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p>
就在李秉堂準備跟管家張福好好喝上一杯的時候,還在小書房裏的陸穎心便一臉詫異地看着宋雯婷從手包裏拿出來的一個精緻的錦盒問道。</p>
宋雯婷則笑了笑,“自然是給你的獎勵咯!”</p>
此話一出,李信便有些聽得雲裏霧裏了,“獎勵?雯婷,你在說什麽啊?”</p>
“爲了在暗中保護你,陸小姐可是出了不少力,我這個做未婚妻的自然要有所表示了!”宋雯婷理所當然地說道。</p>
“暗中保護?”</p>
“是啊!不然你以爲是誰把斧頭幫的消息告訴那個許志若的?又是誰帶着蘇正飛找到了那個想要刺殺你的叛徒的藏身之地的?”</p>
聽宋雯婷這麽一說,李信這才恍然大悟地說道:“我就說怎麽有點太順利了呢!原來是有人在暗中幫了我的大忙啊!”</p>
然而陸穎心卻直接把頭一扭,“我隻不過是在保護我的任務對象罷了,用不着你來獎勵我!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房休息了。”</p>
說完竟真的直接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李信的小書房。</p>
“這個陸小姐還真是有個性啊!”宋雯婷一邊搖了搖頭一邊說道。</p>
說着便自顧自地将那個錦盒打開,将裏面的那隻晶瑩剔透的翡翠手镯随手丢給了李信,“看樣子得你親自出馬了,找個機會送給她吧!”</p>
然而李信在接過那隻手镯之後卻忍不住問道:“讓自己的未婚夫給别的女人送東西,你難道就不吃醋嗎?”</p>
宋雯婷則笑着反問道:“這麽說,你希望我吃醋咯?”</p>
“我隻是有些猜不透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咱倆這門親事時你主動提出來的吧?那個時候我們隻不過是見了幾面,甚至還有一些誤會,爲什麽才過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突然想嫁給我了呢?恐怕換做是誰都沒辦法接受吧?”</p>
不想那宋雯婷聽了竟然很認真地說道:“誰說我是突然想嫁給你的了?難道你忘了兩年前,你在呂貝克打人被抓進警局的事了嗎?”</p>
呂貝克?</p>
聽宋雯婷這麽一說,李信便不由得愣住了。兩年前自己的确在學校放暑假的時候,跟當時還叫陳文昭的伊藤文昭去過呂貝克,也确實因爲爆揍了一夥街頭混混一頓而被帶到了警局。</p>
可這件事宋雯婷是怎麽知道的?</p>
想到這,李信便忍不住問道:“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對了,你留學的地方也在德意志,該不會是你正在被那夥混混糾纏,然後被我陰差陽錯地給救了,從那以後你就愛上我了吧?”</p>
然而話音未落,宋雯婷便忍不住皺着眉頭說道:“這種老掉牙的橋段,真虧你能想得出來!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爲當時那幫混混就是在我打工的診所裏驗的傷,要不是我偷偷把檢驗結果都改成了輕微傷,估計你們早就被學校給開除了!”</p>
“真的假的?”</p>
“當然是真的,你們被保釋出來的時候,我就站在警局門口,可就在我準備上前跟你們打招呼的時候,卻被一個人給拉住了。”</p>
“誰?”李信聽了連忙追問道。</p>
“告訴我整件事情的經過并請求我幫忙的人,我叫他施先生。”</p>
“你該不會告訴我,早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動心了吧?”</p>
“怎麽可能?充其量就是聽說了你們以二對十,還把對方打得滿地找牙的事迹之後對你比較好奇罷了。也不知那個施先生從哪裏打聽到了我是法蘭克大學管理專業的學生,在那之後就經常帶着一大堆這方面的問題來考我,時不時地還提起你在警察大學的表現,什麽搏擊大賽冠軍啦!射擊成績又破紀錄啦什麽的,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問題都是……嗯,都是遠在上海的李部長親自提出來的。”</p>
說到這宋雯婷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其實在聽到戰争爆發的消息之後,施先生原本是打算讓我跟你一塊兒回來的,隻是沒曾想你竟然提前上了船,而後又在南安普敦滞留了大半年,後動身的我卻比你提早回到了上海。不過讓我怎麽也有沒想到的是,剛一收到你回來了的消息沒多久,我們就在醫院裏見面了。”</p>
