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長，一會他們要是還堅持搜查貨艙的話，你就……”</p>
口岸事務辦公室外面的走廊上，見那個姓程的隊長遲遲沒有從裏面出來，葉清便不禁壓低了聲音對李信耳語了起來。</p>
然而李信卻隻是微微點頭，臉上則看不出半點緊張地拍了拍葉清的肩膀，寬慰道：“放心好了！葉秘書長，在我看來，那人在裏面待的越久，放行的可能性就越大，咱們還是稍安勿躁，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p>
李信這可不是無的放矢，因爲現在的東英号所牽扯到的可不單單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利益，還包括了林文強，南造雲子，軍統和紅黨！</p>
既然如此衆多的勢力誰都不希望東英号出事，那麽自己就絕對會平安無事！這也是爲什麽李信之前要在江上多停留個把鍾頭了，就是爲了給這幾方勢力争取反應的時間！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己的應對策略應該是奏效了！</p>
果不其然！就在十分鍾後，那個姓程的隊長拉開口岸事務辦公室的房門，滿臉帶笑地從裏面走出來的時候，李信就已經知道了這次事件的最終結果了。</p>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葉先生，還有這位……額，這位先生，我們剛剛核實過了，這一切都是誤會，都是誤會！”</p>
盡管不清楚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葉清卻還是闆着臉說道：“既然是誤會，那程隊長可以放行了吧？”</p>
“當然當然！”</p>
回到東英号上以後，衆人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姓程的隊長便二話不說便命令手下開關放行，這就意味這東英号已經順利地通過了離開上海的最後一道關卡了。</p>
而直到這時，不知什麽時候從房間裏跑出來的老胡才微微地點了點頭，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了……</p>
一路無話，經過了整整三天的海上颠簸，東英号終于緩緩停靠在了位于香港本島和九龍半島之間的那座被譽爲世界三大天然良港之一的維多利亞港。</p>
而東英号之所以會選擇在這裏靠岸，除了因爲這個港口的那些天然優勢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這個港口在香港所有有條件停靠的港口之中是最靠近北角的一個。</p>
盡管此時的北角尚處在炸山開路、建房造樓之際，但随着那些諸如“商人”杜月笙，“癡情才女”張愛玲等不少聞人以及那些頗有資産的商賈從黃浦江畔南下，并慢慢地聚居于此，這裏也漸漸有了些名氣。</p>
由于這些上海南下的移民聽不慣“嘩啦嘩啦”的廣東話的噪音，也不屑于本地人爲伍，于是便紛紛在北角渣華道的春秧街一帶擇樓而居，自成一體。使得這裏盡是“阿拉阿拉”的吳言侬語，時間長了就令北角有了個“小上海”的稱呼。</p>
下船之後，李信便按照達叔的指引，徑直來到了那條現如今已頗爲有名的北角渣華道。</p>
隻見大道的兩旁雖然新樓林立，街邊商鋪也算得上是鱗次栉比，但最高的建築也不過隻有四層，這便讓這裏較之上海遜色了不少。</p>
李信沿着渣華道徑直來到了一間挂着南北山貨招牌的山貨店裏，一進門就有一個操着東北口音的大叔招呼道：“你好啊！小兄弟！想要點啥啊？”</p>
“掌櫃的，你這裏有虎骨嗎？”</p>
此話一出，那人便是一愣，“虎骨？我說小兄弟，你要買這玩意不去藥店怎麽跑到我這來了？不過話說回來，你要那玩意兒幹嘛？”</p>
“自然是入藥了！山裏郎中開的方子，要三錢虎骨，我跑遍了這裏所有的藥店都一無所獲，所以就找到你這來啦！”</p>
“這樣啊……”說到這那掌櫃的又仔細地打量了李信一眼，然後才繼續說道，“那你跟我來吧！我看看庫房裏還有沒有存貨。”</p>
說着那掌櫃的又看向了一旁正在整理貨物的夥計，“阿祥，幫忙照應着櫃上啊！”</p>
