他一個多說無益的眼神。
黃源濤這才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好吧!既然姨娘您這麽說,那我就聽您的,隻要他不跑去當漢奸我就放他一馬!”
說到這,黃源濤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對林桂生說道:“姨娘,實不相瞞,孩兒這次并不是以黃家養子的身份回來的,而是即将到公共租界總巡捕房上任的見習督察,林逸晨!”
……
與此同時,李公館。
“福叔,這麽晚了還沒歇息啊?”
然而管家張福卻隻是笑了笑,“少奶奶,您可算是回來了,少爺已經在小書房等了您好幾個鍾頭了。”
“知道了!”
說完宋雯婷便邁步上樓,來到了小書房門口,象征性地敲了兩下之後便推門走了進去。
“怎麽去了那麽久?沒出什麽意外吧?”一見到宋雯婷,李信便忍不住皺着眉頭問道。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麽?白天醫院裏面那麽多人,根本就沒辦法轉移,隻能等到夜深人靜,才能掩人耳目,我已經讓青雲幫的林幫主帶人把達叔安置在了一個既安全又隐秘的地方了。”
聽到這,李信才終于松了口氣,“那就好!”
“委員會那邊怎麽樣了?”
“目前爲止跟預想的一樣,接下來就看東印會如何出招了。不過比起其他的,我更在意美佳,你說她白天的那些舉動是他哥哥授意的呢?還是她自己的想法呢?”
宋雯婷聽了不由得聳了聳肩,“坦白說,我倒是希望都是他哥哥的授意。”
“嗯?這麽說,你覺得那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單就這一點我還是挺贊同穎心妹妹的看法的,别看那個伊藤美佳長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實際上可是很有心機的,我甚至懷疑,就連不惜給你做小也要嫁進李家的主意根本就不是伊藤文昭的主意,而是伊藤美佳的主張!”
“啊這……”李信之前雖然也想到過這種可能,但是一來伊藤美佳并沒有露出明顯的破綻,二來宋雯婷說的沒錯,伊藤美佳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迷惑性了。
“看來得想個法子防她一手了。”
不想話音未落,宋雯婷就立刻開口說道:“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了,由我來做這個惡人好了!不過相應的,從今天起,你每晚必須都在我的房間裏過夜!”
“啊?”
“啊什麽啊?收起你腦子裏的龌龊想法。我警告你!在我完全認可你以前,休想上本小姐的床!哼!”
一夜無話,然而第二天天還沒亮,李信就被走廊裏傳來的争吵聲給吵醒了。
而就在李信穿好衣服準備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就聽到陸穎心很不服氣地嚷道:“憑什麽?”
緊接着宋雯婷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很簡單!就憑我是妻,而你們兩個隻是小妾,所以你們兩個必須聽我的!”
“你!”
盡管隔着一道門,但房間裏的李信卻依舊能聞到濃濃的火藥味,于是不由得松開了已經握上了門把手的手,小心翼翼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而此時走廊裏的陸穎心已經被宋雯婷的嚣張态度給氣得說不出話了,一旁的伊藤美佳見狀便立刻做起了和事佬。
“陸姐姐你别生氣,宋姐姐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美佳,你說你一個日本人怎麽跟封建時期的女人一樣,隻會逆來順受一點兒都不懂得反抗呢?”
此話一出,宋雯婷便立刻鳳目圓睜,怒聲說道:“陸穎心!你自己不懂規矩也就罷了,怎麽還想帶壞别人?再有下次,我直接關你的禁閉!”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福叔!”
“少奶奶!”
“把她給我關到後院那棟房子裏去,不把李家的四十三條家規一字不差地背下來就别讓她出來,也不許給她飯吃!”
此話一出,周圍便立刻安靜得可怕。
而就在這時,李信終于從宋雯婷的房間裏走了出來,陰沉着臉說道:“雯婷,你在幹什麽?”
宋雯婷則理所當然地回道:“沒什麽,就是教教她們李家的規矩!”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什麽家規不家規的,犯得着鬧成這樣嗎?”
不想宋雯婷的态度卻異常的堅決,“不管什麽年代,都得有規矩,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也不想自己家的後院動不動就起火吧?”
“這個……”别說宋雯婷說的這一番話聽起來還真挺有道理,以至于連李信一時間都找不到言語來反駁她了。
“所以,身爲正妻的我今天必須立個規矩!你們兩個如果實在不能接受的話……”說着宋雯婷便拿出了兩張提前準備好了的休書,“那就簽了這份休書,離開李家好了!”
“雯婷,你太過分了!”
不想話音未落,宋雯婷又拿出了第三份休書甩給了李信,“如果你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的話,也可以把這份休書簽了,我立刻就走!”
“你别爲難他!”還沒等李信開口,之前還态度強硬的陸穎心就忍不住開口說道,“不就是四十三條家規嗎?我背!不過有一點你給我聽清楚了,以想讓我聽你的就拿點真本事出來!少拿正妻和妾室的身份說事,我可不吃那一套!”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随後伊藤美佳也匆忙地向李信和宋雯婷鞠了一躬便也回房去了。
直到這時,李信才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怎麽樣?我就說這個惡人不是那麽好當的吧?”
“這可不能怪我!任誰碰到穎心妹妹這樣的硬茬都會感到棘手的吧?不過從剛剛兩人的反應來看,讓我更加确定之前的判斷了。”
“是啊!我也這麽覺得!不過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得給你找個老師好好教教你了。”
“有這個必要麽?”
“很有必要,畢竟你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裝得了一時,時間一長鐵定會暴露意圖的。”
“那……好吧!我聽你的!”
正說着,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便猛然響了起來。
而電話接通之後沒過多久,負責接聽的管家張福便急匆匆地挂斷了電話向李信報告道:“不好了,少爺!招待所那邊打電話過來,姜經理失蹤了!”
……
半小時後,李家那輛世紀别克轎車便風馳電掣一般地開進了招待所。
早就等在門口的素娘一見李信從車上下來便立刻迎了上去,“少爺,您來了?”
“怎麽回事?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麽就突然失蹤了呢?”
不想素娘卻先是看了一眼左右,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少爺,這事說起來有點複雜,咱們還是先到經理辦公室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