宋雯婷的話聽得李信一愣一愣的,“這麽說,你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認出我了?”</p>
“那是當然!施先生可沒少給我看你在學校時的照片,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啊!而且從那時開始我就一直在觀察你,至于結果嘛……”</p>
雖然宋雯婷沒有明說,但從她後面主動提出婚約的舉動來看,結果自然就不言而喻了。</p>
“如此說來,我爹早就有了讓你來接他的班的想法了?”</p>
“是啊!正所謂知子莫若父,其實部長他早在知道你背着他跑到了警察大學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你回來之後不會乖乖地繼承家業,所以才會讓施先生一邊教我一邊不遺餘力地撮合我們吧!隻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陰差陽錯地走上了仕途,于是便有了讓我做代理人的想法。隻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搶在了他的前面跑到了我家,而正是從那個時候起,我才開始認真考慮到底要不要嫁給你。”</p>
“那……你又是什麽時候下了這個決心呢?”</p>
不想那宋雯婷卻哼了一聲,“我可沒這麽說啊!想要讓我下這個決心,你還差得遠呢!”</p>
“額……”</p>
“對了,别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你還繼續堅持要執行那個計劃的話,就要抓緊了。别忘了咱倆成親之日,就是我代理執掌李家之時,到那個時候,你再想動那些小心思可就難了。”</p>
說完便也起身離開了小書房。</p>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李公館都沐浴在一片歡樂喜慶的氣氛之中,街坊四鄰更是都傳開了:李家少爺終于要娶親了,而且還是一口氣娶了三個!着實讓不少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p>
而剛剛搬遷到愚園路不久的汪宅裏,卻是另一番景象。</p>
“我的傻妹妹,你說你這是何苦來啊?就算你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那姓李的小子也不會有半點心疼。”</p>
汪曼雲看着客廳裏滿地的狼藉和披散着頭發,目光呆滞地坐在沙發上的汪曼麗忍不住心疼地說道。</p>
然而汪曼麗卻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一般,嘴裏還不停地叨念着,“他都已經答應了,爲什麽要反悔呢?他都已經答應了,爲什麽要反悔呢?……”</p>
反複叨念了好幾遍之後,汪曼麗才終于注意到了站在自己對面的表哥,随即便猛地站了起來,揪住了他的衣襟,發了瘋似的吼道:“爲什麽?你告訴我爲什麽!爲什麽呀?……”</p>
别看那汪曼雲身材還算高大,但此刻卻像是一個布娃娃似的被汪曼麗手上巨大的力道搖晃得差點當場散架。最終還是四五個下人一擁而上,才勉強把她給按回到了沙發上。</p>
而一坐回沙發,汪曼麗便又繼續叨念了起來,“他都已經答應了,爲什麽要反悔呢?他都已經答應了,爲什麽要反悔呢?……”</p>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便突然響了起來,“喲,這是怎麽了?”</p>
汪曼雲立刻循聲望去,發現說話的竟然是李士群!便來忙一個箭步蹿了過去,一把把李士群給拉了出去。</p>
“秀峰兄,令妹這是……”見此情景,李士群便忍不住問道。</p>
“唉!”汪曼雲重重地歎了口氣,“還不是李信那小子鬧的!答應好了的婚事竟然要反悔!就曼麗那不吃虧的性子哪裏受得了這個?當場就情緒失控把家裏能砸的統統都砸了,誰勸都沒用,你說這……唉!”</p>
然而李士群聽了卻隻是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麽,畢竟自己這次來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的。</p>
正想着,汪曼雲便忍不住問道:“周先生,不知今日來訪有何貴幹啊?”</p>
“哦,是這樣的,我得知秀峰兄最近手頭不寬裕,特來雪中送炭來了。”說着那李士群便從随身的包裏掏出了兩摞沉甸甸的鈔票,全部都是嶄新的五元法币,足有一千塊之多!</p>
“周先……額不,周兄!你……你看這怎麽話說的?你不是剛剛辭了岩井公館的工作嗎?正是用錢的時候,怎麽還給我送這麽多錢啊?”</p>
