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準确麽？”</p>
聽了辣椒的報告，李信沉吟了片刻之後才有些不放心地确認道。</p>
“這個消息是達叔的一個安插在郵船碼頭的内線提供的，應該是準确的。”</p>
這麽說，他們果然如自己預料的那樣，走水路去的南市！</p>
想到這，李信便猛地擡頭對辣椒說道：“你去打電話給福叔，要他立刻聯系洞庭山商會的劉掌櫃，到洞庭山碼頭等我！”</p>
“是！”辣椒說罷，便轉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p>
而李信則先是讓曾阿毛等人回警備處待命，随後便獨自一人帶着山崎隊長親筆寫的收條回到了日本總領事館。</p>
盡管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了，但南造雲子卻好像知道李信一定會來向自己報告一般，非但沒有休息，還特意傳下話來，讓門口的守衛看到李信就直接将他帶到自己的辦公室來，無需通報。</p>
“雲子小姐，我回來了！”一進門，李信便恭敬地對南造雲子說道。</p>
南造雲子卻隻是微微點頭，“回來了？怎麽樣，事情辦的還順利麽？”</p>
“雖然出了一點小插曲，但總體來說還算是順利，所有的糧食都已經運回軍需倉庫了。這是山崎隊長打的收條，請雲子小姐過目。”說着李信便将那張帶有山崎名章的收條遞到了南造雲子的面前。</p>
然而南造雲子卻隻是簡單地掃了一眼，便忍不住追問道：“小插曲？什麽小插曲？”</p>
“沒什麽，就是卑職準備調動軍需倉庫裏的運兵卡車運糧食的時候，發現有兩輛被岩井公館給借走了。”</p>
南造雲子不禁眉頭一皺，“岩井公館？他們借運兵卡車做什麽？”</p>
“這個……卑職就不清楚了，隻知道是今天下午一個叫鄭乾的家夥帶着岩井公館的批文過來借的。”</p>
這下南造雲子便更加起疑了，“鄭乾？岩井公館裏有這個人嗎？”</p>
“卑職倒是聽說岩井公館最近新加入了不少人，而且絕大部分都是文化圈子裏的人，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p>
聽李信這麽一說，南造雲子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才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我記得軍需倉庫管理條例上有明确的規定，凡是出借的車輛都必須随行配備一個駕駛員，那個山崎有按規定執行嗎？”</p>
“執行倒是執行了，不過……”</p>
“不過什麽？”</p>
“不過配備的那兩個駕駛員在把車開到郵船碼頭的時候就被岩井公館的人勸離了駕駛室，跑到附近的一個茶樓裏喝茶去了……”</p>
“啪！”不等李信把話說完，南造雲子便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罵道，“混賬東西！簡直丢盡了我大日本帝國軍人的臉，來人！”</p>
話音未落，一直守在門口的川田倫也便立刻沖了進來，“屬下在！”</p>
“立刻打電話通知山崎太郎，讓他即刻把那兩個玩忽職守的混蛋給我綁着送到這來！”</p>
“是！”</p>
川田倫也離開後，盛怒之下的南造雲子又罵了一陣，然後才稍微冷靜了一些，李信這才試探着說道：“雲子小姐息怒，屬下在知道這件事後也覺得很是蹊跷，于是便派人到郵船碼頭打聽了一下。”</p>
“有什麽收獲嗎？”</p>
“有人看到那兩輛運兵卡車開上了渡船，往南市的方向去了。”</p>
“南市？他們去南市做什麽？”</p>
“這個……卑職暫時還不清楚。”</p>
聽到這，南造雲子才微微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之後才繼續對李信說道：“既如此，那這件事就由你全權負責好了，務必以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給我調查清楚！”</p>
“是！卑職領命！”</p>
……</p>
從日本總領事館裏出來，李信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洞庭山碼頭。</p>
“少爺，您來了！”</p>
然而此時的李信卻是十分的意外，因爲等着迎接自己的并不隻有劉霄一個人，後面還密密麻麻地集合了不少人，想必應該都是洞庭山商會在碼頭上的夥計了。</p>