話音未落，那個叫阿祥的夥計便立刻應了一聲，那掌櫃的這才對李信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便将他帶到了位于店鋪後身的一間倉庫裏面。</p>
“你就是阿達電報上說的那個少爺？”</p>
見李信點頭，那人便立刻熱情地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認識一下，我叫趙康，你叫我老趙就可以了！”</p>
“原來是老趙大叔，你好！我就是李信！”說着李信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跟那人象征性地握了下手。</p>
“你既然已經到了，那麽那些藥品……”</p>
“自然也跟着我一塊兒到了呀！正在維多利亞港卸貨呢！”</p>
聽李信這麽一說，趙康才終于松了口氣，“老實說剛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放心，想不到還真讓你給辦成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p>
“老趙大叔過獎了，我這次不過是運氣好罷了！答應給你們的那些藥品我已經讓人搬到了三十一号倉庫，這是倉庫的鑰匙，你晚上直接派人過去就可以了！”</p>
“沒問題，不過購買那些的貨款，要怎麽交給你呢？”</p>
“這個簡單，在你搬完那些藥品之後直接留在倉庫裏就好，然後我再派人搬回船上就好了。”</p>
“好！那就照你說的辦！最後還請允許我代表延安向李公子你表示衷心的感謝！”說完竟十分正式地向李信鞠了一躬。</p>
李信連忙上前扶住了他，“老趙大叔，這可使不得，我不過是賣了一點藥品給你們罷了，當不起你如此大禮，我實在是受之有愧啊！”</p>
不想那趙康卻執拗地搖了搖頭，“不！李公子，你可能不知道，這些藥品對那些正在前線作戰的戰士們有多重要，毫不誇張地說，你這是間接地救了無數個戰士的命啊！有了這些藥品，那些受了傷的戰士們就能活下來，這一躬，所代表的并不僅僅是我個人，還有那些因你此舉而活下來的戰士們，所以在我看來，你是絕對擔當得起這一躬的。”</p>
眼看着那趙康越說越是激動，李信便連忙岔開了這個話題，“對了老趙大叔，我聽說這裏有個黑市，可是這一路上打聽了好多人都沒有知道，不知老趙大叔你有沒有聽說過那個黑市啊？”</p>
“嘿嘿！李公子，這你可問對人了！這北角的黑市在香港雖然名聲不小，但是卻鮮少有人知道那個黑市的具體所在，因爲他們不但隻做熟人生意，而且交易的地點也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初來乍到的你怎麽能打聽到呢？這樣好了，今天夜裏一點你到這來找我，我帶你去轉轉。”</p>
“真的嗎？那敢情好！不過老趙大叔你不是說他們隻接待熟客，你這麽把我帶過去會不會……”</p>
不想話音未落，那趙康便擺了擺手，“唉！這個你用不着擔心，你别看我這個樣子，在北角這個地界還是有幾分面子的，别說是帶個生面孔過去了，就算是帶個探長過去也沒人會說什麽的。你就放心好了！”</p>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p>
……</p>
從山貨店裏出來之後，心情大好的李信便來到了軍統設在北角的聯絡站。</p>
然而剛一來到聯絡站的大門口，就看到了幾個濃妝豔抹的風塵女子從裏面走了出來，各自上了一輛早就等在門口的黃包車揚長而去，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p>
這光天化日的竟然在辦公室行如此荒唐之事，難道就不怕手下人告發麽？</p>
正在李信還在納悶之時，就無意間聽到了崗亭裏的兩個門衛之間的對話。</p>
“啧啧啧，要我說咱們站長的體力還真是沒得說，每回都要三個女人輪流伺候，這哪像快五十的人呐！簡直快趕上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了！”</p>
然而另一個守衛聽了卻嘿嘿一笑，“要不怎麽說你是新來的呢？連這個都不懂？這種事情越是荒唐，越是讓人難以相信，站長才越安全。這樣即便有不開眼的捅到上面去，也不會有人相信！”</p>