盡管嘴上這麽說,但那汪曼雲的視線卻始終都沒有離開過李士群手上的那兩摞鈔票。</p>
李士群見狀便暗道:有門!随即便二話不說将手上的鈔票直接往汪曼雲的懷裏一塞,豪氣幹雲地說道:“秀峰兄這你可就太見外了,我都聽說了,你在興和賭坊的賬上欠了不少,每天都在滾着利息,這要是傳到你叔父的耳朵裏,還不打斷你的腿啊?”</p>
李士群這話可真說到了汪曼雲的心坎兒裏了,自己雖然回上海沒幾天,但在聽說自己的叔父要把表妹給李信做妾之後便自暴自棄地在興和賭坊裏連賭了三天三夜。</p>
人都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可這話到了他的身上卻并不怎麽靈驗,三天下來輸了個精光不說還簽了好幾百塊!正在發愁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李士群便給自己送錢來了,又怎能不對他感恩戴德呢?</p>
“周兄,我……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謝你了!”</p>
然而李士群卻擺了擺手,“俗話說得好,錢乃身外之物,能夠幫秀峰兄你度過這一劫,我也就沒白跑這一趟了。”</p>
“周兄仁義!從今往後無論周兄有任何差遣,我汪曼雲自當萬死不辭!”</p>
此話一出,李士群的嘴角便不禁微微上揚,他要的就是汪曼雲這句話。</p>
想到這,李士群便看了一眼左右,确認了四下無人之後才壓低了聲音對汪曼雲說道:“秀峰兄,其實我這次來除了送錢,還有另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想要告訴你。”</p>
汪曼雲聽了不由得心下一緊,“周……周兄,什……什麽十分要緊的事啊?你可不要吓我呀!”</p>
“我怎麽會吓你呢?我這也是剛剛收到的消息。”說到這,李士群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這下可把那汪曼雲吓得更厲害了。</p>
李士群這才用比剛剛更輕的聲音繼續說道:“有人向日本人告發了,說你是上海國民黨地下特别市的黨部委員!”</p>
“你說什麽?!”李士群的話才剛一說出口,汪曼雲便立刻大驚失色,連手上的那兩摞鈔票都掉在了地上。</p>
好半晌才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是誰……誰告發的?”</p>
“你先别管是誰告發的了!你老實告訴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p>
或許是真的被那李士群給吓住了,汪曼雲竟然就這麽下意識地點頭承認了!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然來不及了。</p>
李士群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于是便立刻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惡狠狠地說道:“好你個汪曼雲!虧我還專程拿錢過來幫你渡過難關,想不到你竟然是敵特!虧我還在清水書記官替你擔保,說你絕對不可能是重慶的人,結果呢?真是結結實實地打了我的臉啊!”</p>
“這個……這個……我……唉!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隐瞞了,周兄你是不知道啊!我雖然也姓汪,但是跟汪家卻沒有半點血緣關系,因爲我早年間跟過杜先生,又在黨部工作,這才收留了我,但對外卻一直宣稱我是他的遠房侄子。”</p>
說到這,汪曼雲稍微喘了口氣,然後才繼續說道:“可自打日本人打進來,杜先生遠走香港之後,我在黨部就處處受人排擠,在汪家也越來越不受待見了,否則在上海被攻占的時候,也不會把我一個人留下來了。這下倒好,頂着地下黨的頭銜,性命毫無保障不說,還看不到任何的出路,走又走不脫,你說我該怎麽辦嘛!”</p>
李士群聽了則嘿嘿一笑,“不知道該怎麽辦?那我就給你指一條出路,如何?”</p>
事已至此,汪曼雲也隻能破罐破摔了,“周兄快說,我聽你的就是了!”</p>
李士群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跟我一塊兒,秘密投靠日本人,怎麽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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