“不愧是你啊，劉掌櫃！竟然想到我前面去了，你是怎麽知道我有話要問他們的？”</p>
别看說這話時李信的臉上始終都是笑眯眯的，但實際上話裏話外卻暗藏着機鋒。</p>
自己隻是叫他到這裏等着，并沒有告訴他具體的原因，那個劉霄又是怎麽知道自己有話要問那些碼頭上的夥計，進而提前将他們召集起來的？</p>
劉霄自然也聽出了李信的言外之意，于是連立刻解釋道，“少爺您這麽急着把我叫到這來，想來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而且應該還跟洞庭山碼頭有關，所以我才擅自做主把碼頭上的夥計全都召集了起來，以防萬一。”</p>
見那劉霄所說不像是在作假，李信也就沒有繼續深究，而是緩步走到那些夥計的面前大聲問道：“劉掌櫃說的沒錯，我的确是有話要問你們，今天下午有你們誰看到載着兩輛日本人的運兵卡的渡船進出港口了嗎？”</p>
此話一出，衆人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起來，但最終絕大部分的人都搖了搖頭。</p>
而就在李信看到這樣的結果微微感到有些頭疼的時候，一個上身隻穿着一件粗布坎肩的漢子終于猶猶豫豫地舉起了自己的手，“報……報告少東家，下午的時候，我看到了一條跟您說的差不多的渡船在老碼頭靠岸了。”</p>
“老碼頭？還記得具體的時間嗎？”</p>
那人努力地回想了好半晌，但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p>
“想不起來沒關系，你已經提供了不少線索了。”說着李信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劉霄，“劉掌櫃，替我給他五塊大洋作爲獎賞，至于其他人就先散了吧！”</p>
“是！”李信發話，劉霄自然不敢怠慢，連忙應了一聲，幹脆利落地給了那個漢子五塊大洋，随即高聲對衆人說道，“好了！沒事了！大家都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晚兩個鍾頭開工！”</p>
……</p>
十分鍾後，李信便帶着劉霄來到了老碼頭的經理辦公室。</p>
盡管一路上沒少遭遇碼頭保安的阻攔，但憑借着李信的科長身份，加上南造雲子的特許，也沒給兩人造成太大的阻礙。</p>
“少爺！找到了，這個就是白天碼頭船隻進出的記錄。”時間不大，劉霄便将一份記錄遞到了李信面前說道。</p>
經過了一番仔細的查找，李信很快就把目光鎖定在了一條名叫“一号郵船渡”的渡船上面。下午三點二十分進港，七點十五離港。也就是說那兩輛運兵卡車從離開到回來一共隻用了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p>
想到這，李信便将那份記錄收了起來，随即才跟劉霄分手，獨自一人回到了警備處。</p>
“科長，您可算是回來了，那姓肖的還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不管弟兄們怎麽問他就是一個字都不說，您看……”</p>
然而此時的李信顯然沒有時間理會這個，直接把擡手打斷了他的話，對他說道：“先别管那個姓肖的了。去！給我找一張市區地圖來。”</p>
“哦！好！”</p>
不得不說，何孟義的辦事效率還是蠻高的。隻用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就不知從哪搞來了一張标注十分詳細的市區圖，送到了李信面前。</p>
李信則二話不說立刻默默地在心裏開始了計算：老碼頭……在這！地圖比例尺二萬分一之尺，運兵卡車在市區的平均速度也就三四十公裏，在不考慮受阻的情況下……</p>
經過了一系列的估算，李信很快便确定了運兵卡車行動的最大半徑，随即便以老碼頭爲圓心，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很快便注意到了位于圓圈裏面的徐家彙停車場！</p>
這個停車場是滬杭鐵路線上的一處臨時停靠的站點，過了這個停車場就不在是上海的地界了。看來自己之前的判斷還是出現了失誤，那幫家夥還真是有可能把梅家弄的居民送出上海地界了。</p>
如此一來，隻要把他們身上的證件統統收走，那麽他們一旦想要通過市界哨卡，就會被按照難民來處裏，也就是說他們即便是想回來也回不來了！</p>
想不到這幫家夥竟然做得這麽絕！簡直就是把那些梅家弄的居民往死裏逼啊！不過現在已經這麽晚了，黑燈瞎火地跑那麽遠去找人也不現實，還是等天亮了再說吧！</p>