“這個站長就多慮了吧？我在培訓班的時候可沒少聽教官講，這越級打報告可是以下犯上，被視爲大不敬、犯了大忌諱的！報告遞上去不管真假先抽一頓鞭子，再以擅離職守的罪名關一個星期的禁閉再說的啊！誰那次被驢踢了，會幹這樣的蠢事啊？”</p>
“這你就又不懂了吧？想咱們現在這樣身爲他的手下自然是不敢告發他，但保不齊誰哪天升遷調動了呢？總得防他一手吧？”</p>
“哦！原來是這樣！要說怎麽人家能當站長，咱們就隻能當個看門的呢？”</p>
而就在這時，已經聽得差不多了的李信才輕咳了一聲，頓時就把那兩個看門的給吓了一大跳。</p>
“什麽人？幹什麽的？”</p>
李信則笑着回道：“不幹什麽，我姓李，是從上海來的，有事要見你們李站長，麻煩兩位門衛大哥幫忙通報一聲？”</p>
此話一出，其中那個稍胖一些的門衛便上下打量了李信一眼，“上海來的？”</p>
見李信點頭那人才繼續問道：“剛剛我們的兩個的話，你都聽見了？”</p>
李信則很自然地裝起傻來，“什麽對話？兩位剛剛有說什麽嗎？”</p>
那人聽了這才點了點頭，“在這等着，我進去幫你通報一聲。”</p>
“有勞了！”</p>
時間不大，那個門衛便一路小跑地從裏面跑了出來，滿臉陪笑地對李信說道：“恕小的眼拙，沒認出您是李公子，剛剛多有怠慢，還請李公子千萬不要介意啊！”</p>
李信聽了則連忙擺了擺手，“無妨，正所謂不知者不怪，況且兩位剛剛也是在照章辦事，也算不上什麽怠慢。”</p>
“那就請李公子跟我到會客室去吧！我們站長已經在那等您了！”</p>
于是李信便在那個門衛的帶領下來到了一間寬敞氣派，同時又裝修得十分豪華的會客室裏面。</p>
相比之下，警備處的會客室就隻能用寒酸來形容了。</p>
一進門，那個原本還坐在那張看上去就十分名貴的西洋皮沙發上，年紀跟林文強差不多大的男人便站起身笑眯眯地對李信說道：“想必你就是沈組長在電報裏提到的那位李公子吧？初次見面，我是香港聯絡站的站長李惟棉。”</p>
“李站長你好！沒錯，我就是李信。”</p>
李惟棉聽了連連點頭，随即便熱情地請李信坐下，随後便有些急不可耐地詢問起了那批藥品的事。</p>
“聽沈組長說，你這次從上海給我們帶來了兩箱藥品？”</p>
然而話音未落，會客室的房門就響了起來。</p>
“什麽事？”讓那個敲門的手下進來之後，李惟棉便沒好氣地問道。</p>
“報告站長，丁參議求見！”</p>
那李惟棉聽了不禁眉頭一皺，“怎麽又是他？不是跟你說了，隻要是他來，就說我不在的嗎？”</p>
“是啊，屬下就是這麽跟他說的。可他卻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知道了您正在會客室見客，因此無論我們怎麽勸，他都不走啊！”</p>
“要我說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平日裏一個比一個能給我惹禍，可到了關鍵時刻卻屁用都沒有，到頭來連個能替我分憂的都沒有，真是氣死我了！”</p>
“李站長，按理說這種事我這個外人不該瞎打聽，可是見您發這麽大的火，我還挺擔心的，是不是出了什麽棘手的事？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您就先處理那邊的事，我晚點再來一趟也就是了。”</p>
不想李信的話音剛落，那李惟棉就擺了擺手，訴苦一般地對李信說道：“不瞞你說，提起這個姓丁的我就頭大。說起來，這家夥原來得勢的時候，跟我們戴老闆都是平起平坐！可今時不同往日，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接待紅黨投誠過來的張國焘的時候貪污招待費，結果被我們戴老闆給告發了，結果落了個三處解散，委以軍事委員會少将參議之銜流放到昆明的下場。按理說他原本應該在上個月就動身前往昆明，可他卻賴在這遲遲不肯走，上面雖然催得緊，但是卻嚴令不許對其動粗，這才拖到了現在，不用問我都知道他這次來一定是求我再給他多寬限一些時日的，你說這……”</p>
說到這那李惟棉重重地歎了口氣，卻沒注意到此時的李信早已經驚訝得張大了嘴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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