打定了主意之後，李信便起身向醫務室走去。</p>
“判……判官老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怎……怎麽樣？找到他們了嗎？”</p>
“放心吧！我已經大概知道他們在哪了，等天一亮我就派人過去。”</p>
此話一出，那榮大便立刻激動得一邊掙紮一邊說道：“我……我跟着你們一塊兒去！”</p>
李信則連忙将他按回到了床上，安慰似的說道：“你先别激動，我答應帶你一塊兒去，不過在那之前，你還是得給我老老實實地在床上躺着，明白了嗎？”</p>
“我……我明白了，明白了！多謝判官老爺……”</p>
就這樣，好不容易熬到了淩晨四點，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李信就已經讓何孟義集合了隊伍，向徐家彙停車場的方向進發了。</p>
爲了避免再次刺激到梅家弄的那些居民的情緒，李信并沒有讓手下坐日本人的運兵卡車，而是從銀色汽車公司租了六輛出租車，組成一個不大不小的車隊，隻用了不到一個小時便來到了徐家彙停車場附近。</p>
“長官好！”市界哨卡上的守衛一見到這個陣仗便立刻一路小跑地跑到李信的車門邊，恭恭敬敬地敬禮道。</p>
“我問你，昨天有沒有日本人的運兵卡車從你這經過？”</p>
“運兵卡車？好……好像是有吧？”那守衛含含糊糊地回道。</p>
不想李信卻直接把臉往下一沉，怒聲道：“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這點事都幹不好，你是不是不想幹了？”</p>
這下可把那個守衛給吓得夠嗆，連忙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有有有！我……我想起來了，昨天下午的确有兩輛日本人的運兵卡車從這過去了！”</p>
聽到這，李信心裏稍定，随即才沒好氣地對那個守衛說道：“愣着幹嘛？還不快給我放行？”</p>
那守衛聽了立刻如蒙大赦地說道：“是是是，放行！放行！”</p>
通過了哨卡之後，李信便立即對坐在副駕駛的榮大說道：“榮大，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你的家人和街坊鄰居應該就被何鑫公司的人拉到這附近了，你多留意一下道路兩邊，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p>
榮大則連連點頭，“知道了，判官老爺！”随即便坐直了身子，全神貫注地留意着路上經過的每個人的樣子。</p>
然而，一個上午過去了，車隊在附近轉了好幾圈卻依舊沒有任何發現。</p>
這下可把那榮大給急壞了，情急之下竟然直從車上跳了下去，每見到一個人就上前一個勁兒地尋問家人和街坊鄰居的下落。可即便如此，事情卻依舊沒有任何的進展。</p>
就在時間已經臨近中午，所有人都已經人困馬乏的時候，李信卻突然靈光一閃，随即便命人沿着鐵道向北尋找。</p>
既然是李信的命令，衆人也就不疑有他，立即按照他的指示尋找了起來。</p>
而就在臨近蘇州河的時候，榮大便突然猛地叫喊了起來：“是……是他們！沒錯！就是他們！停車，快停車！”</p>
随即，也不等車子停穩，那榮大便再一次跳下了車子，一邊呼喊着自己的家人和街坊鄰居，一邊揮舞着手臂向那些人撲了過去……</p>
通過那些民衆聲淚俱下的控訴，李信便大概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不過眼下還有一個問題急需解決，那就是這些人的安置問題。</p>
于是在作了一番仔細的考量之後，李信便提議把那些人暫時安置到滬西的災民收容區去，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回梅家弄。</p>
此舉自然是有人贊成，也有人反對。不想那個一向喜歡跟大夥唱反調的二狗子此刻卻無比的清醒，不但第一個站了出來支持李信的提議，還幫着做起了那些心有顧慮的人的思想工作。</p>
于是很快衆人便達成了一緻，同意了李信的提議。</p>
而就在李信把那些人安置好了之後，親自去請收容區附近的那個醫館的大夫過來給他們治傷的時候，卻無意中撞破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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